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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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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银色的剑,在空中顿了顿,最后轻轻停在了宫殷雪的脖子旁。
剑身锋利,寒芒毕露,他的毛孔似乎都在这恐怖而冰冷的杀意中微微颤抖。
可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宫殷雪顺着那银白如月辉的剑身,缓缓地盯向了那只握住剑的、苍白的手。那只手很特别,食指指甲盖呈赫赤色,像一块凝结的、永远都无法脱落的血痂,触目惊心。
不该是这样的。
一股冷意从天灵盖直直窜到了尾椎骨,几乎冻结了他的身体。
不该是他。无论如何,至少不该是他。
“为什么...会是你?” 宫殷雪的眼眸血红,声音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为什么会是你?花朝!” 他痛苦的吼道,只觉得全身血液终于凝固,连呼吸都显得如此困难。
长久的寂静。
宫殷雪的眼前一片模糊,滚烫的液体不知是血是泪,痛苦的灼烧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剩下一个瞬间,他听到自己沙哑的、悲哀的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怎么...会是你?”
“......”
花朝沉静的看着他,黑发在风的吹拂下如翻腾的墨海。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无悲无喜,银红的眼睛像一片波澜不惊的血海,沉寂着许久未见天光的、刻骨铭心的恨。许久,他才闭了闭眼,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话语出口却又是淡漠疏离的冷,“宫大人,如果是您的话,想必很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如此?”
“.........花朝。” 宫殷雪嘶哑的喊道,一手猛的握住剑锋,滚滚冒出的血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滚落而下,掉在雪中像盛开的血红梅花。这应当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可是宫殷雪无知无觉,身体微微颤抖,脸色比那茫茫雪色更加苍白。
他仓促的呼吸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去。冰冷的空气一点点蚕食着他体内为数不多的热度,而他死死盯着花朝那深红的眼,张了张嘴,可是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
花朝,为什么要做出这一切?花朝,为什么?
可是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毕竟这原因正如花朝说的那样,从一开始,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他就清清楚楚的知道了。
可宫殷雪不明白,明明他们都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他们还是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
他茫然的看着那周围堆积如山的尸体流出的潺潺鲜血,几乎将整片雪原变成一片茫茫血色;而阴郁灰暗的天空尽头,是一线赤红的霞光,像是一条由上苍的血汇成的凶猛潮汐,裹挟着千军万马之势,从远处奔腾而来。混杂其中的,还有一个个衣着各异的正派修士。
他艰难的说道:“花朝......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那该是怎样?” 花朝轻声反问,面色冷淡。他孤身站在雪中,脚下被狂风吹拂起的血红轻纱像在冥河盛开的彼岸曼陀罗,那翻涌而出的煞气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模糊的分界线。
就好像,一人脚踏轮回,一人身处人间。
......
花朝抬手,将纷飞的墨发撩到耳后,闭了闭眼,眼底一片沉寂。他意义不明的、深深的看了一眼宫殷雪,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一剑狠狠斩出,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一道巨大的血痕。宫殷雪愣了愣,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
他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够花朝的手。可是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头重脚轻的倒在了一片冰冷的雪地里,刺骨的寒风凌迟着他的身体,而他颤抖的扒住了那片血红的冰雪,努力想要向前爬去,去够那遥不可及的身影。可是他够不到,他当然够不到,他只能感到滚烫炽热的血甩到了他的脸上,几乎糊进了他的眼睛里。
阿....朝.......
花朝沉默着,移开了目光,手指微微颤抖,却干脆利落的转过了身。
不...你不能走。
你不能走。
别走。
阿朝...别走....
宫殷雪想要够的更远,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朝越走越远
不....
别走.....
阿朝.......
绝对不能那样!
宫殷雪不知从哪里生出了最后一点力气,艰难的嘶吼道:“花朝!快停下!还能...还能挽回....阿朝!咳咳咳咳...”
他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口血呛在嗓子眼。星星点点的血沫在他的每一次咳嗽里落到雪地上,却又立刻被更多的雪所覆盖。他痛苦的、剧烈的咳嗽着,仿佛肺都要被咳出来似的。
花朝握住剑的手骨节发白。
他没有停下。
宫殷雪失力的倒在地上,手指颤抖着,再也握不住雪。他蓦然从嗓子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声音近乎尖锐,撕心裂肺,“花朝,不要走!我求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花朝!正月十五.......”
花朝的脚步顿住了。
他握剑的手是那么紧,背脊微微颤抖,几乎想要转过身去。
可是他没有。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却只是挺直了身子,没有再往那个方向看最后一眼,坚定的、毫不留恋的走入了那片诡谲的黑暗中,直到被彻底吞噬其中。
那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在数百年岁月里所见到的最后一面。
......
风雪中,不知是谁的呢喃。
“......殷雪,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