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素塔记》小蓝本

8、久住

　　久住的家在一处悬崖下，木桩打的框架，以铁皮钉成墙壁和屋顶，锈迹斑驳。不为过地说，这就是贫民窟俯拾即是的那类住房。好在石林无雨，否则势必滴滴嗒嗒漏个不停。

　　鸠想起自己在蜂巢的住房，小而清爽。

　　久住的“爸爸”并不在，二人在木箱拼的餐桌前落座，久住端上两个洗得锃亮的金属杯，斟上茶水——一种带绒毛的小叶片。

　　基诺道了声谢，探身要拿其中一个杯子。久住眼疾手快，先基诺一步把杯子撤回身前。

　　看着一脸茫然无措的基诺，久住做了个鬼脸，“可没说有你一份哦，黄毛鸡。”

　　基诺气得站起身来，一句“粉皮猪”差点出口，又悻悻地坐下。鸠自己叫叫就算了，竟然教坏了小孩子。

　　久住似乎对基诺的反应颇为满意，把一杯茶水端给鸠，小口啜饮起自己那杯来。此时的鸠已经笑得差点仰翻过去。

　　基诺白了鸠一眼，清清嗓子，“对了，久住，那些怪人为什么攻击我们，要不是鸠身手不凡，我现在已经领盒饭了。”

　　“怪人？要不是他们，石林就是一片垃圾场！立柱石人就会四处横行！”

　　事实上，石林是整座塔的废物回收站，有价值的废物将被核心熔炉转换成能量，供应一整层。

　　而没有价值的废物，则需要被拾荒者收集，交到“拾荒者协会”统一清理，拾荒者则会获得少量奖金。

　　“立柱石人”是空中倒悬的石柱受到污染形成的异想产物，类似于魇魉之于冰封层，是石林最大的威胁。外表通常是岩石巨人，但有时也会因异想呈现人形。

　　鸠如梦方醒，“怪不得他们攻击基诺咕。”

　　久住点点头，“没错，拾荒者们各有自己的负责地。突然出现没有拾荒者令牌的可疑人员，又刚好是发生意外的空当，势必发生误会。”

　　“但这也太过分了，差点闹出人命。”鸠说着瞥了眼基诺，眼神中难掩惴惴，“当时那——么大一个铁饼，差点砸到基诺脑袋上。”

　　“你在关心我？”

　　“对啊。”

　　“这么坦率？”

　　“有只鸡每天早上‘鸠鸠鸠’地叫我起床，多少有点利用价值，宰了多可惜。”

　　“你最好不是说我。”

　　久住面露愧色，“其实，他们也是很可怜的。每天弯腰、伸手、并拢五指、起身，弯腰、伸手、并拢五指、起身……日复一日，没日没夜，为了那一两个铜板。”

　　二人黯然。

　　鸠看了眼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叹了口气，“怪不得他们喜欢你的魔术咕。”

　　“没错。”久住突然振奋精神，起身抽出魔术棒，划了一个闪亮的小圈，“这是爸爸捡到的，我要用它，给叔叔伯伯们快乐！”

　　是什么创造了这样的小精灵，是什么支持着她盈盈绽放光彩。当然不可能是异想。但这是像素塔内——虚构的梦乡——容不得清醒的思想。

　　临行前，久住哭闹着要留下鸠，当然不能如愿以偿。漩涡终将吞噬石林、这儿的一切异想、一切的一切。

　　何物都是虚幻，何事都是空无。哪怕是光的使者、快乐的精灵。

　　久住送给鸠一个拾荒者令牌，并托付给她一个收音机，请求她帮忙修好。当然无法拒绝。

　　“喂，黄毛鸡，这个你会修吗？”

　　“我又不是西奥……”

　　气氛沉闷，二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试图寻见通向第三层的入口。

　　鸠抱着收音机来回翻看，嘟囔着：“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毫无征兆地，鸠抱着头双膝跪地，轻轻呻吟出声。

　　“鸠，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想起什么了。”

　　基诺扶着鸠坐上一块橡胶皮的废物。

　　“我哥哥——隼，他给过我一个收音机，生日礼物。”

　　“然后呢？”

　　“记不起来了。”

　　基诺沉吟片刻。这条线索价值并不大。

　　“对了！”鸠一拍脑袋，“久住不是说，石林的管理者兼守护者，叫Fuli吗，不如请教她收音机怎么修。”

　　“你怎么知道她住哪儿？”

　　鸠有些得意地眯起眼睛，手指指向远处。

　　基诺踮着脚尖眺望了好一阵儿，终于看清一个模糊的虚影。那是一座巨大雕像，足有七八层楼高，基座上，一个双马尾顶着大蝴蝶结的少女巍然矗立。

　　“咕咕你眼神这么好？”

　　“鸠是飞禽，鸡是走兽！”

　　“你……有本事你看看，那个是什么。”

　　鸠顺着基诺的手指看过去，愣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