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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白羽缩回了房间,坐在床上,把头埋进自己手里。

      那自己的痛苦算什么呢?那些难以入眠的夜晚,那些痛彻心扉的仇恨,那些摔落又爬起的训练,那些让自己苦干眼泪的苦痛,那些不得不咽下的有成瘾性的药,那些看着自己的意志力被摧毁又重建的日子,还有家人们那哭红的眼和憔悴的脸,自己对娜儿的思念。还有,自己失去的右腿。这些原来都是无意义的吗?

      “哈,哈哈。”白羽笑了出来,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那么愤怒和痛苦,这些情绪和茫然无措混合在一起,简直要冲昏她的头脑。

      她想破坏,想发泄,想哭泣。在这一刻,她树立的目标坍塌,好像有人告诉她,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在向幻想前进。

      娜儿想保住那个人。白羽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恨吗?肯定是有的,对那个人劫走娜儿的恨,断腿的恨,中毒的恨,此刻却无可避免地迁怒到了娜儿身上。

      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错综复杂的事情,失望愤怒的白羽只觉着娜儿背叛了自己。

      背叛,这个词太重。心智成熟的大人或许不会轻易把这个词加诸自己的亲人身上,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得已,有太多逢场作戏。

      信仰不同,可以叫背叛吗?隐瞒身份,可以叫背叛吗?被迫或自主拉开距离,可以叫背叛吗?

      或许背叛的前提是,你曾把她纳入了你的范围,你以为两人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你以为你们的决定会是一致的。

      梅寻浅不会认为自己死去的挚友背叛了她,因为她看见的不是那些虚张声势的词语,听见的不是那些故意疏远的话语,触碰到的不是冰冷锋利的刀尖。

      她看见了那只伸出又缩回的手,听见背后的维护,触碰到挚友的眼泪。

      然后在那块冷冰冰的石头前献上一朵花。

      但是白羽不懂,没有统一战线就是背叛,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非黑即白,没有例外。

      “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白羽的嘴唇颤抖,在心里重复着这段话。头越发痛了,她能感觉到太阳穴在跳动。

      “娜儿,我的妹妹,想保住那个废了我一条腿的人。”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在手心里积聚成一个浅浅的湖,随着水的不断涌入,最后溢出来。

      白羽本来就不是那么能忍耐的人,她想要干什么就会干什么,她想要玩泥巴,就会把自己滚成泥潭里的小猪,她受不了就会吃止疼药。可是现在她学会了忍耐,即使她现在愤怒痛苦,却仍然记得自己是在宿舍,这个房间有古月的一半,自己不能破坏。

      白羽抬起袖子,一把擦去眼泪,带着红肿的眼眶冲出了宿舍,径直向传灵塔跑去。

      腿越跑越痛,但痛苦让她沉溺。

      是不是重新回到那个痛到窒息的时间里,回到那个仍保有希望和思念的日子里,自己的心就不会那么痛。

      轻车熟路地进入升灵台,拿出那张从协会里拿到的票,她忽视了所有想问她发生了什么的工作人员。

      一进入升灵台,白羽就向周围的魂兽发起了攻击。没有一点战术,她要做的就是发泄,她疯狂地杀戮,逐渐沉浸在这种快感里。

      冰霜和凰烟担忧地看着她,只能看着她机械地拉弓,等魂兽靠近了就甩着身上带的鞭子。脸上带着癫狂往森林深处走去。

      等白羽终于冷静下来时,她的身边已经躺着很多魂兽的尸体,很多尸体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以伤换伤,是最愚蠢的做法。”舞长空的话好像在她耳边回响。

      白羽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疼,眼前发黑,晕晕乎乎快站不住。

      “我在干什么啊?”白羽终于重视了自己的失控。舞老师指出来过,在战斗中自己的两种状态,一种冷静到冷血,一种疯狂到嗜血。但是因为自己还算理智,还能控制,所以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我失控了。”白羽自言自语,她靠在树上,两只鸟儿在旁边放哨。

      “我失控了。”她记起升灵台的监控措施,也许能把视频拿到手。白羽开始在心里反思,刚刚觉醒武魂时没有这个倾向,这种暴虐的倾向,是从失去右腿后开始的,或许,这种兽毒还有其他影响,虽然古月的手链帮助自己不受疼痛的侵扰,但是拔除这种兽毒,刻不容缓。

      努力静下心来,等两只鸟儿把这次进入升灵台的灵力全部吸收完后,她退出升灵台。

      古月站在传灵塔门口,在风里她的头发被扬起,看着她紫色温和的眼眸,白羽转过头,狼狈地吸了吸鼻子,不想让古月看到自己的脆弱,古月走过去,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切都在不言中。

      白羽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回到宿舍,白羽非要粘着古月,眼角还红红的。

      “古月,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还有一个妹妹?”

