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雁》橘色天空

17、第 17 章

　　叶疏云问医生：“是不是因为这个alpha出现，所以我的药提前失效？如果我和他分开，换药还有效吗？”
　　医生说：“你吃药打针，从来没有过发热期。林先生身体健康，与你匹配度又高，但凡换个匹配度低或者有不良生活习惯的alpha，比如抽烟喝酒熬夜，你的药效不会减退得这么快，换药有风险。”
　　叶疏云不想怪林晏和，可林晏和的确是原因之一。他搬进瑞景澜湾前考虑过匹配度问题，但在他的人生轨迹里，不幸是常态，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遇见与他匹配度高的alpha谈何容易。
　　可是，他和林晏和恰好属于那8%的群体，这样小的概率，竟然让他碰到。

　　医生又说：“可以分开，但我不建议你们分开。是药三分毒，要慢慢停药，不能再吃了。要么找对象确定关系，要么切除腺体，不然你还会被发热期折磨。”
　　叶疏云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医生觉得这对AO蛮搞笑的，omega装beta，alpha认不出omega是omega。明明结了婚，既不清楚匹配度，也不发生关系，以为自己是忍者吗？
　　医生走后，叶疏云打算起身，他费劲地坐起来，头脑一阵眩晕，腿脚发软，久久不能回过神。直到林晏和开门进来，把一勺粥递到他嘴边。
　　两人面面相觑，林晏和很快意识到不对，他怎么给叶疏云喂起粥了？
　　林晏和忙把粥放下：“你……你自己来吧。”

　　叶疏云端起粥，塑料碗是烫的，他舀了勺粥吹了吹，平静地问林晏和：“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晏和把发微信、打电话、敲门等一系列操作全部告诉叶疏云，说：“你的身份证我是在书桌上的文件包找到的。我记得你没有长外套，所以拿了我穿过的风衣。”
　　叶疏云一边吃粥，一边听林晏和解释，全程一言不发。他在想，林晏和真是一个很细致的人，用无可挑剔来形容也不为过。
　　林晏和还把他被医生和护士说了一通的事告诉叶疏云，确保叶疏云事事知情。
　　叶疏云问：“你没吃抑制药前，没有特别的想法吗？”他好奇，是不是每个alpha看见发热期的omega，都情难自禁，有那种冲动。
　　“想抱你。”林晏和大方承认，“你的信息素很香。”

　　“没见过omega发热？”
　　“见过。”林晏和说，“但你的信息素是我闻过的omega信息素里，气味最浓郁的。”
　　原因为何，大家心知肚明。
　　叶疏云说：“我吃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林晏和看了看时间，是到点了：“嗯，我去帮你办手续。”
　　“谢谢。”
　　为了多休息几分钟，叶疏云等林晏和办完手续才下床，当他穿鞋却发现没有袜子。
　　林晏和说：“赶时间，没翻衣柜找袜子。”
　　叶疏云直接光脚穿鞋：“没关系。”
　　林晏和帮他穿好风衣再出门，已经做得很周到了，细枝末节，不必在意。

　　路上，叶疏云想了很多，他以为自己做好了提前发热的准备，有药万事大吉，可当事情真正发生，他才发现自己束手无策。
　　如果他在学校发热，同事会把他送去医院，但也说明他入职时没有如实告知第二性别；如果他在李哲家发热，道理同上；如果在Sing with me发热，场面将不可收拾……
　　他该庆幸，是林晏和首先发现并细心处理，让他不至于狼狈不堪。
　　“假如你遇到陌生omega突然发热，会送他们去医院吗？”叶疏云问。
　　“不会，我会打急救电话。”林晏和说，“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有对象，处理得不好，容易惹麻烦。”
　　林晏和的话让叶疏云再次陷入思考，林晏和之所以伸出援手，是因为他们有“婚姻关系”，按照先前协议约定，林晏和大可不必关注他的。

　　回到瑞景澜湾，叶疏云第一时间洗澡，把被单床单都换掉，床铺上还残留淡淡的omega信息素味道。
　　林晏和没闲着，洗完澡便开始煮饭熬粥，他没吃午饭，在医院吃的那点东西不顶饱。
　　叶疏云躺回床上，可能昨晚睡得太久，现在完全睡不着。他看着精致的房间，回忆这两年在林晏和家的生活，似乎坠入一个舒适的港湾，他不用操心家务琐事，只管专心搞钱，偶尔能吃上新鲜热乎的饭菜，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平淡、温暖、温馨，这不就是他曾经幻想过的生活？可惜，若他能活到60岁，大半辈子已被叶小英拖累。
　　这里是林晏和的家，他始终是外人，不该再继续打扰林晏和。还有几个月就到暑假，婚礼怎么办？他和林晏和一直欺骗林晨和季夏，他是omega这件事，早晚瞒不住。

　　叶疏云深思熟虑，打算吃过晚饭就跟林晏和说清楚，他要离婚、搬走。
　　林晏和做好饭菜，喊叶疏云起来吃饭，发现叶疏云没关房门。
　　林晏和站在门口：“疏云，你醒了吗？起来吃饭了。”
　　“好。”叶疏云应道。
　　头一回生病有人照顾，叶疏云感觉病都好得快些。他没有耽搁，快步走到餐厅，准备享用在瑞景澜湾的最后一顿晚餐。
　　叶疏云的位置上放了一碗生菜牛肉粥，牛肉看着很嫩滑。
　　林晏和说：“你洗过胃，给你熬了粥，易消化。熬得不多，就两碗，再吃点菜，应该够了。”
　　由于有剩饭剩菜，林晏和做了葱花蛋炒饭，还有葱油鸡、香芋蒸排骨、手撕包菜。

