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生活日志》李上云

10、第 10 章

　　第十章

　　四月廿六宜开业

　　巳时初，碧柳湖畔雾气散。金光洒面，鞭炮齐鸣，笑语欢。

　　“青松书院正式开学！”

　　“怀大人，请。”

　　刷了桐油的木门挂着红绸，怀谨站右侧，长岁和长亭站左侧。
　　声音落下，木门缓缓打开。

　　今天是开学第一日，书院特许家长与孩子一起上一天体验课。

　　前院空地上已摆上桌椅。
　　长亭青木青石几人各自带着孩子和爹娘坐下，小的就忙着端瓜子糖果。

　　桌椅最前方搭了个不太高的台子，宋举人走上前，开始开学第一课。

　　“怀大人，今日多谢了。”
　　离讲台最近的地方有几张桌椅，长岁坐在怀谨旁边，现在偷偷靠过去说小话。

　　“无妨，是我该做的。”
　　怀谨正襟危坐，眼眸认真的盯着台上。

　　“何来您该做的，就该是感谢您诚心为民罢。”

　　书院开业出乎意料的收到了二十多个学子，其中有十个是官府送来的。

　　就是之前孩童失踪案无人认领的孩子，全是哥儿和女子。
　　府衙内都是男人不便照顾，招了几个婶子阿嬷来，但那些孩子却还是胆子小的很，整日瑟缩。

　　正巧那日护林听了长岁说要开个托儿所，由小孩子来照顾小孩子。回去一合计想了主意把孩子送来。
　　孩子们害怕大人，但肯定不怕与自己同龄的孩子吧。

　　怀谨听了也同意这个办法，还大方的每月交十二两银子给书院，直接让这些孩子住在书院内。

　　长亭几人得知消息高兴的不行，连夜去把小罩房收拾了出来。
　　还好当时长岁让扩了扩，现在住人也挺好。

　　剩下的十几人也得感谢怀谨。
　　这主要与府城近段时日来的一件大事相关。

　　之前怀谨装阔买了土石村和贺家的石料来看，发现土石村的料子最好，因此最后在土石村定了许多石料来修缮河道。

　　自修缮河道的消息放出来，府城内一时间热闹沸腾。
　　几年前刚修缮好的河道就被冲垮的事大家都还记得，这位知府一上任又来做这事，不免让大家好奇。

　　百姓们在讨论的同时还开了个赌局，猜这活最后会让哪家接下，毕竟这几年也有些其他工匠家族兴起。
　　当然投注最多的是贺家。

　　赌局热热闹闹的开了四五日，长岁也跟着凑热闹投了十两银子的土石村。
　　“我好歹碰着那位大人去调研了，怎么着也算是占了先机。”

　　但最后结果出来却让全城的人都赔了个底儿掉。

　　府衙向全城百姓招工，只要善工的都可以去。

　　这又让百姓炸了锅，连赔钱的劲儿都还没缓过来就被吸引了注意。

　　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给官府修河道这些其实算不得是个好差事。
　　干活时间长，银钱难拿，吃的也不好。

　　最初没多少人去，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不过三日后他们又赔了一把。

　　怀谨上次把胡彰送进京城之前还把他家给抄了，一共搜出来几十万白银。

　　当今圣上清明，国库丰盈，念着怀谨还要回来查案，大方的没要那些银子，又让怀谨带了回来。

　　有了这些钱，修缮河道的工人们每日吃的肚里全是油水，工钱也丰厚。

　　家里的男人要去修河道，女人要么接下家里的活计要么去应聘了厨娘，正愁着孩子没人管，恰好长岁开了个托管所。

　　四月二十六开院比原先计划的早了快一旬。

　　当初官府定下土石村的石料，要的多又急，村里的人手不够，石山几个是拼了命的赶书院的活，硬生生提前了五六日修缮好。
　　正好那些孩子爹娘也忙着做活，于是书院便提前开了。

　　开书院修河道，这十来日整个府城的人似乎都忙的团团转，尤其是知府大人。

　　忙着叮嘱这儿忙着巡查那儿。

　　怀谨好像知道为什么一遇见长岁他就会慌了头。

　　这人说话总爱往他心里掉。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好的本就是他自己。

　　从小到大总会有人在他耳边说，你爹是大将军，你娘是公主，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辅佐皇帝表哥，为百姓做事，为皇家做事，这样才对得起一家的荣华富贵。

　　可是家里的地位明明是他爹和他哥哥一刀一刀在战场上杀来的，家里的钱财明明是他娘一生遵守皇家安排、放弃自我该得的。

　　“怀大人，孩子们要去做游戏了，你去吗？”
　　长岁一句话把人拉回神。

　　怀谨凝神一看台前早已没了人。
　　“什么游戏？”

　　“默契大考验。”

　　天气热，宋举人的课没讲多久。
　　小罩房连着东厢和西厢的地方有片空地，长岁让搭了两个亭子，平日里天热下雨都可以在外边玩儿会。

　　“爹爹娘亲负责比划，小孩子们负责猜。
　　半炷香时间，谁猜对的物件多，谁就可以获得我们的大奖—小书包一个！

　　当然，其他没获奖的小朋友也不要灰心，只要积极参与了就可以获得我们书院亲手制作的小红花一朵！”

