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如山不动

5、第 5 章

　　交完第一批货，连轴转了几个月的季知，终于可以休息两天。
　　天气转凉，暑气消散得一干二净，小区里的小孩却还是一样热闹，来来回回地欢呼雀跃。
　　对完账的季知站起身，伸了伸懒腰，难得最近比较顺利，穿透了好几层楼的小孩吵闹声也难得听起来不那么烦人了。
　　坐了一上午，喉咙有些干，季知抓过杯子准备去接水喝。
　　刚走到门口，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虽然是阴天，天光却很亮，阳台的玻璃门盛满了白色天光照射进来。
　　坐在地毯上的杨雨背着光，像是一道剪影，腰背笔直，倔强的侧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杨雨嘴里念念有词，沉浸在书本里，丝毫没有注意到靠在门口观察她的季知。
　　许久没有这种宁静又安心的感觉了，一向不爱回忆过去的季知最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以前的事情，或许是杨雨有时候跟以前的她有点像。
　　小时候，季知父母没钱没房子，为了读书只能让她借住在各种亲戚的家里，遭受了很多的白眼，明里暗里的嘲讽，或者是对着季知卧室门的大声辱骂，她都见了很多。
　　季知从来不跟父母说这些，但父母一直都知道，他们经常眼眶通红地抱着小季知，让她再忍忍。
　　直到后来，有一个表哥，季知跟他打了一架，季知被打得很惨，表亲一脸不屑，对季知父母大吐季知的坏话，一向忍耐的季知爸妈失去理智，打了那对表亲。
　　季知父母含着泪把她接了回来，他们居无定所，住过很多地方，有时候只能保证季知一个人顿顿有饭吃，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小季知带在身边，再也没有让她借住在别人家。
　　他们一天当作两天用，把所有能做的工作都做完，终于在季知初中的时候买了这套二手房。
　　房子很小，有些旧，但是季知和爸妈一起把房子打扫得整洁如新，布置上属于他们的东西，把所有的窗帘都换成白色，让房子的采光尽可能变得更好。
　　季知的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他们就跑了好多个批发市场，给她买上最蓬松的被子，让房间里唯一的物件尽可能地柔软。
　　幸好客厅还算宽敞，采光也很好，他们在这里铺上了地毯。
　　闲暇的时候，季知坐在地毯上，靠在茶几上写作业，妈妈在给她打毛衣，爸爸会给她修小太阳，都怕她太冷。
　　季知坐在那个位置，从初中到大学，到父母去世……
　　记忆渐渐消散，坐在那个的小季知变成了杨雨。
　　一阵风吹进来，杨雨打了个冷颤。
　　季知拿了件外套递给杨雨，杨雨感激万分，但感谢的话这段时间说得太多，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知安抚住了她，问：“饿了吗？”
　　杨雨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竟然已经十一点半了。
　　“我马上去做饭。”杨雨急忙道。
　　季知按住了她准备冲向厨房的身体：“今天我做饭，你好好看书。”
　　杨雨见到的大多数人，无论是同学老师，还是街上的路人，大部分人的眼神总是飘散没有定势的，要么局限在自己衣服上，腿上，鞋子上；要么漫无目的地发散，然后被周围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吸引注意，他们左顾右盼，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有一类人她们的眼神很坚定，他们总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目光也总是果断地跟着行动转移，和这类人接触，往往很容易被她们带着走，不容易拒绝她们的要求。
　　季知便是这样，她的一个眼神，好似事情已经决定好，杨雨便乖只能乖地坐回了原位。
　　不知道季知厨艺如何，但她动作很干脆，厨房传出来的切菜的声音，也很规律均匀，杨雨想，她的厨艺应该不会太差。
　　杨雨重新拿起书，看着习题册上的最后一道大题，这道题她做了很久，但是没什么思路。
　　刚刚从一上午的深度学习中抽离出来，说实话她现在急需休息一下脑子，不再适合思考，所以思绪总是忍不住发散，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吸引注意。
　　例如小区里此起彼伏的小孩吵闹声，例如厨房里的季知。
　　季知在炖汤，白色雾气裹着饭香一阵一阵地传出来，杨雨的肚子忍不住叫了起来。
