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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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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青亏欠心上人良多,如今只想回去琅州,兑现他当初的承诺。
第二日一大早,于江和温愉带着两个孩子 ,一路送路青到城门口,于江如今已封侯拜相身份何等的尊贵,在临别的弟弟面前亦是忍不住红了眼眶:“阿青啊,此去一别,你我兄弟二人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啊。”
于丞相多愁善感,此时已然是老泪纵横,他一边拍着路青结实的臂膀,一边用衣角拭泪。琅州离京都少说也有一月的流程,这些年兄弟二人同心,多少苦难都熬过来了,如今临了要分别,于丞相对远行的弟弟充满了老父亲对儿子般的惆怅。
“兄长,待琅州事了,我定会带着涟哥儿回京都见您和嫂子的。”路青恭敬朝于江与温愉拱手作揖,黑色劲装穿在身上显得他格外高大挺拔。
“我与你兄长不能离开京都随你去琅州拜会涟哥儿一家,实在是失了礼数,我备了些薄礼,你代我和你兄长送与涟哥儿吧。”温愉从身后仆从手中接过一个木箱子,稳稳当当放在马车里,对路青微微一笑,又看了看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相公,心里也生出些不舍。
俩孩子从小就跟路青亲近,此时也都泪流满面,一个劲缠着路青抽抽噎噎说等和小婶婶大婚时,定要写信回来告知他们,他们要去琅州观礼祝贺的,路青看着哭得仿佛弟弟不是去琅州而是去世了的兄长,又看看两个侄儿,最后唯有他的嫂子还算得上镇定。
城门口百姓们围观了一大片,丞相领着家眷在城门口哭的稀里哗啦,大家伙儿都十分好奇,一打听原是丞相的弟弟要离京了,百姓们都觉稀奇。
“靖宇,小爻,给你们青叔磕个头。”于江擦擦眼泪,说话瓮声瓮气。
俩孩子十分听话,当即就应了亲爹的话,跪下对着路青框框就是几个响头,要不是温愉拦着,气氛都到这了于丞相都想磕两个。
路青对着于江和温愉深深一拜,告别了兄长嫂子,驾着马车往城门外驶去。路青心中除了不舍,还有归心似箭。这些年他与涟哥儿没有过联系,如今涟哥儿也已双十年华,他还在苦等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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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远在琅州的稻花村里,稻谷已经收完了,现在正是冷天,大家伙儿都没什么事儿做,几个婆子妇人聚在老树下闲唠嗑,地上放了个烧着柴火的大铁锅取暖,手里针线活不停,嘴里也没闲着,说到激动时,还停下手舞足蹈地比划。
原来,是何家来人上门提亲来了。
“哎呦,这何家哥儿真是长得俊,这都第几回媒婆上门说亲了?”
“你们说,那涟哥儿会点头答应吗?”
“涟哥儿不是跟个外乡人定亲了吗?头几年有好人家相看上了涟哥儿,不也没有答应嘛。”
说起这个与何涟定下亲事的外乡汉子,几个婆子也是来了兴趣,何涟确有一个互定了终生的人,那人还是头几年落了难的,受了伤泡在他们这稻花村的河里;还是涟哥儿那日早起去河边洗衣裳发现的,河里泡着个人,这可是把老实巴交的村里人给吓坏了,都疑心河里那人已经没气了。
乡下人都迷信,个个都不想挨上这晦气,大家围在河边,对着那河里昏迷过去的汉子议论纷纷,最后连村长都请过来了,一时之间河边热闹无比,但是大家都不敢下河捞人,村长也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何涟跳进河里把那汉子捞了起来,那汉子看起来也就十四五的年纪,头发凌乱,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像是逃难到这边来的,那汉子背上不知道怎么的被剌了一道豁口,伤口被泡的发白。
这下子更是没人肯过来帮忙了,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谁要是抬回去救治,平白无故花银钱不说,万一这人最后没救过来,死自个儿屋里头了,那也太不吉利了。
最后村长也是没辙,寻思着去报官,把人抬到县城里头去;可是稻花村离县城十几里路呢,抬着过去都得大半日的功夫,村里有牛的就一户人家,前天赶着牛车去县城里头卖山货去了,这汉子要是抬着上县城里头去,只怕这吊着的一口气半路上就咽下了。
何涟一个刚十二的小哥儿,大着嗓子喊:“把人抬我家里去!”
