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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初阵(2) ...

  •   1978年,英格兰,东萨塞克斯郡,黑斯廷斯Ⅰ,海边悬崖上的小教堂。

      涌潮不知疲倦,前赴后继地拍击在岩壁上,散作雪白的碎沫。每有一浪粉身碎骨,腥湿的海风都格外猛烈一些,仿佛这就是它生命消散的回响。

      这座教堂里,也正有一场葬礼将要举行。

      牧师奥斯本披着法袍,束手站在祭坛边,心里直犯嘀咕——无他,唁客们实在是太奇形怪状了!不,也不仅仅是客人,就连主丧的遗属都古里古怪的。

      有穿网球短裙配男式牛津雕花鞋的,还有穿闪光夹克牛仔裤的——也不嫌热!神情悲戚的遗属把连衣裙塞进了半身裙里,好不容易来了一位穿正装三件套的体面老人,结果那白头发白胡子长得都快拖地上了。

      奥斯本觉得全英国的怪人都集中在他这个小教堂里了,一个满脸伤疤、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一直神经兮兮地四处乱看,活像随时都会有恐怖分子手持机枪“突突”扫射一般,他穿得倒是挺正常,黑西装紧绷绷的,随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仪式还未开始,奥斯本就觉得自己已经好累了,甚至怀疑这场葬礼是针对自己的恶作剧。眼看着约定好的时间还没到,他干脆顺着祭具室旁的小门溜了出去。

      掘墓人布鲁诺正靠着墓地栏杆抽烟,海滨风大,这烟一半算是被风抽了。

      “已经好了?”奥斯本打了个招呼,“今天可是有两具尸体。”

      “小意思!”布鲁诺咬着烟卷儿,比了个牛仔敬礼的手势,“那边还是没把悼词给你?”

      “让我随便念段祈祷文就行了。”奥斯本垂头丧气地说,法衣上织的金边都不闪亮了,“说悼词有人念,用不着我。”

      “正常人哪有礼拜五办葬礼的?”布鲁诺看了看表,“刚刚我才发现,里头埋了不少姓普威特的,我怎么不记得镇上有这户人家?”

      “城堡那边有幢维多利亚式的白房子,”奥斯本心不在焉地说,“普威特先生和普威特夫人就住在那里,你平常也不太往那边去吧?”

      “老房子阴森森的,在那个年代,咱们这儿不还是个大战场吗?”布鲁诺撇撇嘴,“我可不想跟幽灵玩捉迷藏!”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奥斯本就看见普威特夫妇各持花环、缓缓相偕走来,身上的衣服简直和他们的房子一样古老,离着十几米远仿佛都能闻到那股樟脑味。

      “说起来,主丧的不是普威特夫妇吗?”布鲁诺好奇地眺望了一眼,“怎么来得这么晚?”

      “不是。”奥斯本终于找到这场葬礼上自己唯一有把握的问题了,“普威特先生是死者的堂叔,丧主是死者的妹妹,她丈夫今天要抬棺吧?可惜孩子还小,不然单她的儿子就够人数了。”

      “几个?”

      “五个。”奥斯本张开五指,“最大的八岁,小的是一对双胞胎,才三个月。”

      “这年头少见人生这么多了。”布鲁诺啧啧称奇,就听奥斯本犹豫着说:“普威特先生为这场葬礼额外捐了一笔……我是不是该去打个招呼?”

