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转学生》狼仙刃

10、天使

　　扭曲的楼道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陈兆小心翼翼的走，走的大汗淋漓，生怕一脚就踏空。

　　一个鼓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加油，跳过来就是好孩子。”

　　在模糊不清的身影中，陈兆很难辨认对方的身份，是他爸？还是他哥？

　　脚下的楼梯霎时间剧烈震动，陈兆感觉自己被无尽的漩涡吸住，身子越来越重，不受控制。在最后一刻，他依稀看清，那身影是个少年。

　　头痛欲裂的陈兆顶着浮肿的双眼，把烦人的闹钟关掉。他感觉昨晚自己一定是被人揍了，否则为什么全身乏力，腿脚酸痛。他艰难地起身，发现自己身上仍穿着校服。陈兆用手揉着脸，绞尽脑汁回忆昨晚仅存的一些画面。

　　他好像在马路边吐了，在计程车上有点晕车，回来的时候，好像是谁背他回来的。

　　是谁来着......

　　“......”

　　完了，估计易南以后再也不会答应和他一起吃饭了。

　　强忍着胃里的不适，陈兆起身洗了个澡，简单收拾一下就出门了。走之前，发现自己的床头灯还亮着，旁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水。

　　这天早自习，吴莲站在讲台上巡视四周，眼神很快就被陈兆、郑舟和董维吸引，因为这三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董维困的下巴都快垂到课桌上，上下眼皮打架般的抖动着，郑舟面容憔悴，罕见的没有跟周围人聊天。至于陈兆，无精打采的缩在桌子上，举着手里的酸奶，一边喝一边朝易南笑。

　　吴莲感觉自己胸口越来越堵，起身到几张桌子前敲了敲，示意某些人出去。

　　办公室里，三个神色萎靡的少年正面壁思过。

　　吴莲喝了几口茶顺气，眼神在那三人之间徘徊，似乎在斟酌先从谁“开刀”。

　　所谓枪打出头鸟，站没站相的郑舟率先被点名。

　　“郑舟！你过来！”吴莲叫到。

　　郑舟视死如归的给陈兆打了个眼色，过去了。

　　“你昨晚干嘛去了？”吴莲道，“喝酒去了吧？”

　　郑舟挠头解释：“就喝了一点点......”

　　吴莲打断他：“你酒瘾就这么大么？等不到周末了是吗？”

　　“我......”

　　吴莲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对剩下两人道：“陈兆，董维，你们俩也过来。”

　　“我都不想说你们，你们喝酒我管不着，但是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的脸色，这是个学生该有的样子吗！等你们高考完，喝的烂醉也没人拦着你们，但你们现在是高三，用这种状态备战高考，你们觉得行吗？你们看看班里......董维！把眼睛给我睁开！”

　　苦口婆心的训斥半天，眼见早自习都快结束了，吴莲感觉自己的嗓子也快冒烟了，就让董维和郑舟先回去了。二人走之前，不约而同的向陈兆露出一个“兄弟，好自为之”的表情。

　　吴莲正要喝口茶润嗓子，才发现杯子空了。

　　眼里有活的陈兆立马机灵道：“老师，我帮您倒水去。”

　　吴莲长出一口气，把杯子给他，自己在心里酝酿待会儿的话术。

　　陈兆来她班里这几天，她或多或少听说了他家的情况。说实话，像陈兆这种家境优越的人，的确不会把高考看的多重。可吴莲不是那种放任学生自流的老师，陈兆既然是自己的学生，她一定会用相同的标准要求他，不会让他随心所欲。

　　陈兆毕恭毕敬的把茶杯放桌上，笑道：“老师，小心烫。”

　　吴莲正色道：“陈兆，老师今天想跟你好好谈谈，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么？”

　　陈兆道：“大概率，回美国念大学吧。”

　　吴莲轻笑一下，道：“我说的未来不是简单的上大学，而是你对未来人生的规划，比方说你想从事什么工作，过什么样的生活，你有想法么。”

　　陈兆方才还笑吟吟的眼睛瞬间就暗淡了，他淡淡道：“我其实没什么所谓了，反正，都是我爸说了算。”

　　他爸一句话，就可以把年仅六岁的他送到国外，让他整日面对陌生的城市和人群。

　　同样的，一句话，也能轻易让他从好不容易熟悉的环境中又离开。

　　也许未来的某天，他爸又会一句话把他打发到公司的某个部门实习，又或是让他继续出国读研。谁说的准呢，反正在他爸眼中，他就是一个出生即错误的灾星罢了。

　　吴莲沉默片刻，道：“陈兆，你父亲不能决定你的人生，你也该成年了吧，是时候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未来了。如果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也许你可以从眼下最简单的事开始做，比如说好好学习，让你的成绩提高一点，相信老师，你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成果，是任何吃喝玩乐的快乐都无法比拟的。”

　　陈兆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样的道理他何尝不知道，只不过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你是我的学生，我会对你负责。”吴莲道，“我也希望你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知道了，吴老师。”

　　见陈兆神情诚恳，吴莲心里宽慰了些，“行了，你回去自习吧。”

　　看着陈兆离去的背影，吴莲又想起了他转学的那天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炙热的阳光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在校园内徘徊不定，也许是找不到路，少年的脸上有些迷茫，脖颈已经覆了层薄汗，但在看见吴莲的一瞬间，他还是弯着眼睛笑了，笑的明媚张扬，比太阳还温暖。

