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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沈娆出身名门,南城沈家是戈江三角洲的豪门望族里底蕴最为深厚,历史最为悠久,也是最低调的世家大族。沈家人个个都材能兼备,是一身百为的人才,但沈家人丁单薄,到了沈娆这一辈就只有她一个孩子。

      她作为高门大院的掌上明珠,沈家的唯一一个小辈,自然是在长辈的万般宠爱里长大。也许是因为家大业大而且一直以来沈家人无一例外都是人中龙凤,父母对她没有多的期许,只盼她平安喜乐。

      然而沈娆十岁那年大伯和大伯母为了公干出国的时候遇到了不法分子,不幸身亡,祖父也因此大病一场。

      沈娆的父亲是个绘刻双修的艺术家,在商业上却无甚天赋,幸好沈娆的母亲专精此道,在沈老爷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撑起了沈家的产业。

      只是沈娆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落下了病根,操劳过度后也倒在了办公桌上,没撑两年就去世了。沈氏夫妻伉俪情深,妻子离世对沈父打击很大,让他抛下女儿随夫人而去了。

      沈老爷痛心疾首,但沈家的情况不足以让他安心卧床,也只能再挑大梁。

      流年不利,沈家遭受重创,但有沈老爷在,依旧没有人能撼动它在戈江三角洲的地位。

      只是也许因为亲人接连离去,父亲自溺身亡,年幼的沈娆受了极大的刺激,让她越来越不喜交流,对世界失去希望一样对什么都兴趣淡淡的样子。

      如此一来,连沈家原来仅有的对她颇为严格的沈老爷都歇了心思,只剩对她的百般怜爱,让她真正成为了沈家的掌上明珠。

      沈家向来低调,即使不做发展,底蕴也够几代子孙的富贵生活。沈家家风正,有这样的家风,底下的孩子自然长不歪。

      沈老爷不在乎外界的评价,晚年依旧在高位兢兢业业也只是为了尽可能多地给孙女留下些生活保障。

      到了沈娆二十岁那年,沈家依旧只有他们爷孙两个。

      两人年纪相差过大,中间隔着的代沟不是一个两个。沈老爷常年身居高位,想关心沈娆却经常不得要领,而沈娆又是个冷淡性子,两人坐到一起是常常说两句话就冷场。老人家板着脸说两句言辞僵硬的关心话,沈娆神色淡淡地随便回答两句,这样的交流持续了好几年都没有改变。

      沈娆也关心祖父,但比之老人家更不会表达。她想得少,说得更少,但也是切实地关注着沈老爷的身体。知道老人家想和她说话,每次回家的时候她也绞尽脑汁地想两句关心的话,但真正到要说的时候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作罢。等回去之后又暗暗有些后悔,下定决心下回一定要说出来。

      但还没等到她说出那句在心里反复演练了几次的“您年纪大了,更要适当休息一下,有些事情可以叫我帮您”,二十岁生日那天,沈家别墅四下无人,二楼的灯都黑着,一楼餐厅开着暖黄的角灯,餐桌上放着几道沈娆照着菜谱亲手做的小菜和生日蛋糕。庭院里的灯还亮着,雇佣的仆人陪着沈娆等沈老爷回来和她过二十岁生日。时间过了十二点,本该晚上八点降落的飞机带回来的是别墅中四下响起的电话铃声。

      沈老爷这次出国签约带走了三个心腹,唯余的这位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这位得力干将的哀痛通过电线,穿过了话筒,他说,沈小姐,请节哀,沈董事长在国外遭到了绑架……

      后面的话沈娆没有怎么听清,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映着的点点灯光,随着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骤然熄灭了。

      窗外突然落下熙熙攘攘的细小的白,沈娆瞥了一眼。

      冬至,会下雪吗?