这话可把大家伙儿惊住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哥儿,刚刚跳河里头去捞汉子已经实属孟浪,现下还嚷着要把这昏迷不醒的汉子领家里头去,这传出去可是会败坏了小哥儿名声的。
几个叔伯呵斥了涟哥儿一句,但是何涟并不惧怕,他左右见大家伙都不愿把人领去救治,只怕再拖下去人就要没气了,救人心切,何涟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当时的何涟年纪也还小,没想这么多,只知道这人是他发现的,也是他下河去给捞上来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人咽气,他实在是做不到冷眼旁观。
而且他家里有嫂子平日上山采回来晾晒的草药,只要把村里的赤脚大夫请过来,处理一下伤口应当就能救回来了,要是需要银钱,他自己这几年也攒了差不多一两银子,应该也够了。
村里的叔婶都劝何涟不要把这陌生汉子领回去,恐会是个歹人,最后是村长思虑再三,想着涟哥儿家里头有草药,把人抬回何涟家里头去了。
何涟家就住在村东边,乌泱泱一大群人涌进何涟家的时候,何涟的大嫂林氏正在灶屋里头做早饭呢,看到村里人抬着个陌生人进来也是吓了一跳,听何涟说了来龙去脉,嘴里直诶呦,赶忙招呼着大伙儿把人抬屋里去。
至此,那汉子在何涟家养了一年的伤,后来说是要去京都寻亲戚,临走前又跟涟哥儿许诺会回来娶他;可这人一走就是好几年,杳无音讯的也没见那汉子再回来过,村里人都觉着只怕涟哥儿早被那人忘了。
京都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老爷待的宝地,遍地都是达官贵人,那样好的一个去处,只怕那人早便在京都城里头娶妻生子了,有娇妻美妾在怀,又哪里想得起还有个乡下哥儿在等着他?
说到这儿,婆子们也不免有些长吁短叹,不知是真替何涟感到不值,还是嘲笑那个哥儿傻,被一个来路不明的汉子诓骗。落得这许多年都不曾寻个好人家,每每有人上门说亲,涟哥儿都不应,说是自己已与心上人说定了要等他回来求娶。
这一等再等,如今村里与他年纪一般大的女子哥儿,都已嫁了人娃儿都有了。偏那涟哥儿死犟着要等那外乡来的汉子,大好年华平白无故给耽误了去。
旁边婆子停下手里的活计,撇撇嘴道:“这涟哥儿今年都快二十了吧?都成老哥儿了还挑什么呢,都是乡下的泥腿子,还想着嫁府城里头的贵人不成?”
婆子语气颇为刻薄,其他几人听了,只暗暗对视一眼,都在心里头偷笑,这刘婆子酸的都能腌酸菜了,谁不知道她家哥儿喜欢村里赵家的汉子,结果人家心里头爱慕着何家的哥儿,刘婆子自然是看不顺眼何家的哥儿,处处都要蔫酸说两句。
另一个稍年轻些的妇人纳着鞋底,她瞟了一眼说话阴阳怪气的刘婆子,道:“就是想嫁贵人,那人家涟哥儿也是嫁得的。”
另一个婆子也马上附和:“是呀,咱这好几个村子,还没见哪个哥儿能俊过涟哥儿的,听说这次上门说亲的是王家请来的媒人,诶呦那聘礼都担了五六担了。”
刘婆子一听可了不得,她激动的都快站起来了:“啥?!陈家的,你莫不是唬咱们的吧?”
这王家可是他们隔壁村的地主老爷,家里银钱多得使不完,穿的都是缎子面,吃的那都是山珍海味啊,这样的好亲事居然落到了何家头上,刘婆子就感觉是自己丢了几十两银子那般难受。
陈家的一听刘婆子质疑她,立马不乐意了,大声嚷道:“我咋可能会唬你们!我家虎子就是在王家做事的,那王家做聘的时候,我儿还帮忙跑腿了呢!不信你们上何家瞧瞧去,看我有没有在诓你们。”
众人一听陈家的这话不似作假,皆是神色艳羡,心里不免也有些发酸,这涟哥儿当真是命好呦!这等好的亲事,咋没落到自家闺女哥儿的头上。
妇人也有些好奇,问道:“是王家哪个要下聘娶涟哥儿?”
总不能是王地主要娶的涟哥儿,他都能做涟哥儿爹的年纪了。
“还能有哪个,就王地主呗。”陈家的手里缝衣服的动作不停,语气不以为然。
“啥?他不是前两月才死了夫人吗?”
大家伙儿震惊,满以为是王地主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个看上了何涟,没成想是王地主自个儿要娶何涟;那王有胜今年都四十有三了,妾室养了好几个,他夫人是生生给气死的,过世了才两月,那王有胜就想着要娶新夫郎?
“诶呦,真是造孽!”一个婆子骂了句,那王家的当真不是东西啊,亡妻过世两月就想着娶填房。
婆子妇人们七嘴八舌讨论得火热,这边何家气氛却有些冷凝,林氏拉着一张脸,任对面张媒婆说的天花乱坠,嘴皮子说破天了,她也没个好脸色。
“诶呦,我的好妹妹,这王家可是门好亲事的呀!你瞅瞅王家,地主老爷那是富户,涟哥儿嫁过门那是过去享富贵去了,这还有啥不答应的呀?这要换了别人,那都没涟哥儿这样好的命呐。”
张媒婆拉着林氏的手,话都往好处说,但林氏也不是傻子,王家是什么家底儿她也是晓得,要说是王家未娶妻的两个儿子上门说的亲,她还能问问涟哥儿的意思,可如今是那妻妾成群的王地主找了媒人替他上门说亲。且不说那王有胜品行如何,光他这好色一条,她林月梅也断不会叫自家小叔子嫁过去,以涟哥儿那性子如何斗得过王有胜后院那一屋子的妾室?
况且这王有胜年纪这般大,还想着来糟践年轻哥儿,自己的亡妻刚走没多久,这人就想着寻新欢,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如何会是值得托付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