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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恶鬼的甜美祭品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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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是白日,暖金色光晕渲染海平面,几只白鸟俯身掠过蔚蓝,尾羽撩起一串清凉水珠。
陆陆续续有人来到街道上,他们穿着喜庆的红衣,戴着白色的三角帽,似设定好的程序般嬉笑打闹,为即将到来的神明祭手舞足蹈。
欢声笑语萦绕整个不归镇,但这虚假的温馨和沈舟没有半分关系。
丝丝缕缕的暗充斥在房间里,无数晦涩的情绪在翻涌。
谢融的手指钳在他的下巴,谢融捏痛了他。
沈舟与谢融漆黑的眼眸对视,他在那深渊一样的瞳孔里看到了杀意。
“舟舟,我果然还是应该挖出你的心脏...”
白骨森森的手贴近沈舟的胸膛,沈舟感觉到了疼意,谢融不是在恐吓他,那只异变的手割开了沈舟的皮肉。
再往里刺,沈舟会死。
“我写,”沈舟皙白的手握住朱红玉笔,柔软乖巧的笑意自他面颊绽放,“我们那里的老人说,名字代表着缘分,交换姓名,便是托付来生,谢融,我不离开你。”
不就是冥婚,生生世世绑定又如何,他完成所有任务,回到主神空间,总有道具能够斩断这根姻缘线。
当下重要的是不择手段活下去。
白纸铺层,红色浸染,“沈舟”二字随着笔画的推进在白纸上显现。
沈舟盯着笔墨,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的位置好似被一张看不见的网圈禁捕获,细线陷入他的皮肉,勒得他生疼。
痛感剧烈,但也仅仅维持了一瞬。
最后一笔落下,那些蚀骨的疼意,如若沈舟的错觉。
笔墨干涸,谢融在白纸的另一侧写下了自己的姓名,鲜红的字凑在一起,没有半分喜庆,倒透出纠缠到死的绝望与窒息。
半点朱砂涂抹于沈舟的唇,他直起身体,含住谢融的唇瓣,呼吸深入,搅动勾弄,凄红晕染,胭脂褪色,沈舟软了腰,他伏在谢融身上,起伏的胸膛贴着谢融,“朱砂有毒,谢融。”
他的头有些晕,心跳快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不知是毒素的应激反应,还是别的什么。
沈舟不肯移开落在谢融身上的眼睛,“你可以随意处置我,我什么都给你了。”
是柔弱无依的兔子,牙齿都被剥落,柔软的皮毛沾了血迹,也会乖巧的爬到主人身边,一遍遍讲述自己的爱意,供神殿上的恶鬼享用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黏稠的黑雾散开,谢融道歉,“对不起,我是很糟糕的人,我没有安全感,会忍不住去质疑你对我的感情。”
“这份爱对于我来说过于奢侈了,舟舟,你知道,我从未被爱过,你是唯一一个会靠近我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的眼睛不再注视我了,我会难过到忍不住想要...”
将你的眼睛挖掉。
“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恶鬼也是可以自焚的,谢融的眼里是恐惧被丢弃的哀伤,沈舟信了谢融的话,他陷入自责,是啊,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过得那样悲惨,如果他靠近攻略对象又抛弃攻略对象,攻略对象会很可怜吧。
可是...
他不会留下。
沈舟柔柔抬头,他温顺的蹭谢融,郑重其事承诺,“我不离开你,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会去。”
骗子。
是骗子吧。
谢融笑,“我相信你,正如,我爱你。”
阳光终于透入,小洋楼里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谢融和沈舟对视一眼,那是白兰的声音。
他们快速的离开房间,找到白兰所在的位置。
沈舟面色冷静的看着地上已经分不出原来模样的尸块,黏稠的血液滴滴答答流淌,染脏了白兰的鞋子。
房间是谢恒的房间,地上不明的尸块,显然是谢恒的。
沈舟看见了戒指盒,在很多个瞬间,沈舟都看见谢恒在抚摸这个盒子,盒子里的戒指在谢恒睡在他身边的那个夜晚,曾经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也许只有一瞬,尺寸正合适,套上戒指的人又小心翼翼取下,仿若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然而此刻,那戒指沾满了血污。
沈舟在看戒指,谢融在看身舟,白兰神色悲怆,眼泪扑了她满面,恐惧难过的神情不似假装,白兰几度失声,哽咽崩溃道,“怎么会这样...我分明...昨晚还见过谢恒...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做了这样残忍的事情...”
