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如山不动

3、第 3 章

　　季知工作很忙，每天早出深夜归，很少能够顾及得上杨雨。
　　那天晚上杨雨再次走进这个房子之后，季知没有任何求知欲地默许她待在这里。
　　在房子里休息了两天，杨雨年轻人的身体很快就彻底恢复了过来。
　　季知不爱说话，她也不说话。
　　很安静，杨雨的人生里第一次没有争吵地生活，她感到很舒服。
　　真正的暴风雨还没有来临，杨雨不想面对这一切，她只想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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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桶装水的老板娘个子小小的，但是有一个很有肌肉，高高大大的老公，平时负责送货，最近她老公回乡下去奔一个远方亲戚的丧，留下老板娘一个人在这里。
　　这导致了一个问题，不是老板娘太孤独，而是顾客买了水只能自己搬上楼。
　　小区是个老小区，没有电梯，大家都说想安电梯，但住的大多是老年人，没人舍得拿钱出来装电梯，况且爬爬楼还有益身体健康。
　　于是累了一天的季知提着这一桶水，每踏一步，都感觉随时要被拽下去。
　　喘气声越来越大，季知感觉自己要背过气去了。
　　楼梯走到中间，季知一鼓作气，准备一口气搬上去，一道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杨雨。
　　杨雨穿着自己以前的发白的旧T恤，看起来更瘦了。
　　“姐姐，让我来吧。”
　　看着那瘦弱的肩胛骨，细瘦的小腿，季知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就在季知准备拒绝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水从她手里提溜了过去。
　　季知的表情有些惊奇，还有些难以言喻，因为看着这么大一桶水在一个小女孩儿肩膀上举重若轻的样子，有些怪异又有些喜感。
　　杨雨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看见季知还站在原地，而且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脸忽然就红了：“我从小力气就很大，而且经常给我爸妈搬货，所以……”
　　季知摇摇头，表示没有别的意思，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以表欣赏。
　　杨雨害羞的脸红得更加彻底。
　　扛着水的杨雨跟一身轻松的季知走得几乎一样快，很快就到了家。
　　季知打开门，里面飘着饭香，这几天每天回来，都能吃到杨雨做的菜，口味淡淡的，清香扑鼻，季知很喜欢。
　　饭桌上，两人安静地吃着饭。
　　杨雨忽然开口：“姐姐，你是在做生意吗？”
　　“嗯？”季知不知道她的意图。
　　“我听您打电话猜的。”杨雨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以去给您帮忙吗，您看我力气真的很大。”
　　说完，杨雨向季知展示自己那小鸡似的胳膊和双手，令季知吃惊的是，那双手上竟然有许多的茧子，看起来倒不像是读书人的手。
　　怕季知不答应，杨雨急忙说道：“我做过很多工作的，帮我爸妈记账，搬货，给别人补习功课，还有悄悄去餐厅打工。”
　　“我真的很会打工，一定能帮到您的。”
　　季知没有说话。
　　杨雨：“我真的很想谢谢您，您是我遇见过很好很好的人。”说完，杨雨要哭了出来。
　　季知忽然轻轻地笑出声：“怎么还有人不用打工还哭？笨蛋。”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
　　杨雨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知道季知默许了她跟着她。
　　现在再站在这间屋子里，她赶紧心似乎没有那么慌了，脚下也更踏实。
　　不由得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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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睡了一半的季知起来上厕所。
　　隔壁的门还开着。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是当年季知父母还在的时候，一家人一起住在这儿，后来父母去世，季知的性格，也没什么亲戚来往，于是那个房间就一直空了下来。
　　这两天收拾出来给了杨雨住。
　　杨雨基本都在客厅呆着，很规矩生怕碰乱季知一点东西，晚上就算进房间也从来不关门，似乎知道房间的归属权不属于她，她不好意思把季知“关”在门外。
　　季知无意地向里面瞟了一眼，黑黢黢的，原本以为杨雨已经睡了，再仔细一看，竟然有个人影坐在窗边。
　　季知瞌睡一下子被吓醒。
　　但看清眼前的景象，心中有些许异样。
　　月色很好，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直直透进来，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窗沿一隅格外明亮，杨雨蹲坐在窗户边，手里拿着书和练习册，认真地沉浸在学习里。
　　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的目光。
　　“她为什么没有开灯？”季知想。
　　想到小时候去亲戚家借住的时候，当时小季知在洗手，亲戚走过来冷着脸色关了水龙头“这么大的孩子了，也不知道节约水，还真当你自己家了。”
　　或许杨雨怕给季知添一丝一毫的烦恼，更何况电费这种事关钱财的东西。
　　没有打扰杨雨，季知上完厕所，轻声关上房门，回去继续睡觉。
　　合上被雨水打湿过后页张变得弯曲的书本，把它放进书包里。
　　杨雨伸了伸懒腰。
　　虽然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去学校了，但是她并不想落下自己的功课，她很想读书，真的很想。
　　月色很皎洁，像霜一样铺在高低错落的高楼矮房上，这样的景色令人宁静。
　　杨雨看着窗外，久久不能回神。
　　有一天下午，在小卖部，妈妈说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拿到了当年梦寐以求的大学通知书，大学老师说让她免费读书，外公也不再阻拦她。她激动得要哭了，差点就跟着那个大学老师走了。
　　可是她忽然想起来她还有个孩子，要是她去读书了孩子怎么办，孩子还那么小，没长大，孩子还要念书呢，她不能去。
　　“妈，我都已经这么大了，您也太杞人忧天了。”杨光出言打断了妈妈的话。
　　妈妈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搂住杨光的肩膀：“妈妈爱你啊，就算你这么大了，妈妈在梦里还是放不下你。”
　　说罢，妈妈蹭了蹭杨光的脸：“要是我们杨光还是个小宝贝就好了，妈妈就能像小时候一样把你抱在怀里，就算上大学，妈妈也抱着你去。”
　　母子其乐融融。
　　杨雨坐在小卖部里间的货物口袋上，透过窗帘布的缝隙看着夕阳里的妈妈和杨光，她羡慕得眼睛干涸酸涩，强忍着悲伤扭过了头。
　　人生短短十几年，她一直在借住，在自己家借住，在别人家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