　　站在亭子中间的是青木，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

　　青木本是个柔弱女娘，但社恐变社牛也挺简单的。

　　书院接了官府的人账上有了钱导致长亭又变得很大方，他决定今天的主持人额外多一份工钱。
　　青木最后因为长的好看且能说会道成功获得职位。

　　而青石当天竞选时因为衣服上沾了驴粑粑成为倒数第一，导致他现在还有点郁闷。

　　“怀大人，您请吧。”
　　长岁靠着角落的柱子，吊儿郎当的伸手指向台中间。

　　最近官府事多，大家都忙不过来，因此今天来送那些孩子的只有怀谨和护林。

　　护林方才去后院上茅房了，现在能顶上的就只剩下怀谨。

　　周围的孩子都拉着自家爹娘上去了，一个个蹦蹦跳跳的，叮嘱自家爹娘好好比。
　　怀谨看着亭子中间，默默往后挪了挪脚。

　　“怀大人不去吗？只要参与了就有小红花诶。”

　　身旁几个小孩子有些意动，好久没这么和其他小朋友玩过了。
　　稍大胆些的抬头望着怀谨，眼底泛起些渴望，但抿着嘴不敢开口说。

　　怀谨和人对视了一眼，“我、、我不会比划那些。”
　　他没和小孩子玩过这些游戏。

　　“很简单的，都是些寻常见得到的物件，大人你这般聪慧当是一看就会。”
　　长岁也实在想再看看这位大人玩游戏的样子，一副揶揄模样明戳戳拱火。

　　怀谨怔愣的看着长岁，长岁弯着笑眼看他。
　　几个小孩子听到话纷纷抬头盯着怀谨。

　　怀谨被盯得背脊发热，“咳，行、吧。一个一个来。”

　　这话一落方才那个最先看向怀谨的小孩伸手拉上怀谨的衣袖。

　　亭子不算太宽，一次容四个家庭差不多。
　　怀谨挑了个角落站着，本以为躲着没什么人能瞧见，但不巧的是、正对着长岁。

　　长岁换了根柱子靠。

　　第一个物件是茶壶。

　　右手弯曲抵上腰间，左手向上伸直。
　　很标准的茶壶模样，周围人基本都这么做的。

　　但怀谨做的时候还蹲下去了。

　　看着更标准了，小孩子很聪明，猜的快。

　　时间紧，做完一个都抢着做第二个。
　　怀谨也是，虽然动作有些僵硬，但比划的很快。

　　长岁抬手抚过眼角，他快笑哭了。
　　大家都在放声笑，但他笑的时候还得憋一会。

　　前面的人脸越做越红，耳廓都要红透了。

　　最后长岁怕怀谨生气，且自己也笑的不行了，抬手挡在眼前，装作没看见。
　　但怀谨觉得，手指里的缝隙比没挡也差不多。

　　流水的家长，铁打的怀谨。

　　十个孩子，全是怀谨比划的。
　　做到最后怀谨都有些生无可恋了，脸也不红了，动作也不僵硬了，就是眼里溢满了疲惫。

　　他觉得这比练武还累。

　　最后猜对数量最多的有两个，一个是隔壁巷子的孩子，一个是刚刚最先和怀谨去的孩子。

　　还好长亭当时买的时候多买了两个做备用，现在刚好。

　　怀谨走到长岁身边，长岁递了个手巾过去。

　　旁边的护林回来了，“大人，我回来了，您辛苦了。”

　　怀谨觑了一眼，“你回来得真巧。”

　　“呵呵，是、是呀。”
　　护林心虚的笑了笑，把手上早倒好的茶递给怀谨，“大人您喝茶。”

　　怀谨接过来一饮而尽，再把杯子扔回去。护林吓得手忙脚乱的去接。

　　“怀大、怀哥哥，谢谢你。”
　　方才领奖那小孩背着小书包走过来，把手伸到怀谨面前，上面放着块糖。

　　怀谨愣了愣，轻轻的用手指捻了起来，“无妨。”

　　小孩子见状朝人甜甜的笑了笑，转身跑去找自己的小伙伴散糖，书包里塞了好几块。

　　游戏过后便准备开饭了。一荤一素一汤，分量很足，大人们也吃的很满意。

　　玩了一上午家长们对书院都很满意，下午就没再跟着一起，让孩子们自己适应。

　　怀谨忙着处理政事，最先起身要走。
　　走前瞧见几个孩子看着他，还是停下脚步叮嘱了些，“你们在书院好好上学，每月会有官府的人来看你们好吗？”

　　这话是跟着其他家长学的，虽然说的别扭，但孩子们听着挺喜欢。
　　脑袋对着人狠狠点头。

　　护林去后院牵马，怀谨站在门口。

　　书院大门正对着碧柳湖，微风吹过，很是清凉。

　　“怀大人。”长岁疾步走来，到怀谨面前顿下步子。

　　“怀大人，给你。”

　　怀谨低头看去，莹白掌心放着一朵小红花。
　　花是红纸做的，纸质算不上好，做花的手艺也算不上精巧，但是独一无二。

　　长岁的惫懒性子可不会跟着做太多。

　　“尤公子这是？”怀谨放在腿侧的手指不自觉捏着衣角，语气不定。

　　“小红花啊，不是说了吗，只要参与了就会有。怀大人那般努力怎会没有。”

　　风好像停了。
　　怀谨有些迟疑，想着要怎样拒绝。

　　耳边响起一阵马蹄声，怀谨快速的拿过红花掩在手心。“多谢尤公子。”

　　马来了，怀谨走上前拉绳上马挥鞭一气呵成。

　　“啊？”长岁转头看向早已远去的身影，反应过来，没忍住笑弯了腰。

　　这位怀大人不仅是长得美，性子还那般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