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开私房菜馆》牧野千里

1、穿越

　　时值八月，上河村家家户户都忙着收稻。

　　烈日下，家住村中间的花婶子提上一篮子野菜往村后的山下去。
　　“大旺，你阿姐今儿好点了吧？还发热没？我给你们送了点野菜来，一会儿你熬点菜粥给你大姐灌一碗，别饿坏了。”

　　在屋后山泉下洗尿片的柴旺赶紧丢下活跑过来，“谢花婶子，我姐好多了，早起摸着没那么烫了，人也清醒过一回。”

　　“那就好。”
　　花婶子说着就把菜篮子递给他，自个儿推开灰扑扑的门进去。屋里黑沉沉的，推开门才有点光线透进来。木架床上躺着个人，似是还在昏迷，花婶子喊了几声，只见眉头略皱了皱，却还没醒得来。

　　她轻叹口气，转头去看石凳上的小姑娘。不过九岁的女孩，怀里还抱着个睡着的婴儿。花婶子逗弄了一下，婴儿立即哼唧几声，紧接着就亮起大嗓门开始嚎哭。

　　柴玉半睡半醒间听到哭声，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到现在都想不通她怎么就穿越了。

　　她记得自己只是在亲自送私定客人出门时摔了一跤，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再睁眼就发现自己在荒郊野岭，头疼得厉害不说，一摸还糊了一手血。

　　迷迷糊糊接受完记忆，怕刚穿越就要再死一次，柴玉着急忙慌地从山上下来，循着记忆摸索到草屋前。

　　但家中一贫如洗，哪有银钱给她看脑壳？还是花婶子拿出自家备下的止血药粉给糊了，才没再流血。于是柴玉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躺了两天，不但没死，还搞清楚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自己穿到了不知名朝代，身份是下河村柴家大房的长女，虽然两人同名同姓，但原身可比她惨太多。

　　柴家在下河村算是殷实之家，除开一水的青砖瓦房外，还有不少田亩，一片山头并一处荷田。其中山头是从祖辈手里继承来的，剩下的就都是原身的阿爷阿奶攒出来的。

　　原身的阿奶生了二子二女，女儿均已外嫁，长子柴长山也就是原身的爹，性子憨厚老实，是个本本分分的庄户汉子。

　　次子名叫柴长海，因头脑活泛处事圆滑老练，自个儿在镇上琢磨了些小生意，日里能带回来不少吃食衣料孝敬老母王氏，逢年过节还能变戏法似的摸出几粒银稞子，每每逗得王氏十分开怀。

　　而王氏本就看不上老实木讷只知埋头做活的大儿子，瞧见幺儿有这番作为，笑得牙花子都呲出来，逢人就吹嘘小儿子如何如何能耐。吹得多了，旁人信不信暂且不说，她自己心里倒是越发偏向小儿子，对大儿一家横竖看不顺眼。

　　但原身的爹本分老实，日常并不跟王氏起龃龉，日子要是这么过下去也成。偏偏她爹在半年前的一天进山捡柴，脚下一滑从坡上滚下来，过了几个时辰才被路过的猎户发现，不过人已经凉了，原身一家只带回了尸首。

　　那时原身的娘姚氏已有五个月的身孕，骤闻噩耗，哭得是肝肠寸断动了胎气。原身才没了爹，生怕娘也活不下去，哭着求了郎中来看，吃了几服药才缓过劲来。

　　可心结终究难解，将养了好些日子的姚氏还是在生产时落了大红，万分艰难的产下一个女婴后撒手人寰，留下大小四个孩子在世上艰难求生。

　　爹娘离世，四个孤儿就成了王氏的眼中钉，她想把那拖油瓶甩得远远的，便暗地里给原身寻摸了婆家，逼她嫁给邻村的老鳏夫，顺便还能挣一笔聘礼。

　　那老鳏夫四十有余，再加把劲儿都能做原身的爹了，原身自然不肯，拼命闹了一场，请来村正出面，誓要留在家里抚养弟妹长大。

　　王氏被亲孙女下了脸面，气得够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家一分，将原身姐弟几个扫地出门，叫她们另起炉灶。

　　说到分家，日里总爱炫耀自己日子过得舒心的王氏开始哭穷，折腾一顿后，把后山脚下旧庄上那两间破草屋分给她们，又给了半袋子糙米，一口锈铁锅，一把卷了刃的菜刀，几副碗筷并一只旧陶罐，其余旧衣烂衫棉被褥子用得都还是从前的。

