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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番外1:拜见师公 ...

  •   杜亦陷入昏迷的第五个月,越昱第一次来诊疗区。

      没有铺垫,越昱没头没尾地挑些碎片讲给杜亦听。

      “昨天,你的石袭哥哥来看你了。”

      “明年,周三爻出来,颜淼那边也有关于你师父和石早的好消息。”

      “异者之家计划接近尾声,我们派出去的人很快就会回来。”

      “梁逸的身体在恢复。”

      “陈可的生活健康又随性。”

      “陆云,”他叹了口气,“就只有你能骂骂他。”

      越昱静静地坐在杜亦的床边,过了许久才道:“我……”一丝难得的温和挤上他冷峻的面容,“童照挺好的。”

      “你也要早点醒过来,余贤他挺辛苦,但一直在等你。”

      神控部部长陷入昏迷的第六个月,行动部部长余贤率部前往滋城接应。

      止戈中心人头攒动,事务组、讯息组全员在岗,高度集中、密切关注前线状况。行动部全员出击,特能部整装待命,神控部兵分两队,一队随行动部奔赴滋城,一队守在审异局以备不时之需。器物部全程提供技术与仪器的现场以及后备支撑,医研部启动一级响应,医疗中心、研测中心各派人员随行前往。

      当晚,审异局无一人缺席。

      瞭望塔顶,丹凤展开巨翅扑向火红的旭日。

      “丹凤朝阳”化作火红的徽章烙在行动部所有人作战服的左臂,出鞘的利剑连同他们的姓名嵌进每个人的胸口。

      被瓦解的异者之家内部如同一盘散沙,行动部充当摔碎盘子的手。

      审异局擒获异者之家家主贺谪及其左膀S+阶异者幸岚杉,解救受难者数以万人,将异者之家成员就地关押,由异域派人看守待后续审查。

      至此,由审异局发起的剿灭异者之家计划,全面结束。

      滋城封闭。

      审异局所派五名卧底全部跟随大队返回,一人重伤,两人牺牲。

      行动部赵罩于半年前被调离,对外宣称因个人原因调往异域就职。余贤再见到这个对他极度崇拜的年轻人时,是在滋城。

      这个嘴碎的年轻人在闭紧嘴巴的半年时间里,救出了十几个被困的少年异者,却被“饕餮”插成了血葫芦。

      五人卧底名单中,配合接应的两人中就有赵罩,综合考评排名在除各部长副部外,位于第二。

      是在接到越昱通知的一个午后,余贤听到这个年轻人激动的哭声。

      “如果我完成任务活着回来,可以拜部长为师吗?”

      “可以。”

      那是余贤对他说过最痛快的两个字。

      “师父……我……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

      年轻人体内流出的红几乎渗透余贤的作战服。

      “可以,”余贤小心地将人放到担架上,眸光微闪,“坚持一下,等你好了,师父还要教你很多东西呢。”

      “谢谢师父……我……很开心……”

      智浮医疗车疾驰回审异局。

      是夜,微风,两个年轻的生命随风赶往下一个未知的旅程。

      审异局全体成员同时接收到来自止戈中心的讯息:行动部1人,特能部1人,于本次异者之家剿灭计划中牺牲。尊本人遗愿,不透露姓名不举办任何仪式,谨此讣告。

      而未公之于众的还有另外三位:一人躺在抢救舱与死亡作斗争,一人守在异域外失魂落魄,一人掩了满身伤再度离开审异局。

      以瞭望塔塔尖为中心,向外散发出的火红转为清幽的蓝色光晕铺满内外林区,将整个审异局包笼。迎着初升的朝阳,丹凤化作点点星辰飞向真正的旭日。

      清晨,无风,是个好天气。

      行动部部长余贤的伴侣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第一周。

      余贤见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审异局救助站石袭阴沉了多年的脸终于见着一丝光亮:“三爻哥哥就要出来了,你得赶紧好啊,小家伙。”

      杜亦靠在余贤胸前,无奈道:“我已经不小了。”

      余贤的队长恢复清醒的两个月后。

      杜亦勉强告别了轮椅,老人家散步一样慢悠悠地晃荡到汇合汀。

      刚到门口,胸口就挨了一击,直捶得杜亦连连后退,双膝发软栽进紧跟在身后的余贤怀里。

      被痛击一拳,杜亦不怒反笑,捂着胸口冲着对自己重拳出击的男子笑得一脸粲然又带着几分乖巧。而身后的余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咪,炸起浑身的毛毛护犊子地揽住杜亦对出拳者怒目而视。

      “哟,怎么着?”那男子上前一步,毫不掩饰他那条机械臂假肢,露出额头的板寸显得五官凌厉而硬朗,“我自己的徒弟都不能敲打了?”

      余贤微怔,联想到杜亦在清醒后陆续同他讲的关于异族大战时期那一批前辈的故事,稍加联系便猜到该人的身份——杜亦的师父,费鲤。

      “请师公轻点,老师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您这样敲打。”

      左一声师公,右一声老师,听得费鲤提起几分兴致:“哦?”

      他上下打量余贤,尔后将视线转向杜亦,不由分说地握住人微凉的手腕:“小家伙怎么搞成这样?我要是在,谁敢这么欺负你?”

      因他这一句,杜亦的眼尾瞬间染上了淡红:“师父,我老大不小了,”他的另一只手与余贤十指相扣,嘴角始终噙着笑,“我挺好的。”

      费鲤抬手扑拉一把杜亦的头发,这人不会轻手轻脚似的,本是揉头发的动作愣是被他做成了扑拉:“跟以前一样,嘴硬。”

      杜亦能正常行动后,余贤特意去内林区拜访了他的师公。

      费鲤的院子就挨着杜亦的小院,余贤倒是轻车熟路。他一进来,费鲤像是提前偷了档案似的,立马把人给看得透透彻彻。

      “你小子不但是个S+阶,还是个异族。”

      费鲤掏了根烟点上,也不抽:“杜亦知道你是异族吧,”他端详了会儿那双蓝眸,啧啧两声,摆出一副儿大留不住的模样,“你俩契合了?”