谢温闻讯而来,他将哭得几乎断气的白兰拥入怀中,过分惨白的手轻柔抚摸白兰的头发,“是谢恒招惹了神明,他冒犯神明,这是神明给予他的惩罚,姐姐,不要难过了,这是命数,我们无法改变。”
沈舟沉默的站着,他长久的注视一地的血腥。
只是一夜而已,他已经快要记不得谢恒是什么模样了,谢恒在他的脑海里碎裂成一块一块的尸块。
仿若,谢恒,本来便是尸块的模样。
谢温一直哄着白兰,白兰受的刺激过大,她晕了过去,谢温抱白兰回房间休息。
几个穿着红衣服戴着白帽子的小孩经过小洋楼,他们笑嘻嘻的唱着儿歌。
沈舟听清楚儿歌的内容,若有所思。
他们唱的还是世上只有妈妈好,反反复复那么两句。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他们脸上的笑十分诡异,嘴角的弧度咧开到最大,眼睛瞪大,好似被吊死时,眼球突出,偏生他们口吻稚嫩,每一个字音里都沾着愉悦味道。
沈舟看着头皮发麻。
他移开视线,在谢恒的尸体面前蹲下,看了几秒钟后,沈舟去拿了垃圾篓和扫把,他将那些尸块清扫进垃圾篓,随后打算丢到垃圾场。
谢融一直看着沈舟的动作,在沈舟走出小洋楼,找垃圾场的时候,谢融突然开口说话,“这是谢恒。”
沈舟歪头,“这不是谢恒,谢恒昨天夜晚已经死了,这里装的,是白兰用来迷惑我们的。”
“但他代表了谢恒,你爱过他,你不难过吗?”
“为什么会难过,我难过了,谢恒就会活过来吗?”沈舟是单纯的疑惑,他无法理解谢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谢融定定的看着沈舟。
沈舟的眼眸干净单纯,却也,万分薄情。
他的喜欢讨厌恐惧,似乎都只浅浅的停留在了表面,这人的内心留不下半分划痕。
痛苦与欢愉,潮水侵蚀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死掉,你会难过吗?”
沈舟没有迟疑,他猛点头,他们走到了垃圾场旁边,沈舟一边将代表着“谢恒”的尸块丢进垃圾场,一边笑意纯真,“会啊。”
如果谢融死都了,他可不得跟着一起死。
他当然会为此痛苦。
沈舟想了想,他讲道,“如果我死了,我不希望你为我难过,也不希望你记得我,离开的人便应该永远离开,不要在留下来的那人心里占据哪怕一丁点位置,希望某个人永远记住自己这样的想法,本质上很自私。”
无法触碰,无法得到,留下的那个人因为长久的记得而在日复一日的甜蜜记忆里疯魔,冰冷残酷的现实是漫长的凌迟,最后变得不成人形,是精神失常的疯子。
这样所谓浓烈的情感是把带着剧毒的刀,吞下去,咽喉出血,五脏破裂,太疼了。
沈舟讲话时,眼睛里没有悲伤,谢融看进了一双空洞的眼。
好似,沈舟曾经是那个吞下刀身的人。
可,痛苦与沈舟是割裂的,沈舟没有任何深层的东西,这是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仿若那部分被什么存在从沈舟身上生生的抽离了。
“我会记住你,你死后无论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同等交换,你不可以忘记我。”
谢融牵住沈舟的手,据说手指能够连接到心脏,和一个人十指相扣,就是在两颗心脏在接吻。
谢融在腐败的气味面前咬住沈舟的唇瓣,于是刺鼻的味道被替换成铁锈的血腥,融雪时的冷意钻入沈舟的鼻腔,谢融一字一句道,“我不会给你遗忘我的机会。”
他会长久的困住这个人,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会给沈舟离开的机会。
生生世世,他不要用永远来限定,从他此刻和沈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起,直到他和沈舟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他都会牢牢的抓住这个人。
谢融和沈舟回到小洋楼,白兰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坐在沙发上。
她的眼皮红肿,神色哀痛,但到底维持住了优雅,她没有询问楼上的血迹和尸体去了哪里,强撑着精神道,“神明祭开始于黄昏,都不要误了时间,招惹神明不快,谢恒...”
白兰声音哽咽,她终是没能继续说下去,眼泪先砸了下来,泪珠滑过她的脸庞,带着破碎坚韧的美感。
任何人见了,都要忍不住疼惜怜悯。
可谁能想到,就在昨夜,她心狠手辣的杀害了自己的亲儿子。
如果沈舟不曾被拖入谢融的回忆,他此刻怕也要被白兰骗了过去。
黄昏,又为阴阳相交之时,鬼与人在将暮未暮时分会无法区分彼此,传说,这个时刻,人间与鬼界的通道会被打开,活人变死人,死人得新生。
不归镇的男女老少都在赶这一场新生,他们浩浩荡荡朝不归镇中央的神殿涌去。
沈舟行走在队伍中,他倒是不恐惧那些纸人做成的人类,他唯一的恐惧源头仅是牵着他手的谢融。
就在今日,如果他没有推测错误,谢融应该会杀了所有人,包括沈舟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