　　“你中午是不是没吃饭？”叶疏云问，除了包菜，鸡肉和排骨看起来像隔餐的。
　　“嗯。”林晏和说，本来中午有炒油菜，但油菜已经发黄，他重新做了手撕包菜，“葱油鸡和排骨是中午做的，你不介意可以吃。”
　　“不介意。”
　　叶疏云想，等以后条件好转，他要精进厨艺，多花点心思在生活上。没吃过的美食，有机会要品尝；没去过的地方，有机会要旅游；没体验过的活动，有机会要尝试。
　　叶疏云饿了快一天，胃口不错，不仅吃完两碗粥，还吃了半碗蛋炒饭和不少肉菜。
　　“待会记得吃药。”林晏和提醒叶疏云，“医生说你体质好易恢复，但毕竟发热期，还是得多注意。”
　　“知道了，谢谢。”叶疏云说，林晏和越关心他，他越惦记这点滴小美好，仿佛握在手中的一把细沙，稍不留神，它便会悄悄流走。

　　饭后，叶疏云关上房门，收拾行李。他怕自己舍不得走，怕自己借着omega的身份向林晏和提条件，让林晏和同情他。
　　这违背了他的初衷。他当初自定要求，一旦提前发热，必须从林晏和家搬走，尽可能减少对林晏和的影响，同时保护自己后续不受alpha信息素干扰。
　　他和林晏和的匹配度这么高，更要赶紧离开。
　　当叶疏云拖着行李箱从房间走出来，林晏和非常惊讶，未等他提出疑问，叶疏云开口道：“林先生，很感谢这两年来你对我的帮助和照顾。现在这个情形，我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非常抱歉给你带来不便和困扰。我能做的，只有尽快还清欠款，请你吃饭，以表达我对你的感谢。麻烦你约个时间，我们去办离婚手续，叔叔阿姨那边，也要麻烦你帮忙解释。希望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说完，叶疏云朝林晏和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想走，被林晏和大力抓住行李箱拉杆。
　　叶疏云着急地问：“林先生，还有事吗？”
　　林晏和站到叶疏云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找到出租房了？”
　　叶疏云不敢与林晏和对视，他低头看行李箱，内心祈祷林晏和快点松手。
　　“打算住酒店？”林晏和又问，叶疏云真是着急得很，这病稍有好转，便按耐不住离开，他有这么吓人吗？
　　“嗯。”叶疏云低声应道，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跟林晏和闹得太难看，不然良心过不去。
　　林晏和了然于心，他是alpha，叶疏云是omega，两人匹配度高，他对叶疏云来说，像颗定时炸/弹。在他们都没有做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林晏和易诱发叶疏云发热，无疑将叶疏云置于危险中。

　　“住酒店不安全。”林晏和说，叶疏云正病弱，应当静养，不宜劳累，更不宜突然转变居住环境。
　　“谢谢关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叶疏云平心静气地说，他有什么办法？但凡他不是omega，而是beta或alpha，也不会举步维艰，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住在这里让你难受？”林晏和以为，他对叶疏云的关怀，能让叶疏云在为钱所困中感到一丝放松，如今反而变成武器，“我很可怕吗？”
　　“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林晏和的坦率让叶疏云心猿意马，林晏和真心待他，他无以为报，连“谢谢”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不同意离婚，即使你拿出离婚协议，我也不会签字的。”林晏和态度坚决，他不愿看到叶疏云流离失所。哪怕叶疏云会找出租房，谁知道屋主靠不靠谱？邻居靠不靠谱？叶疏云留在这里，起码有个照应。

　　“没关系，分居两年，自动离婚。”叶疏云说，林晏和不让他走，他就等林晏和不在家的时候再走。
　　“你怎么解释我们之间的流水记录？”林晏和问，光分居没用，叶疏云还得证明两年内他和林晏和没有任何往来。
　　“……”这问题把叶疏云难倒了，转账行不通，现金行不通，没办法找到靠谱的中间人转交。
　　林晏和问：“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想搬走？”
　　仅仅因为他们匹配度高？叶疏云工作中接触的alpha多了去了，为何偏偏介意他？
　　“你对我太好了，我受不住。”叶疏云觉得，舒适的生活要靠自己奋斗得来，而不是靠别人的给予。
　　他表面还债，实际没少占林晏和便宜，比如不用付房租、水电费、停车费、伙食费，卫生纸沐浴露等生活用品，也是林晏和定期更换的，算起来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叶疏云曾跟林晏和提过给生活费，林晏和却说，与其计较这些，不如抓紧时间挣钱。
　　叶疏云此话一出，林晏和无言以对，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寻思他对叶疏云也没多好，真要做好好先生，不应该直接销毁欠条当行善事？
　　叶疏云知道林晏和不理解他，说不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可是，没有林晏和，才是他该有的生活，他只配在狭小的房子里，吃着折价菜、睡着旧床垫、对着发灰的墙壁，计算买抑制药阻隔剂花费多少，每月的油费多少，每年的车险多少……
　　尽管叶小英死了多年，叶疏云却仍感觉她阴魂不散，恶语环绕，仿佛在看他笑话。
　　无尽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