      “快去啊!”布鲁诺差点儿要去踢他的屁股。

      奥斯本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他刚从神学院毕业、成为牧师不多久,和年长一些的教徒打交道总有些发怵。但好在普威特夫妇此刻无暇顾及他,他们正在和一位年轻女孩说话。

      “节哀,柳克丽霞Ⅱ阿姨。”女孩和普威特夫人拥抱了一下,“您好,普威特先生。”

      这女孩简直是奥斯本梦寐以求的葬礼唁客,她穿着合身得体的套装黑裙,宽檐礼帽下垂着同色面网,高跟鞋优雅轻巧,就是把她撮到皇室葬礼上也不会格格不入。

      “这话也应该由我对你说的,阿波罗尼娅。”柳克丽霞·普威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我以为你不会再愿意看见布莱克家的人了,毕竟——”普威特先生连忙轻轻扶住妻子的肩膀。

      “一码归一码。”女孩摇摇头道,“阿尔法德叔叔和安多米达听见您说这话,那可要伤心了。”

      “你这孩子!”柳克丽霞破涕为笑,用手套轻轻打了她一下,“你都没见过安多米达吧?唉,可怜的阿尔法德……”
      她转眼看见一旁恭候的牧师,连忙道:“西里斯可能已经到了,你去里面找他吧!”

      女孩走了开去,奥斯本立刻识趣地递补上前,和深居简出的本地热心人士寒暄起来。

      阿波罗尼娅走到教堂门口张了张,顿时被里面千奇百怪的丧服震了一下,巫师们似乎觉得只要是黑的就行,有人甚至蹬了一双卖鱼佬的雨靴,就那么“咯吱咯吱”地走来走去。

      按照礼貌,她应该去和莫丽·韦斯莱打个招呼的,但她根本就不认识韦斯莱一家,那份讣告是柳克丽霞寄给她的。雷古勒斯手里也有一份,但他很明智地没有出现。

      葬礼还没开始,巫师们随意散坐在座席上,邓布利多正抱着一个红头发小男孩和韦斯莱夫妇聊天,阿波罗尼娅初步判断那是珀西。她没有去打扰遗属,只是在后排拣了个座位,默默观察着这些人。

      傲罗们基本都在,掠夺者全员出席,西里斯那件龙皮夹克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简直像面镜子,哪怕不特意看向那边,眼角余光里也总是有个闪闪的亮斑,尽职尽责地折射着阳光。阿波罗尼娅不堪其烦,只好将握在手里的帽子竖起来挡在脸侧,这一动作却又引起了西里斯的注意,悄悄溜了过来。

      然后是詹姆、卢平、佩迪鲁,一个接一个,纷纷跟上。

      “节哀。”卢平率先破冰,“我们欠你的,早就该说,一直没机会。”

      “多谢惦记。”阿波罗尼娅干巴巴地颔首,他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可说的。

      五个人面面相觑,场面僵得可怕。詹姆尴尬得神情扭曲,绞尽脑汁地说了一句:“你就不问问莉莉去哪里了吗?”

      “那么她去哪里了呢?”阿波罗尼娅只好顺坡下驴。

      “她去麻瓜医院做婚前检查了所以不能来!”詹姆·波特满脸骄傲,早有准备,“麻瓜医生很难约的,要是这次没去成,我俩就得明年结婚了!”

      他的朋友们纷纷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我猜是伊万斯的父母坚持要求的吧?”阿波罗尼娅随口道,“祝你们……幸福快乐,死亡也不能将你们分开。”

      “莉莉还妄想着让鼻涕精也去,你看你能不能帮忙把请柬——”被至少三只手搡了一把的詹姆·波特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

      阿波罗尼娅心中五味杂陈。“拿来我瞧瞧。”她伸出手来。

      詹姆从口袋里掏了掏,显然有一大把请柬刚刚散出去了——也不觉得犯忌讳!那请柬非常具有莉莉·伊万斯个人风格,是一朵铃兰花,花瓣展开即变成请柬,闭拢后携在身上,又总有一股幽香。

      她开花闭花地玩了一会儿,又给詹姆·波特还回去了。“你直接找雷古勒斯吧,现在托给我,我也还是找他,开学,唉……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说着,看了西里斯一眼。

      西里斯那双永远明亮如昔的灰眼睛,此刻是火山灰般毫无生机的底色。他注意到阿波罗尼娅别有深意地注视,艰难地咧了咧嘴,笑得看起来像哭:“我听穆迪说……那次是食死徒新人练胆,害死普威特兄弟的人,会不会就是……会不会也有雷古勒斯?”

