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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我有所爱人 ...

  •   “蓟翎……带我去福邸的温泉。”

      傅鹤眼睫微颤,方才道出的这句不知羞赧的话已是他的极限。原先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倒也不怕受罪,如今是面子里子都没了,罪照样受。

      福邸温泉,雾气升腾。

      傅鹤身体本就虚弱不能在池子里待太久,蓟翎让人靠在怀里,一想到这人生生忍了大半日的腹痛,他就心疼得肝颤。心疼他凡事都偷偷忍着,但更多的是气恼自己。思绪乱了神一失,手上的力道便没控制好,傅鹤身体微抖,双眸蒙上层雾气,有些恍惚地瞧着他。

      “凌云……”

      “是我。”

      “你怎么了?”

      “不知道。”

      “孩子话。”

      “有点生气了。”

      “为何?”

      “咱俩不算好友吗?”

      “……”

      唇瓣轻轻抿紧,傅鹤抬起一双漂亮的眸子瞪人。

      他如今因何这副模样?就只是好友?

      蓟凌云,你混蛋啊!

      傅鹤恼怒得千百个汉字在头顶环绕,然而胀红着脸却一个字都崩不出来,未等他琢磨好如何开口,蓟翎倒是抢了先:“也难为你回答了,”他道,“从前你是我爹,如今我是你哥,咱们比谁都亲。”

      “屁话。”

      “傅法尊也会骂人了。”

      傅鹤闻言不再理他,卸下力懒洋洋地倚在他身上,似是惩罚般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给蓟翎。

      待蓟翎把人里里外外洗干净,傅鹤已经昏睡在池子里,软绵绵的模样像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娃娃,然而心思活络的蓟翎这会儿倒是红着张脸不敢乱动了。他等着傅鹤睡熟,才轻手蹑脚地细细给人擦干净,再裹上绒毯抱回去。

      睡了个好觉,傅鹤醒来时躺在福邸的床上,身侧是红着脸红着耳朵睡得人事不知的混账。

      这一夜睡得极好,睡得他醒来一阵恍惚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他手脚少见地还热乎乎的,蓟翎一直抱着他,比什么地笼、火盆、手炉这些物什要暖和得多。

      “醒了?”迷迷瞪瞪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蓟翎搂过人含糊不清地道。

      他的视线扫过身侧人微敞开的衣襟,登时脑中一片清明,脖颈子红了个透。

      傅鹤瞧着他红透的耳根,一时气结,他哪儿处没被他瞧过?现在做这般模样真是可恨。傅鹤浑身疲乏,仍一脚精准地蹬在蓟翎的屁股上。

      发力之人带着两分气恼八分羞赧内心满是喜爱,自是无甚力道。蓟翎顺势翻滚到床下,骨碌两圈躺在地上,盯着人感叹:“忘恩负义。”

      “你说什么?”

      “你可是快乐得紧。”

      光着脚就下了地,傅鹤凑到他跟前贴上,挑眉道:“你不快乐?”

      “哎我的乖乖,我快乐,我舒服,我愉悦,”蓟翎连忙蹭过去,“咱不在地上了行不,凉着你。”

      “起不来了。”傅鹤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放挺道。

      “还是这么轻,”蓟翎一把将人托起,高挺的鼻梁擦过傅鹤鼻尖的小痣,“冼之啊,多吃点。”

      “怕你——”傅鹤拖长语调,“抱不动。”

      “你才吃几粒米,再多重些我也抱得动。”

      “当真?”

      “骗你不成?”

      “那就……一日十餐重个几千斤。”

      “哎呦!”

      “怎么,抱不动了还是不想抱了?”

