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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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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隅第二次见那个小姑娘,还是在城中村。
他那倒霉催的舅舅喝多了酒,一脚踩空摔下了楼梯,摔出了个尾椎骨碎裂。
车停在巷口,他轻车熟路往里走。
今天晒衣服晒被的少了,多少有条顺畅的路能走了。
路过一处拐角时,段景隅朝着角落里的那张破旧沙发看了几眼。不知道那玩意摆在那儿是干什么用的。
废品?乘凉?
他那衰神舅舅,骨头摔稀碎了,住了几天的院,死活要出院。他老妈昨天和他打电话还在抱怨,说他舅舅不务正业,给他找了个正经班也不去上,一天天混日子,哪天死外边都没人替他收尸。
他老妈嘴硬心软,这不又勒令段景隅过来瞧瞧,用不用给他老舅收尸。
他站门口哐哐敲门,里面一阵沉重拖沓的脚步声,想着他老舅摔了个四脚朝天,难免腿脚不便,就耐心等了等。
磨蹭了得有个十来分钟,门骂骂咧咧地开了。
他老舅第一句话就是:“你小子是不是来克我,想要我早点死啊!”
段景隅上下打量他,见这糟老头扶着腰弓着背,驼成了一老叟,忍不住把牙亮出来凉快凉快。他双手一搭,倚着墙笑:“我妈说你动不了了,可你这也没摔残啊,是她说话不务实,还是你谎报军情,这情况不属实啊?”
老舅打量他,“你是来看我的吗?怎么也没带点礼?”
“老舅,我们之前还谈礼就俗气了,换成钱,那六万块钱扣两百水果,你记得还我59800就行。”
“你小子!”马习彖被他气笑了,“你算计到你老舅头上来了!”
“都是师父教得好。”他谦虚到。
上次来没仔细瞧就走了,这回老舅赶不动他了。段景隅里里外外好好逛了一圈。
房子不大,还两室一厅,卫生间蹲坑都是水泥砌的,垃圾篓里扔满了烟头,乌烟瘴气。
段景隅都佩服他舅妈能和这么个男人在一块待几十年,他之前还挺替舅妈打抱不平,现在觉得离了也好,解脱了。
打了个转,见他舅有粮有菜,十天半个月饿不死自己,他就草草身退了。
临走前还被他舅塞了一箱子空啤酒瓶扛下去扔。
潮湿闷热,像泡在桑拿房里。
六楼的楼梯,他扛着一箱空玻璃竟然也扛出了一身的汗。
一下楼,他就听见远远传来嬉闹声。
一群男人在“欸”“欸”“欸”,又听到一声女孩的尖叫,段景隅就觉得不对劲了。
酒瓶箱子还没放下,他肩膀顶着箱子就朝那拐角大步走了去。
他来时还空空荡荡一破沙发那,这会儿多了一群人。
一男的竟然把一小姑娘压沙发上,几个人按腿按手,嬉笑着:“别跑啊,跟哥哥玩一下呗。”
这群畜生。
段景隅颠了颠箱子,觉得这玩意杀伤力太大,便又弯腰把箱子放下,在一群人要去掀小姑娘裙子的时候,他拎了个酒瓶子出来,在手里转了一圈,捏着瓶口,朝着最近的一个崽种猛地挥瓶敲了下去。
他打棒球的水平还不耐,这一瓶子下去,正中肩膀头,那人“嗷”一声窜了起来。
之后就是大混战。
他以一敌四,一个酒瓶挥得虎虎生风,堪比打狗棍,打得一帮小混混落荒而逃。
见人都跑远了,他这才回头来看被欺负的小姑娘。
这一看,愣了一下。
眼熟。
小姑娘已经坐起来了,白裙子掩着膝盖,就那样静静坐着,好像刚刚被欺负的人不是她。
想她可能吓傻了。
段景隅收敛了躁气,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温声问:“他们没怎么你吧?”
小姑娘两只手捏着裙摆,白皙的小腿贴着破旧的灰沙发,一言不发,连眼神都是木木呆呆的。
段景隅觉得问题有点大了。他抓了抓头,“你家住哪的?我送你回去。”
她木木的,摇了下头。
“你得告诉你家长,你被人欺负了,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那些人还要来找你的。”
“听到了吗?”
沉默了很久,段景隅问:“……你是哑巴?”
她仰头看他,轻摇了下头。
段景隅眉心一跳。
她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似乎只是进行了“看”这个动作。
他犹豫着,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挥了挥,“你看不见?”
她又摇头。
摇头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段景隅无语了。
哎,随便吧,总之耳朵肯定是没问题。
他又耐心把刚刚交代的话重复了一遍,让她回去告诉爸妈有人欺负她,他可以给她作证。
絮叨了半天,对方连个反应都没有。段景隅没脾气了。
他弯着腰撑着膝盖一字一句问她:“你叫什么?”
没反应。
“你住在哪?”
没反应。
“你男的女的?”
没反应。
段景隅:“……”
真是浪费表情,白为了你出头了。
他指着这木头姑娘道:“你再不说话我就叫你阿呆了。”
她没表情,没反应,更没反驳,好像都无所谓。
段景隅一抓短发,炸毛了,“我真是多管闲事。”
他转身走出拐角,扛起箱子正要走,身后传来了一声:“对不起哦。”
嗯?
他猛地回头,讶然地看着她:“你不是哑巴?”
她又不吭声了。
段景隅没见过这样的人,一句话蹦不出三个屁。
他横眉立目,“你回家去!”
扛着箱子他转身就走。快走到巷口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垃圾桶,把酒瓶和纸箱扔了。
想往外走,又想起了那小姑娘。
不知道那些渣滓会不会掉头又回去找她。看她呆呆傻傻的样子,估计跑都不会跑。
这样想着,他又认命走了回去,打算好人做到底。
没回去看还好,回去看这一眼他血压狂飙。
人已经不见了,却单单把他的外套扔在原地。
自作多情!
多管闲事!
段景隅脸臭着一把薅起衣服,走回垃圾桶旁,怒而将外套团成一团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