      ……

      临近傍晚,沈娆送走了今天最后一位来探望、安慰她的客人。

      沈老爷去世后的第三天,他的遗体还在走程序回国的路上,沈氏产业在有力的管理团队下依旧有条不紊地运作,但也已经能够预见此后的颓势。

      沈娆自认没什么商业的天赋,也对此没什么兴趣,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她在家应付一些避不开的人情往来。

      她只把这些上门的人当作避不开的人情往来,什么阴谋觊觎,什么得失利益,她不甚在意,总之就是不感兴趣。

      挺直了一天的脊背终于有机会遵循疲惫弯了下来,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南城猝不及防,沈娆裹在柔软的毛衣里,抱了个抱枕躺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被夕阳染得金黄的落雪。

      她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想……只是看着外面的天是怎么一点一点黑下去的。

      盯着窗外看久了,不免觉得眼睛酸涩。听到门铃声又响起的时候,沈娆才如大梦初醒般眨了眨眼,一滴眼泪从左眼划过右眼眼睑,和右眼眼角的那滴汇合后滴在了柔软的织物里,再寻不到一点痕迹。

      做饭的阿姨已经下班回家了,别墅里本就不多的仆人被她派去老宅准备爷爷的葬礼了,沈娆只能自己去开门。

      她揉了揉眼睛,抹去可能的泪痕,却无意间揉红了眼睛。

      冬至已过,南城的温度便迫不及待地降了下来,何况前夜刚落了一场雪,一开门沈娆就觉得一股冷气穿过衣服,透过肉贴到了骨头上。

      被冷风一激,沈娆下意识“嘶”了一声,抬眼在四合的暮色里看清了来人。

      门外是个年轻的男人,模样很好,但沈娆更在意他的来意,这是个意外来客,她不认识。

      “你好,我是傅深惟,请问是沈小姐吗?”傅深惟的声音微哑,浑身透出一股风尘仆仆。

      沈家的家风断然没有让人在门外说话的道理,沈娆侧身让出了路,请他进屋:“我是,请进。”

      她的态度冷淡没让傅深惟有什么看法,他颔首道谢:“打扰。”进门后主动关了门。

      傅深惟气质深沉,也不是话多的性格,冷如晨雾,倒是和沈娆莫名有一种气场相合的感觉。

      这两日来沈宅的人见着沈娆无一不说两句关切的话,虽然沈娆不认识傅深惟,也未在祖父旧识里见过这个名字,但在这个特殊时候,不管来人怀着什么目的也总归以两句场面话打头。

      果然,他一开口,语气淡漠算不上温和却也还是听得出几分关切:“沈小姐,请节哀。”

      沈娆应付了一天这样意味的话,却从来没听过这么浅淡的语气和简洁的言辞。傅深惟说得很认真,沈娆觉得他不需要她回答,他后面还有话。

      沈娆没什么表情地点头,发现自己还没洗上一批客人用过的杯子,便翻出一个纸杯倒了杯温水放到茶几对面的傅深惟面前。

      虽然不感兴趣,但沈娆还是做出倾听的姿态,像是期待傅深惟的下文。

      傅深惟没看那杯水一眼,目光落到沈娆身上后就没移开。

      他的目光不带探寻或者打量,但有看得十分认真,最后目光落到沈娆微红的眼眶后皱起眉头。

      不管是因为家世还是她自己,外面或坦荡或阴私落到她身上的目光太多了,沈娆都不在意,只是看两眼而已。傅深惟的目光也没让她觉得有什么特别,都不在意了,还谈什么冒犯或怜惜。

      傅深惟迟迟不开口,沈娆也不催他,目光不变发着愣,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她只是想起了爷爷出门前提醒她天冷添衣,心底迟来地渗出几分酸涩,没由来地觉得这个世界好无聊。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傅深惟似乎已经说了一些,她只听到了最后几句:“我和沈老先生被匪徒关押在一处,在生命的最后那段时间,他与我说了许多事。沈老先生最后希望,如果我侥幸能被救出来,他希望把你托付给我。”

      沈娆的目光终于闪过惊诧,她不置可否,只是示意自己知道了:“还有吗?”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他希望你能把沈氏交给我,让我来照顾你。”傅深惟知道沈娆应当明白这是一个已经预见自己亡路的老人与一个尚且能够相信的陌生人的交易,但他还是解释了两句,“你放心,我会遵守约定,我们也可以另外签一些协议。”

      “我明白。”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结婚,这是最适合我们的合法关系,也更能保障你的权益。”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爷爷的想法?”沈娆平淡的目光终于稳定在讶异这一情绪,她直直对上傅深惟的目光,带上些许探究。

      她这才发现傅深惟长得很好,唇红齿白,人面如玉,生得一副端方君子的长相,眉眼间却有着三月春风也吹不散的雾霭,平白给这副君子相添了些凌厉阴霾。而且他似乎是刚下飞机就来拜访,疲惫藏得很好,但仔细去看也能看出风尘仆仆。

      傅深惟面不改色答她的话:“都有。如果我们有后代的话,可以让他姓沈,届时沈氏交由他继承。”

