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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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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长岁问旁边带路的人。
“碧柳湖。”
怀谨拨开人群,拉着长岁往回走。
“不是去坐船吗?”
“对。船在碧柳湖。”
灯会设在澜河,那许多的大船也慢悠悠的在夜间晃荡。
碧柳湖虽是连接着澜河,但与这桥的距离可不近。
那边今日应该没什么人去。
长岁被拉着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
道路算是宽敞,但周围没什么人,也没什么照明的灯笼。
得亏月色够亮,不然走在这路上怕是得摔好几个跟头。
“上车吧,那边有点远我们驾车去。”
怀谨拉着人手腕没松,转而借此要扶着长岁上车。
之前街上人多,后来进了小巷又吓人,长岁都忘自己的手还在怀谨那。
稍微拧了拧,等人松开后才利索的上了车。
不过也没进车厢里边。
就他和怀谨两人,怀谨坐在外面驾车,他自己在内面坐着也不自在。
马蹄哒哒的落在青石板上,夜里的凉风吹着,两人之间就算不说话那氛围也不觉着尴尬。
碧柳湖不大,只因湖边种了一圈柳树,清风与水纹柳枝相映成趣才得了个佳景的名头。
周围住的人户都算是家境不错的,门檐下挂着灯笼,倒也不算清冷。
“怀大人怎得想到来这?”
马车将将停下,长岁靠着车厢转头看向怀谨。
怀谨放下手中的缰绳,笑了笑,“这边人少安静,想着你会喜欢些。”
“下车吗?”
长岁点点头,没等人动作,率先跳了下去。
旁边有颗柳树,怀谨把马绳在上面绕了两圈。
“船在下边,走吧。”
怀谨在作势引路,长岁抱臂跟着后面,往周围望了一圈。
“就我们两个?你会划船?”
语气里带着的质疑不少。
“我以前在京都也划过,你放心。”
转头对上那人怀疑的眼神,怀谨有些无奈,但也没法,是自己带着人来的。
“我会浮水,若真如尤公子担心的那样翻了船,我定然好好把你带上来可行?”
长岁还是一副警惕的模样,“京都的贵公子还会这些?”
到了湖边,怀谨先上船。站稳后向长岁伸出手。
长岁看着面前这艘乌棚小船,心底有些害怕。
“我自小跟着我爹混迹军营,常会和兵将们在东安河浮潜训练,你信我一次可好?”
东安河是大盛西部的一条大河,河面宽阔,流域贯穿整个大盛。
这倒是让人放心了些。
长岁没再扭捏,把手搭在怀谨手上小心的上了船。
不过再是稳妥站在船上还是害怕。
长岁没忍住抱着怀谨不撒手。
“这真的不会翻吗?”
这小船轻巧,站上去时晃动的幅度会很大。
好不容易稳当了些,长岁仍是不敢放开手。
看着人脸色不太好,怀谨没松开人,小心的带着人往里走。
棚内有两个小凳,蹲下来降低重心后会有安全感些,长岁坐着,对小船的晃动适应了些。
怀谨坐在船头解开绳子,试探着摆动船桨。
木浆撩起水流,哗啦一声,再打入水中。
在这安静的夜晚显得有些突兀。
长岁做的位子头顶被乌棚盖着,瞧不见月亮。
撑着腮看正在划船的那人。
“怀大人为何想让我去创建济幼堂?”
突然问道这个问题,想起下午长岁不太好的神色,怀谨慌张了一瞬。
但没表现出什么。
放下手中的船桨,怀谨看向长岁,“因为你可以做的很好。”
不太一样的答案。
湖面反着月光,一闪一闪的像是盛满了星子。
长岁看着,眼里也时不时划过微光。
“为何?我好像并未做过什么能让人觉得我可以做好济幼堂的事?”