      “你是座五指山我都得摸两下再给举起来。”

      为期七日的花灯节,两人还能赶上个尾巴。

      蓟翎宿在福邸两夜,瞅着傅鹤状态恢复良好,又算着花灯节还没结束,大清早的就撺掇人要去赏灯。

      傅鹤端坐在院中小亭,手下随意翻着本诗集,语调微扬:“不去。”

      “好冼之,当是陪陪我。”

      从起初的聚才大会到如今的聚英大会,每年都能赶上花灯节。傅鹤由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到如今高高在上的法尊,这期间他未曾去观赏过一次花灯。

      蓟翎恢复了部分记忆,自然能猜到其中缘由,便知晓傅鹤心里头是极想去那花灯节的,不然那日也不会情绪波动到疼痛难挡。

      他心下思量,不想再添傅鹤烦恼,只道自己急着要去瞧那花灯盛景。

      “勉为其难。”傅鹤道,腰骤然挺直,跟颗小白杨似的。

      “那先谢过傅法尊。”

      自打蓟翎说完,傅鹤嘴边扬起的弧度就没下去过。午饭吃得虔诚认真,开餐前还偷偷双掌合十祈祷一番:“别再痛了。”

      一颗大米粒咀嚼良久,唯恐哪一口嚼不对劲,千疮百孔的胃就给他个下马威。疼痛事小,若是再误了花灯节万万使不得。

      “知乐,今儿的白日是不是变长了?”

      “没吧?”傅知乐回道。

      还不到晌午的时候师父就开始询问他,每隔一时半刻就要重复问上一遍,那架势巴不得月亮全天当值。午饭后师父便穿戴整齐地坐在亭中,时不时整理一番衣袖,又或惆怅地盯着日头,再或是目含期盼眼巴巴地瞅着院门,手上的诗集半页都没翻过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日薄坤山,只余下小半边脸,师父盼了大半日的那位心上人终是珊珊来了。

      为何称蓟翎是师父的心上人?傅知乐还看不透什么情啊爱啊,就是觉得蓟翎于他那师父便是水对鱼,只是这时候他还不知他师父于蓟翎当是养气与万物。

      这会儿两人同乘一匹马,驶出清竹林片刻便见万千花灯笼罩下的浮云镇人声鼎沸。街的两侧密密灿灿地铺着各式花灯,铺遍正街,铺遍暗角,铺得遍地欢乐。

      飞鹊桥灯光密布,耀眼夺目。蓟翎牵着傅鹤的手漫步于此,桥上人与人肩膀相碰,挤挤插插但是无人在意,皆专注于灯花星浪的憧憧光影中。有道是花灯节年年有,却依旧年年人如潮涌。有些日子就像融于人的骨髓,埋在记忆深处,啥都忘了,节也得过。

      桥下的莱去河排着数朵莲花灯,朵朵开得正盛。下了桥还不到拐弯又是人头攒动,明灯许愿堂挤满男男女女,露出的那条缝怕是蚊蝇打斜也不见得能完好地钻进去。

      “我们也来写吧。”蓟翎大声喊道,瞧见傅鹤望过来的双眸,他脸上挂着的笑霎时亮得宛若满天明灯。

      傅鹤没着没落的心至此终于被填得满满当当,他回握住蓟翎的手亦朗声回道:“好啊。”

      周围嘈嘈杂杂,闹得人头晕脑胀,有些等不及的纷纷离去,更有甚者为此吵闹一番,搞得不欢而散。

      两个挺拔的身影安静地立在一旁,两双手紧紧握着,五指交缠,脸上见不到丝毫不耐。倒是蓟翎不时地轻语问着傅鹤的身体状态,每到此时,便见傅鹤笑着摇头,握着蓟翎的手随之轻轻地荡两下。

      灯与月交映,情与欢共融。

      好容易轮到二人,蓟翎提笔便写:“我有喜欢的人,要与他在一起。”

      傅鹤瞥见,眉眼弯弯如同头顶上高悬的皓月。他提笔写道:“鹤升寄于凌云上,解铃还须蓟翎人。”

      字不少,升起来就瞧不清了。两人放出的明灯飘出了老远,转眼又被新升起的大片明灯所掩盖,傅鹤却还是仰着头出神地望着。

      “都那么远了,看得见吗?”

      “看得见的。”

      刚说完话耳畔就传来一声叹息,叹给他听似的,音重得过分刻意。傅鹤转过头笑问:“怎么了这是?”

      “我写的粗俗,显得好没文化。”脸一垮,嘴一撇。

      “别撒娇,“傅鹤笑容渐大,“不然……你再想一个?”

      一句“执手良人,吾永伴之。”便脱口而出,末了,蓟翎又加重语气重复几遍,“吾永伴之。”

      永伴,傅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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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有所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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