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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一步登天 ...

  •   来到横贯东西的主要大街,上了一辆粗重的老旧火车,乘坐大约丢个垃圾的简短时间,凡图和和尚撞开兜售情趣内衣的乘务员,攥着浸满汗水的作废的车票下了火车。
      夜露从扫着裤边的枯草滚滚掉落,凡图和和尚在车水马龙的幽暗街道穿行没多久,拐到了静谧的护城河畔。
      淡淡的河水气味里夹杂着无数飞翔的小飞虫,悬浮的街灯之光翻滚着,让这群混乱拥挤的虫大军清晰可见。
      单只手如船桨拨开浮萍一般,撕出团团虫影中的一个又一个大洞。狭长的龙螳探出腿节,精准地按死妄图停在凡图身上的飞虫。

      龙螳过滤不掉的则寒风直往怀里钻。难以想象红影城的虫真够坚强的,能在立冬的前两天好如此招摇。拜飞虫和寒风二者所赐,凡图感觉奇异,有点在又冬又夏的日子里闲逛。

      两人目不转睛地朝河上流快行,拂过一棵颗发黑的低矮又繁茂的发黑柳树,在未有期盼的下一瞬的眼神中,气派的红天鹅城堡犹如艺术性的版画,蓦然地掉落于眼前了。

      在左前的侧门的一座九层的台阶,凡图坐在从下数的第四阶,双腿半曲地蹬下,脚后跟垫在斑驳的二阶。和尚坐在她的侧边,双腿有规矩地并在一起,僧人放在第三阶梯。这座城堡的外围,目前只有这两人。
      等待其余人的时间内,凡图每跟和尚说一句她所能理解的话,就交替地晃双腿一下。而接下来的谈话,她部分能理解,所以她的腿不晃了,还有就是她很讨厌和尚说教性的语气对她,仿佛他是一位真正的大人一样,而她只是有纰漏的小孩,才显得像个大人。

      和尚就这样直白地不带批评语气地说:“您的无聊之处,主要在于您得不到您想要的,因为您没有想要的。”
      凡图抓住了“无聊”二字反驳:“我想要战斗。”

      “根本不是,您要是想要战斗,在街上的那场混乱中,您早掺和一脚了,您没有,恰恰相反,您还很厌恶这种战斗。我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您脑子一根筋,只适合做不绕绕弯弯的行动,任务—敌人—战斗,您很乐意参与,但刚才是没有任务—恶心的人—立场,您犹豫了,为我报仇也做得很不痛快。”

      凡图抓住了“一根筋”反驳:“你想说什么?该死的混球!我不喜欢别人骂我。”

      “出家人不会恶口相向,我没有骂您,我想给您提建议,”和尚摸摸头,一脸真诚地笑,“嗯……建议您去刷盘子或是拔草,您会享受比战斗还有乐趣和持久的事。”

      “你可以滚了。狗娘养的!依你光溜溜的脑壳子来说,应该少有阻力,会做得很好。”凡图龇牙咧嘴,手掌当砍刀,重重给了和尚的肩膀一劈。

      “慢着。”和尚撤倒半截疼麻了的身子,手伸到了第二层阶梯,拽住急急要走的凡图的手腕,“凡图,试试发明一种游戏吧,只有孩童能发明出真正的游戏,趁您还是个孩子,尽情实践吧。”

      凡图坐回原位,臭着脸说:“我不相信。”

      “不管您相不相信,您不能说它是错的,或许等到很久,全世界的风车都在转动的那一刻,您想发明游戏的欲望会被钓出来。路的上面是天,山的上面也是天,人总会向上看,才会看到一山比一山高。要是去到天上,就是一切低矮了。孩童的状态就是您要登上的天。”

      “一步登天!好的,大师,我悟了。”凡图不想让和尚再鬼扯,便敷衍地点点头,不太自然地转折而问:“谢谢你的建议,和尚,我认为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很熟悉了——简直是导盲犬和主人的熟悉。我烂大街的凡图一名,你早已知晓,你最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要不然我只能给你取个你不可能拒绝的新名字了——我很钟意旺财一名。”

      和尚沉思了一下,拧起眉头在望着凡图单纯的双眼渐渐松开,他信任了凡图,说:“我是三冬瓜,别给别人说哦。”

      凡图也接过署名为三冬瓜的任务信,赫赫大名比原子弹更有威力地轰了她一下。她张开嘴,又傻又惊地笑,迟钝地点了点头,说:“嗯。”