　　村里人都说这是在害命，原身便再厉害，也只是个才及笄的小姑娘家，如何能养活三个弟妹，何况有一个还是要吃奶的碎娃。

　　但原身觉得挺满足了，分家单过的日子虽然困难，好歹不必再担心自己或是弟妹被老虔婆卖去为奴为婢，只要四个人在一块，日子总能好过。

　　可老天爷似乎就是不愿意放过她们，分家不过一旬，原身就在摘野果时从树上掉下来，脑袋磕到了石头上，当场就昏死过去，再醒来芯子就换成了来自现代的柴玉。

　　对这一家子的凄惨遭遇和王氏心偏到天边的做派，柴玉顾不上评说，连滚带爬打算回家求救，刚走到草屋外，她就被扑面而来的贫穷气息吓了个仰倒，腿软得爬都爬不起来。

　　穷就算了，两个半大孩子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崽，那动静简直都能把房顶掀掉两层。

　　“吱呀——”柴旺端着淘洗好的糙米推门进来，准备生火煮粥了。

　　柴玉收回想试着再死一次看能不能穿回去的想法，认命从床上坐起来，“大旺，粥里别放野菜，煮久些，一会儿给小四匀一碗米汤。”小四就是三妹柴红怀里那个婴儿，还不满三个月，跟着饥一顿饱一顿的，别再给养死了。

　　“好。”柴旺看她醒来，还能说话了，激动地和三妹对望了一眼，跟着就把摘好的野菜收回去，“那明儿煮粥了再放，搁一两天也不会坏。”

　　“随你。”柴玉丢下一句话，缓慢下床穿上鞋。在屋里躺了两天，她现在急需呼吸新鲜空气，拓展视野。

　　旧庄就在山脚下，连着一排有十多间草屋，乃下河村从前的聚居地。后来村里涌入不少外地人口，就都选了如今那片开阔地造屋，时间一长，连带原先住在山脚下的人都搬走了，只留下一片摇摇欲坠的土房子。

　　原身带着弟妹搬来时，屋前野草长得有一人高，怕有虫蛇出没，才把屋前的野草清理了，不过没有锄头使，大部分断茬还在土里，而拔下的野草晒干堆在屋里，生火时用来做引子。

　　屋前有挺大一片空地，再往前是一臂宽的水沟，里面的水来自屋后树根下的一眼泉水。沟那边就是一片均分成等份的农田，还有一片已经荒废的藕田，再过去就是下河村主要的聚居地，出了村尾靠山边有条小路，直通草屋。

　　再转头往后看，草屋已经不能用破败来形容，简直连电影里乞丐住得破庙都不如。
　　略微变形的门板开关不畅，糊窗的纸没一处是好的，屋里泥地面凹凸不平，走几步后脚跟就全是灰。墙面也有拇指宽的裂缝，看着像过不久就要塌了似的。草盖年时久了干枯腐烂，原本厚厚一层，这会儿还没巴掌厚。

　　粗略看了看，柴玉就觉得心口疼，想她小时候在乡下住得房子好歹还是红砖砌了墙，一朝穿越，倒还不及那会儿，真是没处说理。

　　无语望天了会儿，柴旺端着盛了糙米粥的碗出来递给她，“大姐，先吃点粥垫垫肚子。”

　　分家只给了半袋子糙米，约莫有十来斤左右，瞧着多，实际她们姐弟三个要是照饱了吃根本撑不过几日。所以柴旺煮粥时只抓了一把米，又添了不少水，熬出来的米汤几乎能照人。

　　柴玉晃着粗瓷碗瞧着碗底那数得清的米粒，倚着门低低叹了口气，“大旺，后晌再煮粥多放些米，这点不够。”她们几个长久吃不饱，容易把身子拖垮，到时底子虚了百病起，容易要命。

　　柴旺用木勺在陶罐底下搅了几圈，抿了抿唇道：“大姐，米不多了，要省着点吃。”

　　柴玉撇眼墙角的布袋，“咱们每天就这么点米汤吊命，时间长了容易把底子耗空，你听我的，后晌多放些米。”怕他不听，柴玉又道：“我病才好，要吃饱了才能恢复的快，等我歇一晚上有力气了，就琢磨挣钱买米的事。”

　　“能挖的野菜都挖了，剩下的实在太小，卖也没人要。”柴旺怕她失望，提前把话说了。

　　柴玉抿唇，原身姐弟被分出来时，王氏连一撮盐巴都舍不得给，所以原身把周边能采野菜都采了，同村里人换了点盐巴。至于再远点的地方她不敢去，倒不是怕遇到长虫野兽，而是怕她不在王氏来找麻烦。

　　“没事，我有别的法子。”
　　她上辈子是开私房菜馆的，自认厨艺还成，挣钱应当不是难事，最大的问题还是启动资金。

　　放眼望去，草屋里一样合用的物件都没有，铁锅是锈的，陶罐瓷碗也都有豁，灶台也只是用几块石头垒起来，瓦罐放上去不稳当，煮饭时还得稍扶着点。

　　就这开局，难啊。

　　饭后柴红去泉眼边洗碗，柴旺抱着小四在屋外溜达哄睡，柴玉在屋里呆不住，干脆也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