“书院里的事都是长亭和几个孩子在忙,就算当初刚开始办学堂,去招收学子这事都是他们做的。”
话里的意思好像真的只是好奇。
夜里有凉风吹着,即使不拨动船桨,小船也在慢悠悠的晃。
“可是他们能做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你。”
“当初在云山寺时我曾问过你今后那些孩子如何打算,你说他们准备做生意。”
怀谨转头望着湖面,眼里似在回想。
“之后他们去给寺庙的师傅送柴火、回来后准备开书院。这一切都少不了你。”
怀谨转过头,眼睛直溜溜的盯着长岁,“你常说他们愿意做什么,只要去做你就支持。
因为这是他们需要给自己一个安稳。
你很清楚那些孩子的心思,也很愿意配合那些孩子,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青松书院。”
“那济幼堂的孩子不也是同当初的他们一样吗?”
许是又怕话说得太多过于严肃,怀谨想了想,稍歪了歪头,有些故作可爱的样子。
长岁没忍住嗤笑一声,觉得这人就像后院里做了坏事的驴一样。
不小心撞翻了石槽水桶,就会歪歪头做出一副无辜模样。
“孩子们想法很多也很有意思,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去探索的时候,我肯定要支持。”
这是长岁的说法。
“那你呢?”
“嗯?”
长岁扬起眉,不太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
“你支持他们的想法,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怀谨话问的很快,快的有些急切的想要探究到什么。
“你想做什么、想探索什么,你不去做吗?”
这话有些熟悉。
熟悉的让人有些恍惚。
好像小时候也有人这样同他说过。
是谁呢?
好像是娘亲。
“小长岁想做什么就去做,娘亲都支持你,你肯定可以做得很好。”
“我没什么想做的,我也做不好。”
长岁收回目光,垂眸不知在看什么。
“你怎知你做不好?”
“你可以做好,就像那群孩子一样,你可以做的很好。”
怀谨好像发现了长岁的不对劲。
他总爱否定自己。
在很多人眼里长岁是一个开朗乐观的孩子,好像做什么都很开心。
但现在的长岁好像不是这样的。
小船不知何时飘到了湖中央。
怀谨起身走到长岁对面坐下,倾向长岁那边。
两人靠的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怀谨有些灼热的呼吸。
长岁往后退开些,眼神回避。
怀谨放下些着急,说话的语气慢了些。
“你总是鼓励长亭他们去尝试,那你也鼓励鼓励自己好不好?”
场面又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好像周围的虫鸣声也没了。
两人就这样待了一刻钟。
一刻钟后长岁转过头看着怀谨,“你不是说邀我赏月吗?可是我一次月亮也没看见?”
这又是在逃避了。
长岁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只要看不见,就是没有。
只要我避的够快,那就不会有问题。
怀谨也不愿逼着人,脸上挂起一抹笑,顺着这人说,“赏月要在船头才看得见,你要出去吗?”
船头就是刚刚上来的地方和怀谨划桨的位置。
长岁有些怕,那地方总感觉容易晃进湖里。
“可以坐在船板上,不用站着赏月呐。”
怀谨看着那人担心的眼光答道。
“那你先出去?”
长岁说的理直气壮。
怀谨压着嘴角的笑,探身走了出去。
人一走动船就会大幅度的晃动。
长岁扶着棚子,总觉得腿软。
怀谨拉着人的手,扶着人坐下,没主动撤开。
长岁也不敢松开人。
今天的月亮真的很圆。
明晃晃的大圆饼在天上挂着。
落在抬头望向它的人眼中,像是会发光的小点,衬的人圆润的眼眸澄澈又闪烁。
“你要试试划桨吗?”
望久了脖子疼,怀谨一句话把人拉回来。
长岁当然摇头。
他坐着船都害怕,还去划船。
心里又开始蔓延着想。
也就是怀谨了,要是换个人早被他踢湖里去了,谁还敢这么大胆的带着他来这湖中心玩。
怀谨往前坐了坐拿着船桨,简单的划了划。
“不需要做什么,就这么随便晃就行。”
看着好像挺简单的。
长岁安稳的坐了会,心头有些意动。
好像也挺好玩的。
往那边挪了挪。
怀谨给人让开位置。
“这样?”
