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岳含清晖》初七酿酒

24、第 24 章

　　海城市公安局海湾分局的一间办公室里，侯小石和陶菁菁正整理着这两天的资料。他们来到海城已经快十天了，走访调查了不少地方，信息搜集了一大堆，却始终没有什么进展，总是缺少关键信息，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

　　办公桌上是成堆的资料，还有吃了一半的外卖餐盒。

　　“石头，把你这盆东西扔了！熏死姐姐我了！”

　　“这是我的午饭配菜！香着呢！”

　　“滚！赶紧拿远点！不然我给你倒了！”

　　“嘁！矫情死了……”

　　侯小石慢吞吞地把他的捞汁海鲜放到隔壁桌，陶菁菁还能闻着味儿，让他拿着放门口。

　　周岳坐在靠窗的位置，采光极好，他举着个白瓷杯，就着热气一口接一口，喝得惬意。跟前的桌面铺着好几张照片，周岳随手摆弄着，手边还有一叠文件，苏子清的档案放在最上面。

　　“老大，昨天我们从学校了解到的情况，跟艾队给我差不多，贺迦是突然自己从学校离职的，学校只当他是有了更好的去处，他跟老家也一直有联系，老家那边也不知道他换工作的事。”

　　“目前没有证据表明章老板的画和铭煜画廊之间有什么关系。”

　　陶菁菁欲言又止，她不知道周岳为什么坚信这假画和铭煜画廊有关联，章老板说画是他在网络画廊买的，而卖家的ip地址在国外，他们根据ip找到的是国外的一家画廊，费了一番口舌，他们以买家的身份得知，画是半年前一位姓萧的先生从另一个城市邮寄到画廊的。他们又调查了出境记录，那段时间萧煜确实是在国外。

　　“我看直接去铭煜画廊问问不就行了。”

　　侯小石觉得事情可能很简单，搞不好那画跟那片帛画压根就没有关系呢？

　　周岳盯着桌上的一堆照片，叶铭旭、钱小艾……国外，画廊……周岳看了时间，距离午饭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差不多。

　　“你们去画廊了解一下那个新程运输公司的事，除了贺迦可别忘了还有一个司机。顺便去问问贺迦的事，记住，画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提。”

　　周岳盯着侯小石一字一句地说。

　　“好了下个月的秋季画展，大家好好准备，务必拿出你们最棒的作品！都是大四了啊，可不要被大一大二的同学比下去了！散会吧！”

　　“哦——”

　　两个钟头的例会开得人昏昏欲睡，美院的画展每年大大小小一大堆，他们早就是老油条了，系主任的说辞都不带换的！大四了说“不要被比下去”，大一的时候说什么来着？“不要被人看轻了”，尴尬得很。

　　听着周围人商讨挑选参展的作品，苏子清眼神微动，心下有了计较。

　　廖可伸手拦住他的脖子感慨，“唉，没到这种时候就羡慕你啊，随随便便挑一幅都拿得出手。”

　　苏子清好笑地拍拍他，“我也没有很多。”

　　“呵呵，是不多，也就比我等凡人多点。说起来幸好你没有听李恒的把作品全都卖掉，我就说那家伙没好心。”

　　大三的时候李恒帮学校的不少学生和画廊搭上线，不少人学期结束时就把画都卖了，还真有人一幅没留的。他那时也怂恿苏子清这么做的，不过苏子清没有采纳罢了。

　　“他们画廊生意这么好吗？”宋李涛不解，“光我们学校每月就收了不少画吧，外面肯定还有，收那么多，都卖得出去啊？”

　　苏子清一愣，许思宇推了推眼镜不确定道，“也不是都要卖了，只要有价值的能卖出高价就都是赚的，画廊有一套自己的营销方式。”

　　“啊？”宋李涛不懂。

　　“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叶老板不会做亏本买卖的，不用替他操心。”

　　许思宇没兴趣跟这个二愣子细细掰扯，左右这些跟他们也没关系，回头发现苏子清正盯着他。

　　“嗯？怎么了？”

　　“……哦！没事，你说的有道理。”

　　苏子清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以说他们作为乙方只负责提供画作，至于甲方的营收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底层学生操心。

　　画廊也是属于“开张吃三年”高附加值产业，叶铭旭从他父亲手里接手画廊后，一步步慢慢把原本四十几平方的小店面扩展到如今七八百平的规模，当中的艰辛萧煜也只是窥见一斑。叶铭旭向来疼他，舍不得他陪着辛苦，画廊的大事小事从来亲力亲为，基本不会带回家。

　　现在想来，实在讽刺。把他这个法律上的“妻子”撇开，倒是钱小艾这个外人陪着他劳心劳力。

　　还有唐棠说过的话……

　　“他们那个小画廊，没有萧家在圈内的人脉关系，它能发展得这么好吗？！”