      “可以。”沈娆的目光很快恢复平静,就好像刚才因为傅深惟一席话而面露惊诧的人不是她。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什么,我也不会强迫你,只做纸上夫妻就可以。婚后我也不会干涉你的生活。”

      “好,我也不会。”

      “但我们还是需要住在一起,这是遵守约定。”

      沈娆当然知道这是傅深惟遵守和爷爷许下的照顾自己的约定。

      “爷爷的遗体后天才能回来,然后才会举行葬礼。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去领结婚证,让你有名正言顺处理一些事情的身份和权利。”

      这下轮到傅深惟意外,但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端起那杯已经冷掉的水喝了一口,面不改色问:“那婚礼呢?”

      “你安排吧。”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场婚礼必不可少,但不是现在。

      所以,不着急。

      沈娆和傅深惟约定第二天就去民政局,给了傅深惟家里的钥匙就任他来去随意。

      她什么也没问,因为她不是很在意,如果这是爷爷希望的话,她很愿意完成它。从小到大,沈娆都觉得自己其实不能很好地融入这个世界,父母的疼爱和爷爷的严厉教养她都能切实地感觉到,只是在这之间似乎有一层壁障,让她觉得隔着什么,让她和世界格格不入,没有真实感。所以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要学的要做的都只是得过且过地随便做做。

      富足的家境让沈娆能接触很多东西,当她觉得对这样东西不感兴趣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做另外一件事。礼仪这门课是父母去世前在爷爷的严厉逼迫下练好的,除此之外就是摄影。这好像是一项得天独厚的天赋,不需要她多努力也不需要多思考,相机在她手上,她在某一瞬间按下了快门,然后就诞生了不错的作品。因为不用太费心,沈娆大学去学了摄影。

      虽然得到了沈家的钥匙,但这一晚傅深惟并没有留宿在沈家。和沈娆确定好时间后,他就告辞离开了。

      第二天沈娆见到傅深惟的时候,对方拿出一对设计精美的钻戒。

      ……

      沈娆和傅深惟结婚三个月了,终于在前几天决定了婚礼的日期,开始做结婚准备,包括广发请柬。

      婚后沈娆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最多是从原来的沈家别墅搬到了傅深惟新买的一栋。

      上周沈娆忙着试婚纱,连大学里的课都推了不少。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大她两岁的傅深惟高中肆业,在接手沈氏之前也已经自己打拼了千万身家。

      男士西装不如婚纱复杂,傅深惟只在最开始的那天陪了沈娆半天就没在出现,倒让沈娆乐得自在。沈氏业务繁忙,新任董事长年纪轻轻也不姓沈,的确要显露出更多能力才能服众。

      婚纱和造型已经全部选好了,剩下的沈娆全都交给了专业团队,自己在家清闲看书。

      客厅连着家里最大,光线最好的阳台,沈娆喜欢在午后在那里晒着太阳看书。午后阳光落到身上的时候,好像能把她和这个世界的隔阂消融掉。

      还不是傅深惟下班的时间,但沈娆已经听到了外面停车的声音和紧接着输入密码的声音。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带着另一道略显踉跄的,还隐隐有女人娇嗔的撒娇的声音。

      沈娆充耳不闻,连目光的都分过去一丝。但心里却是猜到,傅深惟今天下午应该是去了个酒会。

      声音绕过她,或者说根本没注意到她,兀自上了楼。不久后,沈娆听到了那道沉稳脚步声下楼走向她。

      “傅太太。”

      听这称呼,沈娆就知道来人是傅深惟从他原来公司带过来的心腹。

      沈娆抬头看了他一眼,打了声招呼:“陈秘书。”

      二人不再言语,对刚才的事情心照不宣。陈秘书告辞离去,沈娆的目光重新回到书上,却不免想起结婚这三个月的日子。

      傅深惟接手沈氏后对她几乎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没有影响她原来的生活,她的一切要求都给予满足。

      唯一不太好的一点是,这人的私生活完全不像他本人看上去那么检点。不过他们说好了做纸上夫妻,不干涉各自生活,沈娆也愿意卖他个人情。傅深惟夜夜笙歌,每天带回来过夜的人都不一样,但只要不涉及她的三楼空间,那她也不会去说什么,只是偶尔感叹一下爷爷精明一世,看人的眼光最终在傅深惟身上跌了跤。好在傅深惟识趣,没有侵犯过她三楼的私人空间。

