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金》北飘

5、第 5 章 分头

　　那恐怕不能称之为一条路。

　　夹在两侧岩壁之间的空隙，铺满乱草和石块，上空被从山壁伸出来的歪七扭八的树遮住，望不到尽头。

　　岁八看向林昶，那人比林丁矮了差不多一个头，正站在林丁旁边，盯着这条夹缝，林丁正目视前方，在他看过来后也很快转头看他。岁八上前几步，用砍刀指着缝隙口的一块石头，侧过身来面向林丁，“他说的是这吗？”

　　林丁点了点头，岁八用犀利的目光盯了林丁一会，用对讲机说：“游老板，林昶找到路了。”

　　游黛走回车旁，对众人道：“检查一下各自的装备，留两个人在山下，其他人跟我走。”她又看向岁九，说：“‘十八弯’的人留一个，你们的人留一个。”

　　话音刚落，杨财旁边一人就大声叫道：“我们的人也得留一个！”

　　游黛走到尾箱旁边，把上面的一个包扔给岁九，另一个拿在自己手上，“你们不是一伙的嘛。大平，你留下。”

　　被点名的是个长相魁梧的汉子，闻言应了游黛一声。岁九的视线扫过杨财等人，说：“陈坎留下。其他人，跟游老板走。”

　　刚才在杨财旁边大叫的那人张张嘴巴，瞄了眼大平的肌肉块头，随口应了岁九一声。

　　“岁五，岁七，岁十。”后面三辆车的驾驶员听闻岁九呼声，一齐走到岁九跟前。岁九指了指手边打开的后备箱，几人便先后从中取出几把柴刀，迅速来到山前，在乱草堆中很快开出一条比刚才岁八走过的更宽一点的路来，又把岔路前的杂草往两边拨，压得低了些。

　　岁九很快来到岁八旁边，把背包递给他，然后看向那条幽深不知尽头的夹缝，游黛等人也跟了上去。

　　杨富瞅了瞅那地方，对递背包给他的那人嘀咕：“墨锋，你看那地方，能进人吗，这么多条路不走，非走那条……”

　　墨锋看了也皱眉头，侧头和身旁一人耳语几句，上前对游黛道：“游老板，林昶说的，恐怕不能全信。”

　　游黛偏头去看林昶，见那人正蹲在地上，半眯着眼，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由嗤笑一声，说：“为了这头死猪把‘十八弯’搅得天翻的不是你们嘛，现在又说不能信他，可太难伺候。”

　　她烦躁得又想找烟，手伸进口袋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去找林丁。那东西正站在离这最近的一棵矮树下，静静地看着岔路前的十来个人，见她看过来也没什么反应，她不自觉仰起头来，太阳不大，空气还有点闷。

　　就这么一会，林昶也挪到了那棵树下，蹲在林丁脚边，摇摇欲睡。

　　游黛有一瞬以为自己眼花了，太阳穴被针扎似的刺痛，林丁和林昶同在树下的画面霎那变得昏黄，像是脱色的旧照片，有种诡异的和谐感，她的神经隐隐作痛，似乎也不能相信这样的感觉。

　　游黛把目光转回山前，揉了揉太阳穴，对岁九说：“既然他们信不过林昶，干脆兵分几路，每条路都走一遭。”

　　岁九点头，对墨锋道：“这里有四条岔路，每条路走两个人，大部队走这条缝，保持联络，有情况发信号，有异议吗？”

　　墨锋看过几条泥路，点了点头，聚拢周围几人商量片刻后，对岁九道：“我和杨财跟大部队走，其他人由你来分。”

　　“游老板的意思呢？”岁九看向游黛，游黛便说：“‘十八弯’的都跟我上去，不然我手下好用的都被你们弄死了……”

　　“游老板。”岁九打断游黛的话，“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和我们的人同路，会更有用。”

　　岁九的语速不快，声音平和，在太阳底下却冒着寒气。

　　游黛见岁八等人环着岁九，黑压压一排围在面前，太阳穴突突跳痛，又扭头看那条深邃的夹缝，下意识就去摸烟，却什么也没摸到，有点恍惚地接住了岁九递过来的烟，猛吸了几口，“你想怎么分？”

　　“林丁和林昶得跟我们一路，这一趟少不了我和岁八，‘十八弯’的，你可以再选一位。”

　　游黛这才去看身后，几个伙计脸色并不算好，但都挺直了身子，立在她的背后，她瞧瞧手里的烟，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渠青跟我走，其他人听岁九安排。”

　　被叫到的人应声上前，手贴着裤缝，悄悄把一根烟塞进了裤兜里，他在五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个子没另外四人高，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用力伸直肩膀时表情有点扭曲，在游黛身边目光灼灼地看向岁九等人。

　　“墨锐，梁徵，陈乾，你们三个跟我走。”杨富紧绷的身体稍一放松，就见岁九一手指着“十八弯”的一个伙计，一手指着靠南边的一条土路，说：“杨富，你和这位走这条。”他扯了扯嘴角，刚想嚷嚷就被杨财瞪了一下，被点到的另一人看了游黛一眼便上路了，杨富愤愤地越过那人，走在前面。

　　“岁五，你拉这个走那。”

　　“岁七，你带那个上这。”

　　“岁十，你同他走这条路。”