      “谢谢您愿意保守我的秘密。”和尚羞涩地笑了下,比夜幕之下最无害的害虫还要无害。

      然而,三秒后。唰!长大衣和长斗篷包裹住了三冬瓜。
      三冬瓜被三把枪抵着头、一只枪抵着腰、双手栓住了个镣铐。敌人的动作太快,三冬瓜正沉浸于清清淡淡的男女对视中,因此暴力袭击一开始就结束了。

      “嗨,三冬瓜。”在他的正面的周楠扛着枪喊。
      “嗨,三冬瓜。”在他的左脑袋边拿枪的西伺喊。
      “嗨,三冬瓜。”在他的右脑袋边拿枪的原笙喊。
      ”嗨,三冬瓜。”在他的身后,把他提起来并给他上了手铐的潭钚喊。

      “嗨,三冬瓜。”浔东给了和尚的下巴一记直拳,将一枚涂满巧克力手榴弹塞进他的嘴巴里。浔东就是在公报私仇,他简直恨死跟在红夫人面前表面上沉默无言实则耀武扬威的小和尚了。

      “不是我说的。”凡图缩着脖子,两根手指点了点嘴巴,对直愣愣注视她的三冬瓜说。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她罪大恶极,可能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她在欺骗纯洁的心灵和感情。
      浔东和潭钚光明正大地交换了个愉悦的眼神,能钓出来和尚是三冬瓜,多亏了浔东的敏锐和潭钚辨认魔法的能力。因为被浔东拍碎的bb机所沾染的三冬瓜的魔法气息和和尚所留在街上的血迹的魔法气息,如出一辙。

      三冬瓜与诸多的赏金猎人周旋过,被背叛过无数次,对赏金猎人比赏金猎人更了解他们,知晓赏金猎人都是一群无药可救的混蛋。
      三冬瓜对凡图根本不见怪,他在面对凡图时,其实内心深处已经做好被她下油锅的准备了。舌头从手榴弹的缝隙抵出,三冬瓜发出不甚清楚的声音,擦了下顺着手榴弹流下的口水,镇定自若道:“晓得的,祸从口出,今日恶果,实乃贫僧一人之错。”

      凡图偏过耳朵问:“你说啥?舌头捋直再说一便。”
      三冬瓜静静瞧了浔东一眼,再低低眼皮,示意嘴里的手榴弹妨碍他说话了。浔东耸耸肩,撩了撩皮衣的边儿,帮和尚把手榴弹取了下来。
      和尚吐了口口水,说:“我说都是俺的错,跟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三冬瓜,很抱歉这么见您,我们对您的格外尊敬,知道您是一位高强的魔法师,寻常的发一则咖啡馆见面的请柬,肯定是见不得您,所以才会让出此下策。”周楠道貌岸然地说,“还请您谅解。要是您不谅解,我们只好把您丢入永动循环的碎肉机里了。好了,您若是谅解,那就点点头,我们也能撤下武器,歇歇手,跟您好好谈一谈,隆重请您来此的原因了。”

      浔东给了三冬瓜的头一巴掌,说:“瞧,他点头了。”
      “我要的是他主动点头。”
      三冬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给浔东,直视着周楠,主动地点了点头,“聊正事吧。”
      “我要得到位于德雅博物馆的阿帕族长的心脏,离不开您的帮助。”
      “阿帕族长的心脏?那是什么?”
      潭钚解释道:“德雅博物馆的AI小精灵。”

      “关于它,我认为红夫人对您说得已经足够了,我已经没什么要对您补充的了。”
      “是的,说得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是做了。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我知道德雅博物馆的防御级别堪比阿德教皇的卧室或是红夫人的内心。”
      “我不擅长应付这种事。”三冬瓜推开一把枪,摊开手,“我只是个吃斋念佛、不问俗事的沙弥。”

      周楠反驳道:“我知道您擅长找擅长应付这种事的。”
      “他在夸您呢。”原笙对三冬瓜说,“他不常夸人。”
      “我知道,我听懂了。我被称为移动的赏金猎人的人才市场,我一直都知道我的重要性只能从别的人身上获得。”三冬瓜冷着脸说。

      “加入我们吧!加入我们,你就能一步登天!”凡图撞了下三冬瓜的肩膀,故作熟人地道。
      “这话像是在推销什么大力丸。”西伺低头自言自语,朝嘴里撂了颗大力丸。
      浔东见到他的动作,也犯了吃糖的瘾,朝嘴里撂了两颗酸枣软糖。