      各自安好就好,沈娆对那些情情爱爱不感兴趣。

      那位小姐上了二楼后就没在下来,想来上面五脏俱全,足够她消磨傅深惟回来前的时光。

      沈娆用过晚饭后准备坐电梯上三楼,刚出餐厅就看到了回来的傅深惟。二人显然都没有预料到这猝不及防的见面,门外的路灯太亮,沈娆眯了眯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点头当打招呼后便进了电梯。

      南城大学的摄影系常有展览,沈娆的作品是展区的常客。第二天一早收到老师要她摄影作品的消息,沈娆没有拒绝,在专门放她照片的房间耽搁的半天。

      沈娆摄影纯粹是天赋派,拍得最多的是舞蹈。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什么,但如果遇到值得一看的舞蹈作品,她都会找机会去看一看,镜头对着舞台上舒展身体的舞者,福至心灵的某个瞬间按下快门。把转瞬即逝的美丽定格在照片上的那一瞬间,沈娆能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快乐,好像她前世曾与舞蹈结缘,今生仅是抓住最具灵魂的那一刻就能得到满足。但跳舞实在花费心神,她没有学多久就失去了兴趣。

      沈娆选了一张去月城是拍摄的少数民族舞蹈的照片发给老师,刚要放下手机就看到来了一条消息。

      是个陌生的号码,但发件人说明了身份。

      “沈娆,我是喻若望。听说你要和傅深惟结婚了,沈家也落到了他手里,你是自愿的吗?如果是他逼你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一定会救你出苦海的!”

      喻若望,这是一个在记忆深处的名字的了。

      在记忆深处并不是因为这个名字有多么深刻,只是沈娆这辈子对所有事物都不感兴趣,实在很少有能让她记忆深刻的东西,在记忆深处只能说明时间久远但她还记得。

      沈娆记得喻若望是她高中时的校友,似乎是帝京喻家某位公子的私生子。南城金陵中学是南城历史悠久、师资雄厚的名校,里面的学生多数非富即贵,喻若望的身份在那个圈子里不是什么很难打听的秘密。

      许多人因为沈家而凑到沈娆身边,这位喻家少爷的身份便是许多富家子弟的谈资,被拿到沈娆面前冷嘲热讽地取乐。沈娆觉得没意思,制止过几回后也没人再拿这件事到她面前说了。后来好像她当举手之劳帮过几次后,传出过这位喻若望对她有好感的传闻。

      但沈娆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加上沈家的关系,也没人敢拿这种事做文章。

      但她毕竟已经结婚了,有人在她面前说名义上丈夫的不对,她应该有些反应。

      沈娆把这条短信截屏发给了傅深惟,下一刻就接到了傅深惟的电话。

      “我会处理,别担心。”傅深惟没多问什么,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稳,“听陈秘书说你已经选好婚纱了,我明天要去A国出差一周,回来后陪你去重新定制一对戒指,可以吗?”

      “好。”结婚的事情多数由傅深惟决定,沈娆没有意见,随便都行。

      沈娆挂了电话,后知后觉自己嘴角似乎有一抹笑。

      ……

      看到手机山推送的飞机失事是新闻的时候,沈娆心头蓦然一空,没由来地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正在玄武湖给街头表演的二胡艺人拍照,然后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该按时落地的飞机再次失约。

      傅深惟有一整个助理团队,他和沈娆的爷爷一样,出差带走了五个,只留下最得力的那个以防意外。

      但告诉沈娆这个噩耗的并不是陈秘书,而是官方的人:飞机因为不明原因失联,在帕西菲克海出海的渔民目击到坠落的飞机,暂无生还者。

      这一刻,沈娆才突然觉得世界跟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她本来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就不多,现在又断了最后一个。

      陈秘书开车来接沈娆,然后带着她飞到了搜救现场,心中祈祷着上天降下奇迹。

      沈娆和陈秘书被直升飞机带到作为搜救站点的巨轮上,陈秘书去和交谈,回头便看到了脸色苍白但还是一脸淡漠的沈娆。

      陈秘书作为傅深惟的心腹,知道许多沈娆不知道的事情,也自然知道傅深惟在沈娆背后的真实面貌。回想起出差前接到沈娆电话时,傅深惟不经意露出的一丝混杂着慌乱、欣喜和无措的复杂,陈秘书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有些为雇主难过。

