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魔法学园》特里波列夫

3、韦德.霍尔

　　尼可的视线在学生物品寄存处搜寻，那个黑色的手提袋，里面放着祖母辛苦烤制的红豆面包，用白色的蜂蜡布仔仔细细包着的。寄存桌上的背包一个个被取走了。望着空空的桌面，尼可感觉到自己的渐渐凉下去的耳朵根又刷地红了。
　　手提袋不见了。
　　他的肚子忽然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胃底的酸水好像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找负责的教师问问，立刻去问，一定可以找回来吧，一定还没有走远。尼可的喉咙干干的，牛奶瓶叮叮当当地响，祖母的肉乎乎的胖手提着一箱牛奶，玻璃瓶像小溪水叮叮当当。
　　“打扰一下，先生你好，我的手提袋不见了，里面有我的课本还有午餐，可不可以麻烦您......”
　　尼可忽地看见垃圾桶边靠着个布袋，祖母绣的塞勒斯教月桂叶在昏暗的角落里泛着光。袋子没丢，也许是被撞到了地上。
　　尼可匆匆说了句抱歉，并道了谢，抱着小包跑远了。他想快点找个安静的角落温习功课，他实在有点太饿了，必须得马上吃午餐才可以。考生们都找到了自己用午餐的地方，结伴来的朋友叽里呱啦地谈论着上午的考题，尼可想堵住耳朵，他不想再想上午的考题了，他自认为发挥得不错，写作用上了几个漂亮句子，写的是他和他的卡罗琴，他觉得自己都有些感动。运算也很顺利。下午只要正常发挥，一定不会落榜的。
　　尼可看到一间教室的门开着，里面有一家立式的布特拉琴，大约是音乐教室。雪后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尼可觉得暖洋洋的。已经有几个学生在里面交错着坐着吃午餐了。
　　尼可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阳光虽然烫，但还是感到有点冷。他把课本都取了出来。又有一个手拿制帽的男生走进教室，坐的位置和尼可只相隔一个空位。
　　尼可的手提袋见底了，蜂蜡纸叠得整整齐齐，牛奶瓶也空了。尼可觉得更饿了，他有点无助，他不想再跑去问存放处的那位先生了，反正食物也不可能找回来了。下午的考试还可以顺顺利利的吗，也许是哪个没带午餐的学生把自己的食物偷吃了吧，也许这是天意，也许饥饿能使头脑更清醒，能使我超长发挥。暖水杯里的水还在，尼可喝了一口，他感觉自己胃部折磨人的酸被冲淡了。他盯着药剂学配方手册，感觉自己有一点想呕吐。
　　“你还好吗？你吃午餐了没有。”
　　尼可往声音的方向看，隔座的男生正在吃餐盒里的米饭卷，大约是鸡肉和火腿夹心的。校服外套的面料是深咖色的，里面是衬衣外加内穿一件暗红色毛衣，领带的条纹黄色和浅咖色相间，右胸口绣着某中学的校徽。黑色头发长直耳际，自然蜷曲，而且很茂密，有点像画像里的音乐家，眉毛也一样地浓密，微微有些扬起，看起来却自然而温和。他的瞳孔是好看的浅蓝色，眼睛半睁，看起来懒洋洋的，嘴唇有一些薄，鼻头看起来略窄小，鼻子却很立体。尼可有些难为情。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没力气和陌生人解释太多，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
　　那人自顾自地要坐过来，尼克把手提袋放到了桌上。他已经把餐盒推到了他的面前。
　　“一起吃吧，别客气，我已经吃好多了，再吃我的胃就要晃起来了。”
　　“谢谢你，你一定可以考上伍德，你真好心。”
　　尼可拿起一块米饭卷，嚼了几下就吞进肚子里，又喝了一口水。他有点担心久饿的肠胃使他产生口气。
　　“你也是考药剂学的学生吗？”
　　对方又一次主动发问了，窗外的阳光正好迎着他的侧脸。尼可觉得暖和起来，笑着说了句“嗯”。
　　不一会，饭盒久空了。尼克小心地扣上铁制的盖子，再用手帕仔细地包好，推向临座。
　　“谢谢你的饭卷，很美味，真的很感谢你。”
　　尼可终于静下心来，他低头默想那些药剂学配方，魔力感知着眼前的桌子、胃里的食物。感知每一寸细微的材质。
　　“那是不是霍尔，韦德·霍尔，那个药剂学比赛打败了中学部学生的天才少年。”
　　尼可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前不久刚刚获得第17届艾丽尼药剂大赛金奖的那个少年的名字。他应该完完全全有资格被最好的中学免试直接录取才对，比如雷特奥的著名中学格林魔法专门学校，听说那里已经向他抛出橄榄枝了。霍尔家族世代都是普罗塔大陆有声望的药剂师，势力在整个西部盘根错节，想入好的魔法中学，大约只要一纸推荐信。他忍不住抬起头，四处搜寻声音的来源。
　　“韦德·霍尔，真的吗，哪里有韦德·霍尔。”尼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忽然他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灼烧着他。他往右手边看去，那个刚刚和他共享了午餐的男孩正一脸微笑地望着他。尼可的脸有一点发烫，那个名字在他的喉咙里剧烈地跳着，比他的脑袋转得还快，几乎要脱口而出。