水声响起,是长岁轻轻拨动船桨带起来的水流。
氛围又轻松起来。
“可是我怎么感觉这船都没动?”
长岁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一直在划。
怀谨默默看了看已经转动了两圈的小船,好不心虚的说,“动了,只不过不太远。”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湖面水流都在动,船跟着肯定也会动。
又过了一会。
“怀谨,你有没有觉得这船好像有些歪了?”
长岁总觉得坐不稳,有些倾斜。
歪了?
怀谨刚刚一直看着长岁划船,没注意船的情况。
起身坐起来四周看了看,好像是有些歪。
“没事,转弯的时候会有点,正常的。”
这么一说长岁安心了些。
自己正常划的,也不会无缘无故翻倒吧。
“怀谨!这船里进水了!”
长岁越划越不对劲,心里有些发毛。
然后突然看着船底有个地方在冒水,心忽地就悬起来了。
怀谨也被吓了一跳,立马站起来想看看在哪。
但就是这突然的一大动作,带的船晃动起来。
“诶诶怀谨你别动,这船好像要翻了。”
长岁松开船桨手撑着船的两边。
怀谨停下动作,等船稳当。
“哪里冒水了?”
“右侧。”
长岁给人指了指,动作得有些慌张。
怀谨小心撑着看了看,是有点渗水,但水流不大。
“我们先回去。”
怀谨慢慢走到长岁身边,接替这个位置。
船头这不宽敞,长岁只能小心的挪到前面的空挡处。
湖中心距离刚才两人来的位置稍微有些远,好在怀谨还算稳妥,没着急忙慌的翻了船。
等好不容易上到岸上,长岁长舒一口气,觉得腿实在有些酸软。
随后怀谨赶着车把人送到书院。
下车前两人互相看了看。
好好的约会被搞砸了,怀谨有些自责。
“方才、是我没仔细察看船的问题。”
这会儿长岁好了些,没了方才担惊受怕的模样。
“怀大人不是会浮水?想必就算落下去也能带着我好好在水里游着玩儿?”
怀谨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只能垂着眼帘,面上满是愧疚。
巷口传来马车的声音,还伴着些小孩的笑闹声。
是梨叔他们带着孩子回来了。
再想说什么也不合适,不过还是在人下车前快速说了句,中秋吉乐。
每次都是这句话。
长岁回头看着那人的眼睛,嘴里取笑人的话没说出来。
“长岁哥哥、怀谨哥哥,你们去哪里了?”
小孩们围了上来。
之前在街上还一起玩,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不见。
梨叔说是他们去其他地方偷偷玩,他们也想去看看。
“没去哪儿,就在河边看灯。”
“我们也去了,怎么没看到你们。”
“人那么多,怎么看得见。”这话是青木从后面接的。
说完还在青石脑袋上拍了下。
没心眼的傻孩子。
梨叔稍怜惜了下那孩子,不过手上也没阻止就是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先回去收拾睡觉了。”
梨叔招呼人进去,路过长岁时只说了句,“早点回来啊。”
这是什么话,他都到家了,还让他早点回去。
没理会梨叔的揶揄,等人都进去后,长岁也和怀谨告别。
“时辰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
怀谨点点头,没再多说,驾着马车走了。
等门口安静下来长岁才转身回院子。
今天又是做月饼又是划船的,手臂酸痛的紧。
长岁甩了甩,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回屋。
小孩很多,洗漱耗时间,等长岁能躺在床上时已经快到子时。
许是情绪起伏太大,睡得昏昏沉沉的长岁眉头依然是拧着的。
到了后半夜外边突然下起雨来。
雨势不大,稀稀拉拉的搭在树叶上,让人有些不安宁。
又是混乱的梦境。
长岁许久没梦到上辈子的事儿了,但最近几天好像又全部在脑海中回溯了一遍。
“你除了读书还会干什么?我幸幸苦苦的工作供你上学,你必须得给我考个好成绩。”
“你不许和那些混混同学出去玩,放学了不好好在家看书出去做什么?”