　　岁九排完了由南至北四条岔路上的人手，就朝林丁那边看去。

　　游黛没转头，她身侧的渠青见那四个“十八弯”的伙计走得快看不着了，便上前冲着大山喊道：“沈石！付春！于哥哥！二平！”呼声只得山壁一丝回响，就被中间那条深缝吞进去了，片刻只剩死寂。

　　“走了。”林丁看着人在岔路拐角处消失，叫了林昶一声。林昶像是歇够了，起身甩了甩头，跟在林丁后面蹒跚而行。

　　狭缝的宽度不足以让两人并肩。岁八走在最前，林丁和林昶紧随其后，游黛领着渠青跟着，墨锋等人在后，岁九走在队尾。

　　缝隙里野草蓬生，有些比人还高，同两侧盘着山壁的草木幽藤缠在一起，将日光遮得严严实实，像个捕兽的笼子。

　　岁八一手快刀，将乱麻斩得齐整不少，姑且弄出个像样的路来。林丁和林昶紧跟着他，亦步亦趋，稍有偏离便叫杂草缠上，摘得费劲，身上还被荆棘拉出几道细碎的口子。林昶疼得“嘶嘶”叫唤，弄得后面的人走走停停，怨声四起。

　　游黛烦不胜烦，想越过他又难得挤过去，只能把气都撒在挡路的满目青苍上，眼见刀使得比岁八还要快些，劈开的路却不如岁八易行。

　　垫在脚底的乱石大小不一，无根松动，渠青被游黛的刀法弄得眼花缭乱，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几次都快摔到她背上，硬是扶着两边的岩石死死撑住，不是滑得撞向一边，就是立不稳往后倒，被墨锋的拳头推回去，只频繁吸气，没发出太大声响。

　　倒是前头林昶先哀嚎起来，游黛只觉太阳穴疼得要爆炸了，朝那跌坐在地上的“死猪”喝了句：“消停点！”

　　渠青从她背后探头瞄过去，发现前面的石头上长了青苔。

　　林丁听到动静，往回走了两步，把林昶扯起来，林昶便顺势拿他当拐杖，扒着他的衣袖走。被林昶拖着，林丁也走不稳当，得摸着石壁，放慢步子。

　　游黛眼见心烦，侧过身把渠青赶到自己前面，后边陈乾同杨财嘀咕，她也只当不闻。

　　渠青走到林昶滑倒的地方，低头一看，发现乱石底下淌过细流，看不清水色，但刚才他们走过的地方都很干燥，这水是从哪开始变道的他一点也想不出来。他一路盯着那股细流，反倒走得稳些，走了会那水又不见了踪影，他又没来得及看见水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还在回忆出水口的位置，眼前的景象却以更强的冲击力令他暂时忘了对上一个问题的探寻。

　　夹缝变宽了，不再只是夹在两山之间，抬眼看去，这条不成样子的路被数座大山包围，乱石堆成往上攀爬的路，并不曲折，却陡峭孤寒，无所依傍。石道直直通向最高的那块巨石，如同天梯，不与周围哪座山连通，越往上就越险恶，回头便都是悬崖，望不到岸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寻。”

　　渠青打了个寒颤，杨财和陈乾却兴奋地叫起来，墨锋和梁徵也抑制不住满意的神色，他能想到的，这些人只会更明白，林昶没有指错路。

　　那几条岔路或许可以到达山顶，但没有哪个山顶能再架一道天梯到那巨石上边。

　　渠青回头去看游黛，她正全心看着这条石梯，看不出有无惊喜，但一定被深深吸引了，他伸手进裤兜里，捏了捏那支未及递出的烟。

　　在他愣神的时候，墨锋几人已经越过他，爬到前面的石块上，岁八很快攀到高处，和众人拉开一小段距离，他在石壁上反复摸索，除了石缝里的杂草和攀着石壁的枯藤，这座石山没有更多的植被。

　　“在下面待着别动。”岁八喝住正手脚并用往上爬的几人，回到山脚，走向落在后面的林昶，问道：“这石头稳吗？”

　　林昶正靠坐在缝隙出口边缘，低头揉着屁股和大腿，听到岁八问话，才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来。

　　“问你话呢，发什么愣！”陈乾像是要吼醒他似的，和杨财也往他这边走来，墨锋和梁徵远远地用目光刮他的皮肉，游黛站在缝隙口另一侧边缘，揣着手看把戏。

　　渠青见他们不着急上去，又四处张望起来，眼前这片山谷比他们走过的缝隙宽了不少，地上也全是荒草和石块，环绕的众山生有好些绿树，却都和山谷中的这座石山隔有距离，石山两侧狭长的通道不知伸向何处，他仰头看那天梯，想那巨石的后面又有什么。

　　没等他想出来，游黛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姓白的不是说，他能找到那老姑姑吗，要不让他找找？”

　　渠青转头看见岁九正站在缝隙口，随意踢了一下林昶曲起的左腿，“听见游老板说话了？”

　　林昶“嘶”了一声，捶了捶被踢的那处，说：“要上去……她在那上面的。”

　　“你这不废话。现在就是上不去啊！”陈乾气道。

　　林昶没答话，偏头去看正从石山北侧谷底走回来的林丁，众人的视线便也随他落在林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