      他沉睡了几年?就这几年他那宝贝徒弟就把自己给交出去了?

      哦,还交得不简单不容易。

      本是S型殊力的人竟转换成了J型,不对,为了活命变成了个S、Y、J都有的乱糟糟型。

      “万一杜亦骗了你呢。”费鲤弹了弹烟灰,当是吸了口。

      “他不会,”余贤回道,“况且我乐意被他骗,而且,”他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师公面前也同杜亦一样变成了孩子,余贤的笑带上几分傻气,“是我占了便宜。”

      “那倒是,”费鲤接得贼快,“来干嘛的?就是跟我显摆你占着便宜了?”

      余贤摇头:“我是来同您道歉,我没把他照顾好。”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余贤就想,他应当给杜亦的师父一个交代。

      一根烟独自燃光,费鲤直接用手捏灭:“自信点,你师公也没照顾过他。”

      指尖燃起小火苗,费鲤又点了根烟,照例夹在两指间弹烟灰玩儿:“那小家伙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不好。”

      余贤乖乖回复 :“不过,老师他醒来后比从前听话多了,疼了就告诉我,”他脸上又有了笑模样,“最近发作的几次都不严重,谈佑说再养养会更好。”

      “他还晕血不?”

      杜亦晕血的事儿,余贤早有猜测,后来又从越昱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验证,这会儿听费鲤提起,余贤忙接茬:“师公,您能同我说说老师晕血的事情吗?”

      费鲤弹了弹烟灰。

      杜亦十二岁,见血就吐,能把肠子掏出来的那种吐法。

      他是当时在觉醒殊力的异者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那时候的杜亦就爱笑,跟着费鲤处理异动波时却总是冷着张脸。他的前辈们没一个不知道他晕血,而费鲤按着他见了各种惨烈的画面。

      “跟着我们一同战斗或是在止戈中心做个闲人,你自己选择。”

      费鲤给出他两个选择,杜亦没有半秒犹豫,选了前者。

      当日,处理异动事件时,杜亦像淋了场倾盆血雨,有别人的,有他师父的,也有他自己的。

      几乎把整个胃囫囵个给吐出来,杜亦第一次晕倒在异动现场。

      “晕血就无法战斗!杜亦,我不管你怎么办,必须给我克服!”费鲤粗鲁地提溜起脸色煞白的少年。

      在一个个前辈都以为他会放弃或是嚎哭时,杜亦只说了一个字:“好。”

      没人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但杜亦再没有因为晕血昏倒或是中断过战斗。

      他还是会吐,吐得满脸冷汗便会被他强制停止干呕,从未因此落后于任何一位异者,也从没有提过“退出”二字。

      猪血、鸭血、鸡血……甚至是他自己的血,杜亦每天晚上都放在鼻子下闻。

      嗓子被未消化的食物腐蚀的感觉,他太熟悉了。不吃饭变成了他最常干的事儿,空腹被他当作对喉咙的保护。

      从饿昏,到吐血。不过短短半年时间,止戈中心杜亦面对再残酷的场面,也只是微微拧眉。

      “不要逞强。”

      “给老子去休息!”

      在杜亦一次次胃痛到大汗淋漓还能顺利击倒高大凶悍的莽子时,严师被迫转为慈父。

      费鲤这徒弟素来听话,开始按时吃饭,再残酷的场面也不会再同从前一般吐得可怜狼狈。

      当严师以为他的徒弟破茧成蝶时,在一次战斗后,费鲤亲眼见到杜亦用匕首背怼进柔软的上腹。

      那之后,掌根、五指、膝盖,甚至桌角、砖头和伞把儿,或者任何带有尖角的东西都能成为陷入杜亦上腹阻挡疼痛泛滥的利器。

      幼年被辱骂殴打带来的恐慌,儿时被一次次抛弃形成的不安,少年时被扔进饿狼林产生的悚惧,都被他藏进心里压在胃底,成了疾病。

      铁汉硬肠的费鲤找来一个又一个人同他的徒弟谈心,杜亦的情绪反而比别人表现得更为温和稳定。

      “我没事,这个世上,有个人视我的命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少年抠进上腹的五指用力到发抖。

      “晕血?或者其他的事情都无法打倒我。”

      “我还想再见见他。”

      “如果他还活着,再见时,我希望我足够强大,能够保护好他,不让他再为我受伤。”

      院里铺了满地黄叶,冬去秋来,又是一年,崭新的与众不同的一年。

      烟头烫到费鲤的手指,他不疼不痒地捏灭,问:“你们当间没有第三者吗?”

      余贤没直接回答,而是道:“杜亦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他的命与我余贤的命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我的人。”

      费鲤起身:“明白了。”

      他那徒弟重遇白月光了。

      杜亦驻足在自己的小院外面,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他听去。

      依旧苍白的手掌盖在上腹,力道很轻,里头暖暖的,没有一丝不适。

      他仰头朝向旭日,在舒服的光照下敞怀拥住飞奔而来的余贤。

      至此,他从未向余贤详细讲述过他们初遇时是何等模样如何场面;至此,余贤从未对杜亦刨根问底地要求过他情起何处缘何用情深至于此。

      余贤对杜亦,从情窦初开到大胆表白,再到生死相依永不放手。

      杜亦对余贤,是多年以来念念不忘,暗藏在心不能言表,到最后他的明恋与暗恋交织在一起,全部保留着,也全部毫不保留地留给余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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