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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仙门大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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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吵闹着,花朝待久了便觉不太舒服。他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他呼出一口气,淡淡道:“没兴趣。我们去浮云楼吧。“
不知为何,他现在尤其的心慌意乱。这种感觉来的毫无征兆,但他总是相信着自己的直觉。
阿黎当然没有异议,轻快的点点头,“往哪里走?”
花朝飞快的扫了周围的人群一眼,几乎下意识的说道:”往人多的地方走。“
阿黎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因为那里的尽头是弟子会盟。每年最具有天赋的结丹期弟子都会去参加,浮云楼离那里很近,弟子会盟还没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会过去。” 花朝解释,“我以前经常过去。”
“你也喜欢听书?” 阿黎笑道。
“.....没有。以前有个人,我陪他去听。“ 花朝扶了扶面具,”快走吧。“
“你是...花朝?”
花朝的身型蓦地僵住。
阿黎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凑到花朝耳边小声道:“你认识他啊?”
花朝短促的摇了摇头,快步向前走去。可是那个人却没有放过他,而是跟了上去,大声道:“花朝?你真的是花朝?我是修洛洛啊!”
阿黎用狐疑的目光看向花朝,又小声道:“你真的不认识她?”
花朝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快速道:“甩开她。”
阿黎眼神一闪:“让她不怀疑你不就行了?交给我。”
说罢,也没管花朝到底是点头摇头,一把抓住花朝的手,拽着他转过身。阿黎笑颜如花道:“这位姑娘,是在找我们吗?”
身穿白衣的年轻女修神色一顿,目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随后停在了他身旁的人身上。
“花朝?”
花朝抿了抿嘴。
白衣的修洛洛,插着一只素雅的银簪,眉眼已经长开了,仙姿玉色,国色天香,只能依稀从那双杏眼里找到曾经的轮廓。
花朝垂眸,松开了阿黎的手,谁知阿黎却依旧紧紧的攥住了他,娇声道:“这位姑娘?你许是认错人了。这里可没有花朝。”
“闭嘴。” 修洛洛想也没想的冷冷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花朝的脸。
她的目光炽热的像是要洞穿面具,看到之后的那张脸。
花朝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了。
犹豫总是会出卖一切。
他呼出一口气,刚想说什么,要出口的话便停在了嘴里。
“洛洛,和谁说话呢?”
远处的人群中,一人缓缓的靠近了。
花朝僵硬的后退一步,引来阿黎奇怪的目光。
他一点都没变。
一点都没有。
他没有瘦,也没有胖。修为也许在时间的沉淀后变得更加强大。
他好像已经是化神期修士了。
他的白发在阳光下是那么耀眼,柔顺的像是魔域附属城上贡的精美丝绸。不,比那更美。
花朝无法呼吸,僵硬的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表情,也不知道那一刻到底过了多久。
但当那个一身蓝衣的人走到了近前,冰蓝的眼睛在阴影中冷淡的看向他,花朝的心脏被揪紧了。
冰蓝色的。
让人一眼就能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天。
落在雪中的梅花。
血。
宫殷雪。
那些过去的日日夜夜,那双冰蓝色的双眸。
花朝看着他。那一瞬间,他好似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动容,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宫殷雪认出了他。
有那么一刻。
他好似,还在几百年前,那天的太阳如今天一般温柔的落在他的肩头,将他衬的好似神明。那日的他,那双一深一浅的眸子,深沉的、如一汪泉水般的柔情。
在那一刻。
一切都好似从前。
“洛洛?” 宫殷雪将目光挪到了修洛洛脸上,丹凤眼微微眯起,“你认识他?”
一切都......好似从前。
花朝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反手甩脱阿黎的手,不容置疑道:“阿黎,还去不去浮云楼了?”
他又有什么脸去见宫殷雪?
在做出了那样的事后,在决定了那样的道路后,他又拿什么身份,去见宫殷雪?
修洛洛看向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可她说道:“认错人了。”
宫殷雪淡淡扫了她一眼,语焉不详:”没认错。”
“.......”
最终花朝还是没有带阿黎去浮云楼。
阿黎路上有些委屈,“你认识他们?”
“......换一个问。”
“他们是你以前的朋友?他们叫什么?”
“与你无关。” 花朝表现的异常强硬,“阿黎,换一个。”
“你带我来是不是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你是不是不想让黑白无常知道你和他们之间的事!你就是觉得我什么都会听你的,对不对!” 阿黎蓦地爆发道,眼眶通红,“阿朝,除了魔尊以外没人知道你的过去,到底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什么都不能和你说。” 花朝冷冷道,“这是我的私事。”
“你的私事?” 阿黎被气笑了,“好!你的私事。那当年你为什么要答应魔尊的请求,你为什么要和我——”
“阿黎!” 花朝猛的提高声音,眉眼凌厉,“当年之事,我说过,如果你说出来了,我就一定会迫不得已。我告诉过你,我告诉过你让你三缄其口,你有听吗?”
“三缄其口?” 阿黎吸了一口冰凉的气,“好一个三缄其口!”