　　她想了想，还是把易南叫到了办公室。

　　“易南，最近和陈兆相处的怎么样？”吴莲亲切的问。

　　“嗯，挺好。”

　　易南这么说着，脑子里却想起了昨晚的场景。

　　吴莲笑道：“那就好，陈兆平常上课表现的怎么样？”

　　也就是睡觉，发呆，接老师话茬，还有偶尔跟他搭两句话而已。

　　易南道：“还行。”

　　吴莲点点头，道：“陈兆是个挺好的孩子，只不过啊，在学习上缺乏自觉，老师能不能请你帮忙，督促他好好学习，平常在学习上帮着他点儿？”

　　易南答应了。

　　陈兆回到教室，把易南早晨放他桌上的酸奶两口喝完，就趴在桌上闷闷的发呆。他刚才在班主任跟前表现的估计像个无病呻吟的中二少年一样 ，可他的情况就是这样，从他记事以来，就没人对他抱有期望，这样活了将近十八年，突然让他改头换面奋发图强，怎么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上课铃响了，陈兆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拍了拍，转头，就对上易南的眼睛。

　　他淡淡道：“上课了。”

　　陈兆“哦”了一声，随手把书翻开。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仍未从自己脸上移走，陈兆看着易南，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易南道：“你翻的是语文书，这节，是物理课。”

　　“......”

　　物理老师是一个戴着眼镜、棱角分明的男人，和他的人一样，他讲课严谨，条理分明，唯独就是，讲得太快了，陈兆跟不上。基本上每道题，陈兆都只能听懂一点点，再往后讲，他就默默的咬起笔。再然后，就开始犯困了。

　　眼皮即将合上之时，旁边的人突然靠近，低声道：“哪里不懂？”

　　陈兆咂了下嘴，苦笑道：“哪儿都不懂。”

　　易南点了点头，继续做他的题。

　　“......”

　　行，学霸就是有个性。

　　下课后，易南问陈兆要他的月考卷子和答题卡，陈兆不明所以，从桌仓里找出来给他。

　　易南看的很认真，陈兆忍不住笑道：“同桌，看我的试卷可不利于你学习啊。”

　　易南轻笑一声，低低的，很好听。

　　陈兆道：“对了同桌，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他还没谢谢易南昨天把他送回去呢。

　　易南道：“不了，我中午有事。”

　　陈兆心想不好，看来昨晚真给易南添麻烦了。

　　他讪讪道：“同桌，昨晚，我是不是......挺麻烦的？”

　　易南看着他，“昨天的事，你都忘了？”

　　这可真让陈兆心里发毛，难道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不对啊，他和易南两个男的，能有多出格？

　　陈兆心虚道：“我不会，吐你身上了吧？”

　　易南低头不语。

　　陈兆瞪大眼睛，把脸凑到易南跟前，“真的啊？对、对不起啊。”

　　易南道：“没有。”

　　陈兆顿时松了口气，要真是那样，他可太不好意思了。

　　“那......昨晚，算了，总之，好同桌，谢谢你啊。”

　　“没事。”

　　郑舟缓了一节课才舒服些，他坐到陈兆前面的位置上，无精打采道：“兆哥，你昨晚没事儿吧？”

　　“我还好，你呢，你和董维怎么回去的？”

　　“我都忘了，反正回去被我妈骂了一顿。”郑舟道，“哎对了，昨天好像就南哥没醉吧？”

　　陈兆道：“对啊，还是易南送我回的。”

　　郑舟向易南道：“那钱也是南哥付的吧，真不好意思啊，要不我们三个请你吃个饭吧。”

　　易南把手里的答题卡翻了个面，淡淡道：“没事，不用客气。”

　　郑舟求助般的看了陈兆一眼，陈兆好声道：“好同桌，给个机会吧，不然我们以后都不好意思再叫你出去了。”

　　易南无奈道：“好吧，改天吧。”

　　陈兆和郑舟相视一笑，松了口气。

　　中午吃完饭，郑舟他们困得慌，直接回教室睡觉了。陈兆一人去小卖部转了一圈，买了袋零食，又顺手给易南带了瓶水。

　　回来时，易南的座位还是空的。

　　睡了个午觉，陈兆神清气爽，惬意地打了个哈欠，转头一看，身边的人还没回来。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陈兆换了个方向继续睡。再醒来时，是被上课铃吵醒的。旁边的人突然递了几个本子过来，陈兆翻开一看，里面记满了笔记，他认得这字，是易南的。

　　“我高一的笔记，你看看，不懂的问我。”易南道。

　　陈兆一脸震惊的看向他，易南道：“补完这些，早上的题，就能懂了。”

　　易南真的是个神奇的人，不动声色的看了自己的答题情况，又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拿了笔记，最后不动声色的说出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不是陈兆矫情，但他真的有点想哭，被感动的。

　　他感慨道：“同桌，高一的笔记你还放在身边呢？”

　　易南喝了口水，淡声道：“中午回家，顺便带了。”

　　陈兆现在百分之百确定，他绝对不是顺手带来的，他是专门回去取了一趟！

　　可是为什么啊！为了自己？这个总分加起来还赶不上他零头的人？

　　他本是不愿这么想的，因为这也太自恋了，易南和他非亲非故，脑子抽了大中午不休息跑一趟给他取笔记？

　　可是，易南的晚归，躲避的眼神，晒红的脸和额上的汗，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这个事实。

　　陈兆觉得，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使，他同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