      更尴尬了。

      阿波罗尼娅没有急着反问,她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按照人设,她现在也应该和西里斯一样,在友情与亲情、正义与邪恶之间痛苦纠葛。

      “我说……葬礼好像快开始了。”彼得·佩迪鲁迟疑着开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们坐回去吧,西里斯,你要留在这里吗?”

      “不!”西里斯粗鲁地擦了擦眼睛,率先起身回座去了。“我们答应邓布利多,帮莫丽和亚瑟看着孩子。”卢平匆匆向她解释,“我看詹姆挺喜欢弗雷德和乔治的,一直在练习怎么抱小孩呢!”

      阿波罗尼娅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一股奇异的、陌生又危险的柔软袭击了她的心,她遥遥注视着抱双胞胎的詹姆和西里斯,两个大一些的红头发男孩乖巧地和卢平说话,一边还面含担忧地挂心着母亲和弟弟。

      不是书页上的名字,是活生生的人,她再一次意识到。

      一直和牧师在外说话的普威特夫妇也进来了,柳克丽霞挽着一位年轻少妇的手臂,正和她喁喁说话。有不少傲罗都很警觉,因为那位浅棕色长发的女巫长得活脱脱就是一个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只是眼睛更圆更大,气质更温和。她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Ⅲ,室内也戴着一顶钟形帽,帽子下露出的发卷儿正按照彩虹的顺序兴高采烈地变着颜色。

      普威特先生和另一个金发英俊男巫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默契地走快两步,挡住牧师的视线。

      阿波罗尼娅叹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了,同时闻到一股酸腐的汗味混合着烟酒臭气,差点儿给她熏一跟头,但她转过头去,却只看到一堆潦草的破布,要不座位下有脚,她都要以为是别人随身携带的什么行李了。

      破布客客气气地跟她点了点头,用被烟油熏黄的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不胜唏嘘:“令人惋惜哪,他们抓过我两次,现在却是我送他们最后一程。”一张嘴又还有新的口臭。

      阿波罗尼娅洁癖大发作,冷冷地不接话,只看着邓布利多上台致辞。管风琴声轰然响起,恢弘的安魂曲似乎吞没了他的言语,单看牧师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了。但是巫师不一样,邓布利多的悼词能够穿越乐章,毫无阻碍地抵达他们的耳畔,不少人都流露出悲恸之色,一个年轻的女傲罗伏在同事肩头默默流泪。

      “可怜哪,可怜哪……”破布也用脏兮兮的手指擦拭着眼角,一边哭一边偷偷打量着她。

      邓布利多是出类拔萃的演说家,和他前夫一样,都是操控人心的高手,只要他想,单凭言辞就能让所有人都痛哭流涕,何况还有音乐加成。但阿波罗尼娅拼命控制着自己,她清空自己的大脑,建立起层层防御,让邓布利多的话语在耳朵里打了个转就原路返回——她要坚定所走的道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正义的阵营除了正义一无所有,除了任人宰割,什么都做不了。

      音乐声缓缓消散,既疑惑又不满的牧师已经放弃了表情管理,蔫头耷脑地进行布道和祝颂,但遗属和唁客都非常不配合,大部分人都在平复心情、整理仪容,然后百无聊赖地四处乱看,准备抬棺的青壮男性在默默地活动手脚,那个大夏天戴羊毛呢帽子的小姑娘一脸新奇地举着座席上预备好的、本该众人一齐诵读的经文,显然是当成了识字卡片。

      牧师的从业积极性被打击到了史上最低点,他草草地结束了仪式,宣布可以下葬了。死者的妹夫、堂叔、堂婶的侄子和侄女婿加起来人还不够,最后是那群时刻保持警惕的怪人里走出几个来,说是死者的同事。

      “够、够了吗?”牧师奥斯本已经有些懵了,眼睁睁看着这群大力士只要四个人就轻轻松松地抬起了一具实木棺材,好像肩头扛着的只是一袋面粉,“好、好吧……请跟我来!”