　　尴尬的她害怕被季知发现，只能重新强迫自己把注意重新放回书本上。
　　她努力思考着这道题的解法，但最后还是没什么思绪。
　　说实话她最近心里挺慌张的。
　　一方面她找不到季星心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父母的怒火，父母还会不会让她回去。另一方面，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父母就算再生气，这件事情最后总会过去的，她还要回到学校继续学习。
　　才刚刚高三的她已经离校超过一个月了，虽然早就把知识点学完了，但没有老师指导复习，也不能根据其他同学判断自己的复习水平和进度。她心里着实有些慌张。
　　所以每天只要能抽出时间，她就会看书做题复习，尽量让自己再回到学校时不要落下其他同学的进度。
　　想到这些，杨雨立马换了一本书继续看起来，不会做这道题那就不做，不能耽误了其他内容的学习。
　　季知做饭很快，没过很久，两个菜加一个炖汤就上了锅。
　　说不上惊喜，但季知的厨艺养活自己是绰绰有余的，想到是季知做的，杨雨一连吃了两碗饭，喝了两碗汤，撑得肚子快要爆炸。
　　最后抢着去洗了碗。
　　下午，杨雨继续写作业，季知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看书。
　　杨雨看了一眼书的名字，《笑话大全》，一时竟然笑出了声，季知瞥了她一样，换了个方向，继续正襟危坐一脸平静地看着笑话书。
　　季知坐在旁边，仿佛一颗定心丸，杨雨很快又重新投入了紧张地学习。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身后伸出来，吓了杨雨一跳。
　　季知指着杨雨今天上午没解出来的那道大题，看着杨雨列出的草稿。
　　“你的思路有问题，被出题人设置的坑带着走了。”
　　杨雨点头，她知道这道题有坑，但是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只能根据题目的每个条件把能计算的运动过程都计算出来，但到最后不是计算量太大算不出来，就是根本无法推算物体的全部运动过程。
　　“电阻为零，物体在这里的时候，整个线路已经短路，所以这时候物体处于静止状态，你只要算出它的受力过程，再套用一下能量守恒公式，就能算出答案。”
　　杨雨恍然大悟，就着季知的思路，不过五分钟就计算出了答案。
　　这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感觉实在令人兴奋，杨雨一脸崇拜地看着季知。
　　“姐姐，您大学是？”
　　“C大。”季知淡淡道。
　　C大是全国的高等学府，进去的人都被称作天之骄子，也难怪季知现在还能解出高三的物理题。
　　杨雨大脑转了一圈，想季知有缺点吗，立马得出答案，没有。
　　季知休息的这两天给杨雨讲了不少题目，杨雨顿时感觉自己其实不去学校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有这么一个好老师在旁边。
　　两天很快就过去。
　　平平淡淡，但是杨雨感受到少有的幸福感。
　　季知接了一个电话，很快又回到了忙碌的工作当中，杨雨想跟她一起，被她给拒绝了。
　　季知让她在家好好学习，杨雨一再表示不耽误自己学习，最后还是只能呆在家好好看书。
　　日子溜得很快，不知不觉一周又过去了。
　　晚上，已经是深夜，杨雨合上书准备休息。
　　季知的房间灯还亮着，看来还在忙，杨雨很想跟季知道个晚安，又怕打扰到她。
　　于是只能作罢，轻手轻脚准备回房间睡觉。
　　就当她抓住门把手准备开门进去的时候，“吱嘎”一声，季知的房门忽然打开，灯光刺眼得杨雨忍不住遮住眼睛。
　　适应了光线的杨雨，发现季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季知：“杨雨，我们谈谈。”
　　杨雨不知所措，任由季知把她重新带回了沙发上，两人正襟危坐。
　　季知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了杨雨。
　　杨雨疑惑：“这是什么？”
　　“你这段时间的工资。”
　　“我不能要，您之前已经给过我了。”杨雨语气里充满了慌张。
　　在这里已经给季知添了很多的麻烦，季知对她已经是非常好了，她不能再要任何的钱，无论如何也要把钱还给季知。
　　要是季知不收，她就……
　　季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季知的话一下子斩断了她纷杂的思绪，原本焦急有些微热的脸颊瞬间变得冰冷，深夜的寒气窜过全身，身体忍不住微微打颤。
　　她知道，这不属于她的幸福时光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