      白羽声音哑哑地跟古月说,把头埋进古月的肩膀。

      “嗯。”古月声带的震动带着温度传过来。

      “我有没有跟你说,她也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古月只是“嗯”着,听着白羽一字一句地讲述她和娜儿的经历。

      只是这些话让她又心虚又难受。她搞不懂这种复杂的情感,只是突然觉着娜儿这个名字挺难听的,听得她根本坐不住,就想起来吹吹风。可是白羽一直抱着自己,自己根本走不开。

      明明我也曾是娜儿啊。古月盯着床上排在一起的三个小玩偶,觉着那个白发紫眸的有点碍眼。

      “哼,到时就给你扔你的娜儿那去。”古月在心里默念。

      在另一座城市,梅寻浅接听到了丈夫的电话。在一番思索后,梅寻浅和白引风带着小梅,第二天就出现在东海学院的门口。

      舞长空收到了教导主任的通知,白羽的父母为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还有两个星期就考试了。舞长空皱着眉,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白羽的父母要这么急着带走白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好老师,舞长空先走出校门,迎接白羽的父母,白羽则去收拾东西。

      走出校门,舞长空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白引风和梅寻浅牵着梅又雪站在路边,白引风侧过头去和妻子说话,两个人笑了一下。

      舞长空愣了一会儿,才抬脚走过去。

      “学长,梅寻浅。”他的嗓音有些许晦涩。

      白引风和梅寻浅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舞长空。

      “舞长空。”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来。

      舞长空扯起一个笑,又难过又开心。“是我,这是你们的孩子吧,长得真好。”

      如果,如果她还在的话,也许我们的孩子,也有这么大了吧。舞长空不由自主地想。

      白引风拍拍他的肩,轻轻拉了拉梅又雪:“小梅,这是你舞叔叔。”

      梅又雪乖乖巧巧地开口:“舞叔叔好。”

      “你好。”舞长空笑出来,蹲下来摸摸梅又雪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梅又雪没有拒绝眼前这个男人的摸头,因为他眼里有着很纯粹的温柔,梅又雪对这些情绪感知很敏感,这个男人很悲伤。

      “我叫梅又雪。雪是大雪的雪。”

      “很好听的名字。”舞长空站起来,梅寻浅正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他侧头避过了这一道目光,梅寻浅的眼神依旧一如既往地直接,不加掩饰。舞长空不希望看见她带着怜悯的眼神,直觉让他立马提起另一个话题:“你们来这游玩吗?我可以做向导。”

      白引风看了看自己妻子,正要说话,梅寻浅开口了:“我们来接女儿。她叫白羽,小名叫小鱼儿。”

      舞长空眼神一颤,狼狈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又是那样淡然出尘。“原来白羽是你们的女儿啊,她很出色。”

      舞长空现在都没有心思去问为什么白羽会少一条腿,他的全部心思都在白羽的名字上。他现在只想立马结束对话,然后一个人待着。

      白引风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来:“诶,一般一般吧,小鱼儿可能是遗传得好,跟她祖父母很像呢。”

      舞长空不去在意旁边梅寻浅的视线,克制住自己逃跑的欲望,一来一回地和白引风聊起来。

      “伯父他身体还健朗吧。”

      这下换白引风沉默了,舞长空再怎么魂不守舍也从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有些歉意地说:“抱歉,节——”

      白引风笑着打断他:“没什么抱歉的,那老头子守了我这么些年了,也该和我妈团聚了。你要是以后还去那地方,还能跟老头子玩会捉迷藏,那两口子非要躺在那地方,雪一下就给淹了,我们都得找好长时间呢。”

      舞长空也笑,低低地应了是。

      白羽和古月手牵手走了出来,唐舞麟、谢邂、张扬子和王金玺也跟在后面。

      白羽兴致不高,但看见很久不见的家人,还是很高兴地喊着:“爸爸妈妈!小梅!”拉着古月冲了上去,冲到跟前发现冷面大王舞老师居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一下子就乖巧下来了。

      舞长空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白羽。“白羽,小名叫作小鱼儿。羽,是梅寻浅孩子的名字,鱼,正是她和梅寻浅一起想的给我们孩子起的名字啊。”

      舞长空仍旧忘不了谈起以后名字时她那张羞涩的脸,他感觉自己看见了最美丽的景色,像是雪山上的火烧云,那样灼灼。

      “寻浅她和我说,她以后要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叫羽。她说她们那有一首诗,是这样的,”那个缩在他怀里的像花一样的女儿摸出一张纸条,念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里面还有白学长的名字呢。”

      舞长空低下头亲她的额头,亲她的脸,亲她的唇。笑着问她:“那你没给你未来的孩子想一个名字吗?”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像是漫山的桃花一夜之间就开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又往自己怀里缩了缩,然后翻转那张纸条,低低地说:“我想了,寻浅跟我说,她们那里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词,是这么说的: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长空,以后我们的孩子的名字就叫鱼吧。正好和寻浅的孩子的名字也很像。”

      “你和你的好闺蜜,连孩子名字都要这么像吗?以后是不是还要一起养老?”

      “寻浅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我们都是彼此孩子的干妈的,你不要老是吃寻浅的醋!”

      舞长空“哼”了一句,“好吧,那我们的女儿就叫舞鱼儿吧。”

      “还没有你就知道是女儿啦?”她笑着倒在舞长空怀里。

      舞长空眉眼舒展,得意又自信:“小棉袄穿着才舒心呢……”

      美好的回忆忽地闪过,痛苦席卷而来。

      可是,之后,她却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死在自己怀里。

      直到那个时候,舞长空才知道,她更喜欢的是另外一句,那一句“万类霜天竞自由”。

      自由啊自由,舞长空的手一直在抖,那血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的身躯一点点冰冷下去,像是一块再也捂不热的寒冰。

      舞长空呆坐在一片狼藉中,抬起头,太阳的光刺痛他的眼睛,他不躲不避,任凭眼泪流下。

      自由啊自由,自由的代价原来是生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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