      遗属和唁客们也随之起身,阿波罗尼娅习惯性地落在后面,她本将礼帽握在手里,一转身,帽檐上垂落的面网也自然而然地扫过破布……

      “那块宝石可以给你。”阿波罗尼娅忽然一笑,猝然停手,面网登时被扯紧了,“作为回报,帮我去偷个东西来。”

      破布的指间夹着小刀片,正割那面网没割断,面网上缀着一只蛇形银扣,蛇头是一块指头肚大小的沙弗莱石。

      “不能用魔法很不方便吧?”阿波罗尼娅笑道,“用魔法你也割不断,纯血家族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下手之前想清楚啊!”

      破布脸色一变,手一松就要跑路,教堂门口却有人去而复返,大声喝道:“刚才我就看着像……蒙顿格斯·弗莱奇!我就知道你是贼性不改!”

      是那个哭得最惨的年轻女傲罗,仗着麻瓜牧师不在,已经拔出了魔杖。

      “答应我,宝石给你,”阿波罗尼娅趁机引诱,“傲罗也帮你挡掉。”

      破布已经被反幻影移形咒束缚住了,眼珠子一转,只好咬牙同意,眼前的纯血女巫立马变了张脸。

      “这是怎么了……都是误会!”她又惊又笑,满是歉意,“我的帽子勾住了座位,这位……弗莱奇先生正在帮我解开呢。”

      “真的吗?你可别被他骗了。”女傲罗将信将疑,还是走了过来,“哦,我认得你,你是格林格拉斯吧?”见蒙顿格斯·弗莱奇的眼神堪称困惑,急忙又补了一句:“呃……我是说,在学校里,你入学的时候我还没毕业。”

      阿波罗尼娅毫不介意地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也记得你,你是赫奇帕奇的博福特,最喜欢吃巴腾堡蛋糕。”

      “啊,这么多人知道吗?”女傲罗博福特不由挠头,讪讪一笑。

      “是家养小精灵可可告诉我的,她觉得你毕业后再也吃不到更好吃的了,”年轻的女巫们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并肩向墓地行去,阿波罗尼娅使了个眼色,破布只好也不甘心地跟上来,“一直还想让你回去拿她的独家秘方呢。”

      “我看她也就是说说,你可别当真!当初在霍格沃茨,最念叨我能吃的小精灵就是她!再说她是小精灵呀,我回不去,她可以给我送……”

      坟茔前气氛肃穆,不宜谈笑,阿波罗尼娅和博福特分开,趁机抽身,找到破布。

      “你要我偷什么?”破布警惕地看着她,却只等来轻飘飘一句“魂魄出窍”。

  • 作者有话要说:  Ⅰ《哈利·波特与历史》这本考据学书籍里提到,“普威特”及其他纯血家族的姓氏来源于诺曼征服后的不列颠岛新贵,所以我选择了黑斯廷斯作为普威特们的老家,这里发生过诺曼底公爵威廉一世登陆英格兰后的第一场战役,时任英王哈罗德战死,两个月后威廉一世在威斯敏斯特加冕。
    Ⅱ柳克丽霞·布莱克,奥赖恩的姐姐,SB和RB的亲大姑,嫁给了一个普威特,是莫丽兄妹的伯母或者婶母。话说到底为什么要把Lucretia翻译得这么土啊……
    Ⅲ脑补一个N年后,唐克斯:“这位哥哥我曾见过的……”
    P.S.解释一下波子为啥要把请柬还回去再偷回来——她明面上和斯莱特林们撕破脸了,SS又毕业了,RB铁杆食死徒,她当不了这个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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