      “您怕是忘记了,我是在红夫人手底下当差。”三冬瓜客气地对凡图说,“我已经登了天了。”
      “呃……你可以换另一片天,”凡图说,“瞧你,红夫人对你一定不是很好,你都秃光了。”
      “我是和尚。”三冬瓜叹了口气。
      “不,你是三冬瓜。”浔东咀嚼着酸枣软糖纠正道。

      “那好,三冬瓜加入你们了。”三冬瓜拾起胸前的红围巾,裹住半颗光溜溜的脑袋,“晚上好,我亲爱的同伴们,可以把家伙都收了吧,我睡觉的质量不好,见到它们容易做一些噩梦。”
      顿时,浔东一改阴暗扭曲的面孔,兴高采烈地与三冬瓜握了个手,“欢迎加入最正义的大家庭!!你是其中一员了。”

      “我能笑吗?正义的你们……噗,这话太好笑了。”三冬瓜憋着笑,眨巴眨巴眼问。
      “可以,我都快笑尿了。”凡图勾上三冬瓜的脖子,转而认真说:“若是你加入我们,正义绝对能被拉到及格线上。”

      “您高看我了,我的任何考试从来都是不及格。”
      “我想是您把名字写错了。而这一次,绝对不会了。丹冬瓜。”
      “是三冬瓜,谢谢。”三冬瓜委婉地笑,脸蛋一下子红了。
      “好的,三冬瓜。”凡图冷着通红的脸回,第一次觉得她自己或许真的是个傻妞。

      潭钚推了一把呆站在原地的凡图,凑上来问:“可以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您有高贵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血统吗?”。
      “您已经问出来了。”
      “哦,抱歉。既然如此,那就请您回答一下吧。”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全在施主的一念之间了。”
      “哇哦!您居然真的有高贵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血统!”潭钚激动地赞叹。很明显,她做出了一念之间的正确的选择,余下的一晚上,她都会像是她做出的选择所带来的美好的力量。

      “唔,十二点半了,分道扬镳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原笙仰起头,看了看大月亮,急不可待般地说。
      “您像是看时钟一样,月亮上有分针秒针吗?”西伺也仰起头跟着祂看。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全在看者眼中了。”原笙仿着三冬瓜的痴语讲道。
      周楠走了几步,懒懒散散地掉回头,招呼道:“跟上,原笙,要走了,你再磨磨蹭蹭的,不管你怎么看,你都会看不到我了。”
      “是!”

      一伙人挨个散去,前几人颇为顺利,到了凡图这里,她有些犹豫,一是她想追上走得奇快的三冬瓜,感觉她需要有一些话要对他说,二是西伺宛若一个智慧的长辈一样,去掉了敬称对她说:“凡图,留下来五分钟,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有关你和三冬瓜的,还有关你和我的。”令她颇为好奇。

      “你想说什么?”凡图问。
      西伺没有吱声,而是先从怀里取出一枚拴了红线的鸽子护身符,交到凡图手中。他亲手折的,手艺已有些生疏了。
      他之前经常折这些“卖钱”,还被一些人嘻嘻哈哈地叫巧手的手艺人。买主都是富豪,一枚小小的纸片的钱数,胜过一条实心的黄金链子。

      “什么……什么都飞走了,什么什么,都飞走了。”西伺望着被凡图捏在手里的纸鸽子,念了一句。
      经由凡图与三冬瓜朦胧的情丝,他想起了儿子恋爱时。那是母子关系最缓和的一次,他这个情场的老手,为情窦初开的儿子提供了很多在与女孩相处时的应对方式。虽然儿子都没有用上,只是用了一句从没被他教过的“我爱你”就捕获了女孩的芳心,但儿子还是打心底里感激了他一段时间,直到他跟女孩分手。

      “我可不觉得这只鸽子是你我或三冬瓜。”凡图看出了西伺的状态有点不同寻常,收下了他的好意,把鸽子护身符挂在脖儿上。

      “明日还会见三冬瓜,对于男人而说,一些话能明天讲,最好不要今天讲。”
      “为什么?”
      “男人吃这一套——欲擒故纵。”西伺拉着凡图坐下,“让三冬瓜见鬼去吧,相信自己,你应该等待他来感谢你。”

