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思》舟几又

1、腊月二十四

　　癸卯年腊月二十四
　　年前总是隔外忙碌的，忙着的人也总看不惯闲得很的人。
　　“诶呦，怎么还睡着呢？”罗采薇女士采购完看见钟晓还在睡，忍不住的念叨，
　　“快起来了，了了，快起了，外面还下了雪呢，再不起来就不下了。”
　　“这孩子怎么睡不够呢，这都马上十一点了。”罗女士说了几句，房里还是没动静，也没空管了。急急忙忙地进厨房忙活午饭。
　　跟在她后面进来钟余先生也是两手拎了满满当当的东西，刚放下东西打开电视，就被从厨房进进出出的罗女士看不顺眼：“这些东西放在这是等着我来收拾吗？不知道把东西放放好啊，一个两个都懒成精了。”
　　钟晓听见声音，意识有些清醒了，但人还是往被子缩了缩，思路却随着她妈妈说的话想了想：下雪了啊，怪不得睡到半夜有点冷了，但这雪又积不起来，也没什么好看的。

　　南川在苏南的最北边，不常下雪，下了雪也夹杂着雨，一下就化。
　　她顺便又拿起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10:15，果然，离十一点还是有些距离的，她的母亲啊，总是蛮夸张的。
　　刚想再眯一会儿，就听见外边乒里乓啷的，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电视机里乱七八糟的声音，以及楼上邻居突然发出尖锐的暴鸣，不用想就知道楼上又开始“教育”了，哎，可怜的小孩，钟晓一边深感同情，一边有点想发疯，比如怒吼一声：“都安静点！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也不早了，早起晚起都是起。
　　罗女士现在虽然可以忍受钟晓睡到中午，但绝对不允许她不吃午饭。所以，为了让耳根清静一点，钟晓在床上默了默还是掀开了被子。
　　被子一掀，屋里也没暖气，一晚上聚起来的一丁点热气一下就散了，一分钟前还暖乎乎的被窝一下成了冰窖，钟晓这才起身换了衣服刷了牙。

　　打开门，出于对不常来的小雪的尊重，她还是走到窗前看了眼，倒是有些意外：“这次下的雪倒是还积起来了。”
　　钟余刚放完东西从储藏室出来，听见他闺女说话，搭了句：“今天这雪是比以往的大点，好啊，瑞雪兆丰年。”
　　窗外的绿化带上覆了薄薄一层雪，但地上是湿的。“看吧，过不了多久就会化了，能对这场雪抱有多大期待呢？”钟晓在心里这样想着，嘴上随便应了声，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自从放假以来，钟晓的生物钟就规律的很，晚上一点睡，早上十一点起，倒也满打满算睡了十个小时，脸色不算憔悴，倒也不明亮，黑框眼镜戴着，正好能遮黑眼圈，这个点起她也不必吃早饭了，一天两顿甚至一顿，身形倒是消减了点，看上去就薄薄一片，不过好在罗女士常常督促她锻炼，看上去也不可怜。
　　罗女士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的，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转头看见一个人——穿着厚睡衣，披着打结的头发，还有点油，捧着杯水在喝，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就烧心，刚张嘴想说两句，旁边的人先开了口：“妈，锅里该盛出来了吧，好像有点糊了。”罗采薇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锅里炒的土豆丝，铲子翻了翻，底下的是有点糊了。
　　嗯，还行，狗鼻子还是挺灵的，眼里也还算有活。
　　罗女士接过她闺女递过来的盘子，又瞧着钟晓把炒好的菜端上桌，拿好碗筷，还不忘叫她爸上桌。吃饭倒是积极，罗采薇心里这样想，又喊钟晓把锅里煮好的汤盛出来，她那边也把土豆丝端上了桌。
　　钟晓看了眼锅里的三鲜汤，挺烦的，倒不是不会盛，只是她的手劲还没有大到能一只手举锅子一只手拿铲子，也不能拿起来就倒，不出意外的话总是要出点意外的，泼出来事小，打翻了事大，省力的方法行不通，总是要先把大部分东西盛到碗里，再把汤倒出来，拖着碗的手每次都多少遭一点罪，所以她一般会逃避这项工作，换别的做，但以罗女士的脾性，钟晓要是说了，以后家里的汤都归她盛。
　　钟晓默默盛完了汤，上了桌，一家三口就开始吃饭了，饭桌上罗女士看着钟晓，又开口了：“晚上徐阿姨请客吃饭，你记得化个妆，洗个头，精神点，好好一姑娘，别叫人看了一脸苦相，听到没有。”
　　钟晓：“哦。”无所谓的语气。
　　钟母：······来火了要。
　　钟父：不生气，不生气啊。