花朝沉默下来。他闭了闭眼,快步向着白玉高台走去。
他身后,阿黎的声音变得很冷,很痛苦。他的话语如一支利箭刺中了花朝的心脏。
阿黎狠狠道:“如果你对我这么不满意,为什么要带我来?让我猜猜,花朝,因为你怕黑白无常注意到你不同寻常的过去,你又怕魔族其他人毁掉你心心念念的仙门。花朝,你真是又当又立。”
花朝握拳,银红的眸中一片猩红。他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那眸中沉淀许久的煞气不断翻涌。
可下一句,阿黎便道:“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阿朝,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的过去不重要,只要你的未来属于我,就可以了。”
花朝转身,便见阿黎冁然一笑,那笑沐浴在阳光中,妃色的桃花眼中含满了令人动容的情。可又不只是那样。
他笑起来的样子,总是似曾相识。
花朝便想,他也只是一个无父无母、还没长大的孩子。
他没有说什么,抬手将垂落脸颊的墨发撩到耳后,眸中的煞气无声的散去了。
而那截在阳光下,如白玉般的小臂上刻着的正是一个墨色的、张扬的、妖异的蝴蝶图案。
...
流音撑着脑袋,觉得有些倦了。这坐在宗主位子上的时日,也不知何时才能是个头。
“母亲,魔宫派人了。” 她身侧,身穿青色劲装的少年躬身说道。
他的眉眼与流音有七八分像,却是个男子,虽面如冠玉,却让人觉得男子气概不足,观赏虽可,看久了,却觉得还是不如他母亲的仪态万方。
到底还是没长开的奶娃娃。流音漫不经心的想着,勾勾手指示意让他们进来。
魔宫与清风宗向来也只是走个流程而已,只是这次来的人却让流音着实有些惊讶。
走进来的是个容貌清俊的红衣男子,墨发雪肤,气质总令人似曾相识,一见那张脸却也是索然无味,美的无甚特色。
流音想,几百年前那人实在太过惊艳,也许她的胃口被养刁了。
他身旁那人还有些看头。
流音微不可察的挑眉,坐直了身子。
她倒是没想到,他也会来。
那人眉眼三四分像当年那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三四分像当年那凭容貌身姿冠绝天下的天下第一人。
哦,还是她那倒霉老朋友的、死掉的心上人。
流音漫不经心的在心里点评着,那红衣服的还算可以,那有故人之姿的小东西穿的就不三不四了。
看来她那日理万机的魔尊陛下肯定没有好好管孩子。
流音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她的好儿子,不由得暗自满意。幸好他儿子没有穿的严严实实,还不爱在身上画画,小小年纪就是筑基期,着实不用她担心。
只是这一晃神,她便没听到那红衣人到底说了什么,目光一看过去就发现那红衣人已经向她施了一礼,不知道在等她说什么。
流音眯了眯眼,露出一个友好端庄的笑:“魔宫的使者不远万里,着实辛苦。单欲西,你给客人安排座位吧。”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福灵镜依旧竖立在那环绕的白玉台中间,每一个镜子的碎片都折射出刺目的光泽。
就像是浮世的记忆,无数熟悉的场景拼凑出了花朝记忆中的西陵秘境。不知又有什么宗门的弟子三三两两的聚集在福灵镜四周,兴奋的、激动的、期待的、恐惧的......与当年一样的。
甚至还有一男一女的情侣靠在角落,神情悠闲的交谈着。
“花前辈,这里走。” 单欲西垂眸,目光落在花朝的脖子上,身体微躬的恭敬道。
花朝的目光在那对男女上停了几秒。随后,他点点头,走上了白玉台。那里如他记忆中的一样高,坐在那上面的人看不清面容、高大、强势、而那年...
花朝垂眸抹去座椅上的浮尘,腰背挺直的坐在那张白玉椅上。
那天他在走入福灵镜前,看到了那日高台上的宫殷雪。他也是一身红衣,沐浴在刺目的阳光下,红衣似血。
立在他后首的阿黎推了推他,小声道:“阿朝,你是第一个来的吗?”
花朝抬手重新戴上面具,淡淡道:“不知道。你可以问问单公子。”
“我不想和仙门的人说话。” 阿黎嘟囔道。
“仙门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 花朝平静道,“若是如此,那我也是仙门之人。”
“你不是。”
“我曾经是。”
“如果不是仙门,我们魔族也不会沦落至此。每天都有人死掉。” 阿黎看着花朝,“我知道我们是来谈和的。可是仙门都是些虚伪的家伙。如果我们魔族和仙门结成了......阿朝,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看。”
花朝垂眸,目光透过寥寥云雾落到了下方那对男女的身上。
“你在看什么?” 阿黎又问。
“三百年前我也在那些人里认识了朋友,也结识了仇人。我认识了我的师父,却也结下了此生最大的敌人。”
“敌人?是谁?”
“已经死了。” 花朝言简意骇,他只是说道:“仙门不全是恶人,魔宫也不全是善种。”
“那你挺支持我们谈和的?” 阿黎咬唇,“我还是不喜欢仙门。他们寿命这么长,却还是要小心翼翼的修炼。他们都说想要更好的修为,但是这么做事,这也太虚假了。”
花朝没有回答他。
他看着下方逐渐聚集的越来越多的弟子,银红的眼中染上了金色的尘埃。面具散发出银色的光泽,他的发丝垂落脸庞,修建合身的黑色布料隐隐透出血色的流光。他的脸埋在那雪白的绒毛中,显得有了那么几分血色。
他坐在那里,神却似乎已经飞走了。
阿黎知道他会回来。绝不是现在。
于是,阿黎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福灵镜从未失去它的光彩。
阿黎,便也看进了那些纷飞的景色中,沉溺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