“你必须学这个专业,人家都说这个专业有前途。”
“我二十万都给人家了你不去工作?我花了棺材本给你找个工作你还不愿意了?你必须去!”
“你必须做这个!”“你只能做这个!”“你除了做这个你什么也做不好。”
尖锐的声音反复在脑海中响起。
画面突然一转。
院角的那颗桂花树下。
一位年轻的长发女子抱着身旁的小孩,语气轻柔。
“你做什么娘都支持。”
“你喜欢什么去做就好?”
不过欢声笑语很快消散,眼前的女子和方才的模样大不相同,似乎受了很多折磨。
“娘没事,等以后娘不在了,不用太伤心的。”
“我们只希望你开开心心长命百岁。”
挂着白布的院子里,往日熟悉的叔叔婶婶们围着他。
“你爹娘去世前都把家里的生意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
“你不需要做那些。”
“你不用担心,那些事没什么好查的。”
这些场景来来回回的出现,一会儿是怒骂声,一会又是玩闹的笑声。
长岁很久没想起这些了,他都以为自己忘记了这些经历。
外边的雨大了些。
长岁惊醒的坐起来,心跳的很快。
背后的衣衫被汗水浸湿,突然接触的冷空气,凉得人打了个冷颤。
窗户没有关严实,凉风吹了进来,带着湿意。
他把脚挪到窗边,胡乱踩了踩穿上鞋,走到窗边。
把窗户推开了些。
秋天要来了,几场雨下来,天气会凉得很快。
应该要找琴姨给孩子们做秋衣和冬天的棉袄了。
不过听说琴姨这段时间都在城郊守着,也不知道铺子上能不能找到人。
城郊原先的那些木棚被重新修了修,长岁去看了一次,很有工坊的样子。
不过西边那些住人的木棚好像没有修缮过,看着还是有些简陋。
今天下去去看了济幼堂的那些孩子,有几个小的比之前书院最小的孩子看着还瘦弱些。
也不知到祁院长如何了,是不是已经投胎了。
如果投胎了那还会是那么个多管闲事的性子吗?
当初接手书院确实着急了些,但还好长亭他们努力,如今过的也还算不错。
那、如果接手济幼堂会一样吗?
之前算得上是被迫接手,便是做的不好也不会有什么。
可现在济幼堂不一样。
若是主动去担了担子,结果没做好……
想到这长岁狠狠的关上窗户。
都怪怀谨。
为何一定要他去做那些?
重新躺在床上盖上被子。
被吹过一阵被子有些凉,不过自己身上也凉,盖着也还行。
中途醒过一阵后很难睡着,长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后来听着院里好像有些动静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长岁又病了。
这是他今年第三次生病。
他前几年都没病过一次,今年却连着来了三次。
梨叔端着药进来,长岁靠在床头上,面朝墙,不愿意面对那些。
“快喝药了,这还有糖块,都是几个小的让我带进来的。”
因着长岁是风寒,怕传给孩子,梨叔就没让他们进来看人。
“梨叔。”
长岁想撒个娇,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但那嘶哑的嗓子,让梨叔听了直皱眉。
不管长岁再想说什么,药碗往前一递,毫不动摇。
“我想寂尘大师了。”
长岁眼里挂着泪,刚喝完药苦的。
“你想吧,最好求着佛祖保佑你这风寒快好。”
梨叔接过碗,塞了块糖在长岁嘴里。
剩下的放在床头小桌上,转身出了房门。
长岁觉得他应该需要去云山寺拜一拜,最近感觉运势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