　　“你好，我是韦德·霍尔。”那个男孩先开口了，好像也有一些难为情，耳朵红红的，眯着眼睛冲尼可微笑。
　　“尼可·林顿，很高兴认识你。”尼可感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他想离开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许你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有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想离家远一些，伍德有一位我特别敬重的先生，所以我想来这里。海滨的阳光有些让我生厌了，看着延绵的群山，我感觉自己可以平静下来。你的家乡是在南部的西斯芬城吗？”
　　“是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尼克忽地看见了自己右胸口的徽章，皑皑群山之中的一座小城，标志性的红瓦红墙，郁金香飘带上写着西斯芬第二综合初级中学的字样。“没错，我住在西斯芬的郊外。
　　“我有几位老朋友住在那里，我打算考试结束后去那里小住。我们可以一起结伴出去逛逛，我在那里没有同龄的朋友，你愿意做我的向导吗？”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如果你没有订车，可以一起乘马车回去。”尼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他忽然意识到回去这个词好像用得不那么妥当。
　　“我本来打算乘那班八点的公共马车，我可以现在传个信取消了，我很乐意。”
　　“不如在我家里用晚餐，或者……干脆住下几天，我想祖母他们会很高兴……就当作是感谢……”
　　“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林顿，朋友已经为我收拾好房间了。我很乐意把你介绍给他们。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先别对你的家人说起我的名字。”
　　尼可更加难为情起来，为自己的过分热情，或许他这样的贵族不屑同自己结交，或者是怕惹什么麻烦，他有一点难过，随即平静下来，忽然觉得自己和他处在同一位置上。
　　“我答应你，我不会说你的名字。”
　　那个男孩好像也察觉到了尼可微妙的情绪变化。“不，我想你误会了”。随即又改口，“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很乐意和你交朋友的。有一些特殊的原因。”
　　尼可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铅笔已经被那个男孩夺去了，尼可感觉那一瞬间，手被冰凉的东西触碰了一下。是韦德·霍尔的手指吗。
　　他自顾自地又挨近了一点，把手边的格尺夹杂尼可正在读的那一页，然后翻到扉页。
　　那个男孩认真地写着，左手袖口的银制纽扣贴着尼可的手背，尼可好像在用自己全身的热量捂着它，尼可觉得他的呼吸声挨着他的脸，忍不住要往左边退。他渐渐感觉不到纽扣的存在了。
　　“这是我在西斯芬的朋友家，可以一起来吃玛丽饼，你会喝酒吗林顿？”
　　尼可觉得自己误会了韦德。他是完全没有贵族架子的，和自己一样的男孩子。尼可虽然疑惑，但是不愿意细想也不愿意多问，他觉得这是他对这个朋友的关爱和尊重。
　　“我不会，妈妈从来不让。”尼可觉得自己太幼稚了。
　　“酒可是一种最神奇的魔药。”韦德也放松了下来。他又在扉页写了一行字。
　　“一起成为理想中的魔法药剂师吧，我看出你很有魔法天赋。”
　　尼可觉得很感动，虽然他并没有梦想着成为一个魔法药剂师，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只是他身边最爱的人告诉他，应该要这样。
　　“谢谢你霍尔，谢谢你。”
　　“我的幸运手可以让你摸一摸哦。”韦德把自己的手伸到了尼可的面前，“加油林顿，我感知到你会是个魔法天才，在你喜欢的领域。我的眼睛一向是很准的。”
　　尼可明白，那个男孩是想给他一些心理暗示，他早就明白自己天赋平平。他把手搭了上去，那双手很柔软也很温暖。他忽然为自己涌出的热情羞愧起来，他觉得自己很虚荣。他忽地瞥见自己左手手指尖蜕皮的茧块，那是因为弹奏卡罗琴，长时间按弦留下的。他担心茧块使韦德的掌心发痒，却又试探性地往他手腕处轻轻摩擦了一下。
　　他感觉到韦德手掌的肌肉动了一下。尼可收回了手。“我会加油的，明年春天我们可以一起在伍德上魔药课，一定可以。”
　　尼可低头看书，看得很专心。之后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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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男主终于见面了，放个小烟花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