　　苏子清紧握双手，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叶铭旭究竟背着他做了多少事！还有周岳，他来这究竟想调查什么？会和叶铭旭有关吗？结合他前两天的话，萧煜心里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天周岳从他宿舍离开后，他的手机上就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存一下，方便联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苏子清看完就退出了界面，好在这人似乎也没有指望他的回复，之后也一直没有联系，就跟不存在一样。

　　苏子清的手机里的隐藏相册，萧煜一直没有能打开，看着相册封面上的一片模糊，他感到一阵无力。

　　唉，苏子清的生日、学号、手机号能想到的都试过了，就连叶铭旭和萧煜自己的生日和学号他都试了试，始终没有打开。

　　他不确定这相册里有什么，可他翻便了苏子清的速写本和画框，没有一点儿和蝴蝶有关的图，这就很奇怪了，这是值得加密隐藏的东西吗？这个相册更可能是属于苏子清的隐私，这让萧煜始终有种窥探别人隐私的不自在。

　　“到底是什么呢？”

　　萧煜自言自语，现在他就是苏子清，自然需要知道苏子清的一切。

　　“叮——”

　　手机提示有新信息，萧煜看着那三个明晃晃的“叶先生”，心跳漏了一拍，食指好半天才点上去。

　　入眼只有一句话，跟周岳的语气莫名相似。

　　【今天下课，学校西门。】

　　虽然从很多方面知道了苏子清和叶铭旭关系匪浅，但从苏子清的手机里明确地看见还是给萧煜很大的冲击。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两个标点，萧煜突然觉得有趣了起来，这算什么？亲身充当自己感情的第三者吗？这一刻他甚至想象了一下若他变成了钱小艾，会不会直接在床上把叶铭旭给噶了，真是太刺激了。

　　这天是周五，偏偏他们下午满满的课，从教室出来已经五点多了，廖可正和许思宇商量是去食堂还是去陈记菜馆。

　　“我有事，你们去吃吧。”

　　苏子清紧了紧背包的肩带，冲廖可几人挥了挥手。

　　“诶？”廖可伸手拦住，“你……算了！晚上还回来吗？”

　　“当然啊，不回来我住哪儿呀。”

　　苏子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上廖可欲言又止的神色，也是一愣。所以，苏子清之前外出，都是彻夜不归的？

　　他捏紧了拳，深吸一口气，笑着对廖可说：

　　“放心吧，以后都回来的，不是跟你说好了嘛。”

　　廖可看苏子清的表情不像作假，之前在医院他是“借题发挥”，苏子清看着好说话没脾气的样子，其实骨子里还是执拗的，当面答应他是一回事，之后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苏子清拍了拍廖可的肩膀，轻声说：“我应该会早点回来，不会耽误咱们宿舍的睡前夜话。”

　　海城美院的西门远离宿舍区，大门常年关着，进出得经过保安室。

　　西门外是大学城的一条辅路，一般不是特意为之，很少有车停在这边。正因为如此，保安大叔的眼神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萧煜大二的暑假答应了叶铭旭的追求，那时候叶铭旭已经毕业了，每次来学校找他，都喜欢把车停在东门门口，恨不得所有经过的人都看见。

　　“滴！”

　　短促的喇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苏子清回头看见是一辆银色的奔驰车，车牌普普通通，萧煜没见过。

　　车里人又按了下喇叭，苏子清迟疑地走过去，车窗黑漆漆的，看不见里面。他缓了缓呼吸，打开了副驾驶的门，里面端坐着许久未见的叶铭旭。

　　“怎么？上车。”

　　叶铭旭看苏子清愣在车外，皱眉道，声音很些冷。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金丝眼镜、铅灰色西装、领带、手表、袖扣，身上的每一处都精心打理过，配上冷峻严肃的脸，萧煜不记得见过这样的叶铭旭。

　　“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

　　叶铭旭扫过苏子清的头，“还不舒服？”

　　苏子清没听出他话里有的关心，他默默低头，不断重复自己是“苏子清”要听话乖巧。

　　“已经好了，多谢叶先生关心。”

　　苏子清手机里给叶铭旭的备注是“叶先生”，这么叫总没错。叶铭旭闻言，没有多说什么，淡淡应声，发动了车子。

　　车厢里很安静，苏子清偷偷送了口气，还好叶铭旭没再多说什么。车子穿越了大半个海城，窗外渐渐显出绵延起伏的山脉，看着很眼熟。

　　苏子清定了定神，略带点惶恐地小声询问：

　　“叶先生，我们这是去哪？”

　　“青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