　　过了会，钟晓又问了句：“今天晚上和谁一起吃饭啊？”
　　“就跟你徐蕾阿姨家，李冬叔叔家，任景家还有我们的几个朋友，你都见过的。”罗女士抢先答到，钟余附和道：“过年了，我们几家聚一聚热闹热闹。”
　　这几家人家家庭构造基本和钟晓家差不多，一般都女主内，男主外，男方家里有点小生意，小财产，女方结了婚就不用去工作了，在家专心带孩子，一个不够生俩，钟晓倒是没什么兄弟姐妹，她发小任意有个大她两岁的哥哥也就是任景，李叔叔家有的两个女儿差了9岁，大女儿比钟晓大三岁，刚结婚，小的高三。她徐阿姨家是个例外，她们家的生意她说了算，徐蕾和罗女士小时候是邻居，一起长大，后来高中毕业了去深圳做生意，再后来也就嫁了当地人，长居深圳了，现在也就过年的时候能碰面了，她两个儿子也小点，一个上初三，一个还在小学，钟晓和他们也就混个脸熟，倒是和徐蕾能谈得来，私下还常有联系。

　　吃完饭没多久雪就不下了，钟晓在沙发上躺的七仰八叉的刷手机，越刷越无聊，索性慢悠悠地去洗了个头，换了身衣服，琢磨着化个能见人的妆去吃饭，她的化妆技术马马虎虎，挑不出大问题的五官，又白又细的皮肤，不乱来总是丑不到哪里去的。
　　一套流程下来也差不多到吃饭的点了，钟余又是最喜欢热闹的人，看见钟晓收拾好了，便催他老婆快点，钟晓倒是无所谓，她只在乎晚上吃什么，希望能好吃一点。
　　到了吃饭的地儿之后他们又等了一会儿，才正式上桌，二十多个人一张桌子，男人们吹吹牛，女人们交流育娃保养心得，分工明确，至于小孩们，更是“抱团”明确，好在任意和她哥已经没什么共同语言了，钟晓也能和她说说话。

　　她们两个其实很久没聊天了，但是只要有个话头，多隐私的事都是能说一说的，比如感情问题，任意长得很漂亮，明媚的五官，张扬的性格，轻而易举的迷倒一大片，但是从没听她说过和谁在一起了。
　　“你···有什么情况没有？”八卦还是要八卦一下的，每次碰头钟晓都会问一问。
　　“没有。”答案不出意外，“你呢？”顺便也更新个进度。
　　“你觉得我可能吗？”
　　“学校里不是一大片追你的，但你什么时候能把你散发出的这种‘别来烦我’的气质改改，说不定别人还敢跟你表个白。”任意给出真诚的建议，“但是我还蛮喜欢你这种劲劲儿的感觉的，认真的。”认真的夸赞，钟晓的美不在于脸，而在于她的气质，一股飘飘然的感觉，很让人怀疑她随时都能上山去。
　　“谢谢你哦，那我还是别改了吧。”钟晓好笑道，
　　“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考虑，咱们出去玩吧？”任意向来是很跳脱的，钟晓也能很自然的跟上。
　　“好啊，去哪里？要不等年后和徐阿姨一块去深圳玩？”钟晓总是会想的很周到。
　　“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我们两个。”任意的语气有些认真了，“这两天就走。”很认真的。
　　钟晓愣了愣，以往她出去旅游都是全家出行甚至几家一起，虽然她一直很想单独出去，去远方，但罗女士一直没同意，所以，几次下来她也没指望她大学期间还能和同学来一趟远游，而现在，

　　说实话，很心动，钟晓已经开始在畅想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了。
　　她把视线从眼前的菜移到她亲爱的妈妈身上，今晚的女士们也很高兴，喝了酒，脸蛋红扑扑的。

　　“大过年的，你找骂？”旁边的任景突然出声了。
　　两个女孩单独行动，还这两天就走，年前也未必赶的回来，年三十不在家过，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
　　“但是，现在真的很无聊啊，在家无聊，过年也无聊，连烟花也不让放，不如去外面玩一圈。”任意嘟囔着，她向来想一出是一出，“怎么样，干不干？”
　　她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