      和官方的人交谈完毕,陈秘书回到沈娆身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告诉她,生还的可能很小,但找到黑匣子的可能很大。

      沈娆难得觉得有些茫然和无措,但她到底记得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忙碌不属于她,陈秘书也帮她在学校请了很久的假,让她在家休息。

      傅深惟和沈娆有约定,在结婚的时候都立好了遗嘱,全部身家留给对方,若有后代则留给后代。而现在,是沈娆得到了傅深惟为她留下的一世衣食无忧。

      沈娆浑浑噩噩地在别墅睡了两天,直到陈秘书带着律师和文件敲响了房门,她才从浑噩里挣脱了一点出来。

      和文件一起带来的,还有一个视频。陈秘书把手机递给沈娆,说这是傅先生察觉到坠机后录下的视频,之后他在坠机途中打开了网络,上传到了电子信箱里。

      沈娆不知道傅深惟会给她留下什么话,她没想过,也想象不出,但还是平静着面容,指尖似乎有些颤抖,点开了视频。

      傅深惟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屏幕上,他坐在两排座位之间的角落里,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似乎死死抓着哪里。傅深惟的衣服和发型都有些乱糟糟的,但他在微微笑着,他说:“

      ……沈娆,我知道你从不在意,所以没有拿一见钟情这种话来烦过你。
      一见钟情配不上你,我更是。
      但我终究是不甘心,所以带回了那么多人回家来试探你。
      抱歉。也许你不在意我的道歉,但终究还是对不起。
      我爱你,但看到你对我,对万事万物都一点不感兴趣,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心……
      书房的保险柜里有我留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可以去看一眼。
      我也许很难回来了,现在万分遗憾没有吻过你。
      ……往后余生我不在,也许你还轻松些。
      沈娆,我希望你平安喜乐……
      妖妖,我想你爱我。”妖妖是沈娆的小名。

      高傲如傅深惟,他不会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但他终究是更低到了尘埃里,似祈求似感叹地说:妖妖,我想你爱我。

      在陈秘书眼里,这位大名鼎鼎的沈家千金只是一只娇生惯养的金丝雀,是无数人呵护的娇气菟丝花。漂亮得像蝴蝶,冷淡得像云雾,都是人抓不住的,但傅先生偏偏想抓住。陈秘书从来没见过沈娆现在的表情,空茫得像是她整个人下一秒就会消融在空气里一样。

      陈秘书没忍住把一旁的毯子披到她单薄的肩上:“傅太太,请节哀。”

      沈娆骤然想起初见傅深惟的那一天,他用同样沉痛的语气说:沈小姐,请节哀。

      两滴眼泪骤然从眼眶涌出,砸到了手机上,落到画面里傅深惟的嘴唇上,像是一个吻。

      直到有人拿开手机,把纸巾放到她手里,沈娆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流泪。很奇怪,他们有这样深的感情吗?

      沈娆抬手遮住嘴,捂住了要出口的呜咽。

      ……

      陈秘书和律师离开别墅时已经很晚了。沈娆披着毛毯第一次踏足了别墅的二层。

      沈娆一间一间开灯地找过去,终于在走廊尽头的那间看到了书房的布置,和墙上那个没有做一点掩饰和伪装的保险柜,密码就刻在保险柜上的铜牌上,是她的生日。

      看到这里,沈娆又忍不住闭了闭眼,抑制住要涌出的泪水。

      打开保险柜,沈娆看见了十几个黑色的丝绒盒子,还有一叠文件。她一个个打开看,很有耐心。

      盒子里都是戒指,不同款式的二十对。文件除了有沈氏和傅深惟自己的资产——现在都是沈娆的了——还有一叠保密协议《关于假扮傅先生的一夜情人的条款》。

      幼稚得连沈娆都想笑,所以她泣不成声。

      她把保险柜里的东西都拿到了地上查看,最终怀抱着它们在躺倒在了地毯上。她第一次哭了这么久,很累,很想睡了。

      心脏爬上细细密密的疼痛,沈娆忍着胸口的沉闷拨通了陈秘书的电话:“陈秘书,我想拿一半身家去成立一个助学基金会,帮助那些想要读书但家庭难以支持的孩子,麻烦你帮我计划一下。”

      胸口的沉闷越来越明显,沈娆眼前在发黑,她突然觉得很冷,很想有人能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她没有听到陈秘书的回答,意识骤然陷入黑暗。

      握着手机的手失去了力气,手机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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