      “我把他推入了火坑,他本不用做这些事。”
      “冬天快来了,谁都需要些火的。”西伺说,“你也是,尤其是爱之□□。你最好趁着这段忙碌的时间,让自己更忙碌一点。”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跟三冬瓜谈恋爱?”
      “你对他有好感,他也喜欢你。”
      凡图被点拨地开窍了,沉默地望着月亮,隐隐望见了时间的轮轴在转动。
      “和尚是永生的。”

      西伺说:“永生不是问题。他的永生顽强,不应该让你脆弱的如一根嫩草。让他爱你爱得你死我活的,你也就在他心里不灭了,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呃。老天,不愧是你西伺能说出来的话,搞得我跟和尚谈恋爱,就是为了满足我浪漫到可耻的永生的梦想。”
      “我在教你做一些事的时候说服自己……”
      凡图打断他的话:“也就是教我无耻。”

      西伺对凡图说:“是,你得无耻些。在我们这一行人中,你还不是败到极端的。潭钚才是已经败的极端的,你若是向她学习,必须离她远一点。”

      西伺的话不错,对潭钚的看法,应该是这群人极少宣之于口的共识。证据是潭钚看人看阿猫阿狗,看的是一条生命,而凡图看的还是具体化的,凡图看猫还是猫的,猫具有的可爱特征,凡图能感觉到。
      潭钚那种人则不是,她是真正把人视作草木的极端衰败者,杀人对她已经算不上什么了,而凡图还能在杀人中感觉到刺激,这就是差别。

      “我知道,”凡图说,“那该死的妮子不知道之前干了什么,活得像个无情又爱表演的死神一样。而你距离她也不远了,现在是怎么了?别东拉西扯了,告诉我,你找我到底是在说什么。”

      “我喜欢你,你有一种令人敬佩的坚韧性,特别是外在能体现,简直就像我一样。我喜欢有很多瑕疵的外在,就同收集有生活痕迹的老家具的珍藏家一样。”
      “好了,我明白了,你看上我了,你对我表白,想我当你的收藏品。告诉你,不可能!”

      “我回顾我的人生,都没有小坑洼集满水令我动容。那可真没啊,简直是大地最纯洁无比的瑕疵。”
      “所以……我是小坑洼?你这个该死的恋丑癖!”凡图冷笑地问。
      “你是我。”西伺侧转头,甩了凡图一巴掌,眯着眼说,“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想你不太孤独。我要你接受我,或者是三冬瓜,目前为止,我只给你这两个选择。你拒绝不了,可怜的缺爱的孩子,我是真心地关心你,真心地问你好。”
      西伺面带强权者的疯狂和一丝丢失已久的母性光辉,他用了点魔法,抱住了凡图,轻声呼喊她为:“孩子……”

      凡图枕在西伺的肩膀上,嗅到了被她碾死的虫子的气味,喷涌而出,复杂的像是一锅粥,永恒的似是一颗不会遗落的黑月亮。一些过去的事情,总会在某个瞬间,展露它所留下的痕迹,尤其是跟死亡挂钩的。
      凡图被西伺拿捏住了,她就是个缺爱的孩子,尤其是在她面临对喜欢的人的处置时。

      加上被西伺淡淡的魔法操纵着,凡图的情绪渐渐崩溃,双手捂住脸颊,像被西伺孵化又惨遭抛弃的孩子,停不下来地号啕大哭。
      “我的孩子……”西伺发出柔声柔气地的声音,也改换了对她的称呼,变得与她更加亲密。

      他看凡图像他又像他的孩子,他的孩子都没有凡图像他,他感觉凡图是他外在的隐形的子宫生产的胎儿。他早有这种感觉了,只是在今晚,在他看到凡图展露对玫瑰花瓣的对和尚的点点爱意时,他的这种感觉也翻涌到不可思议的浓度,促使他做出一系列的行为。

      荒诞的场面被去而复返的潭钚打断,她换上了一套鲜艳的红裙,神情淡然地来到两人之间,举起左边没戴手套的小手,询问:“见到我的手套了吗?好像是丢在这里了。”

      “没有!没有!丢在这里的只有对你辱骂的话语!”凡图抹干净眼泪,冲潭钚暴躁地喊,紧接着,她盛满怒气的双眼逼视西伺,推了他一把,“恶心的人,我不是你,我也不是你的孩子。”
      “孩子只是亲昵的称呼。”西伺完全不当一回事地说。

      多亏了凡图推了西伺的那一下,让西伺挪了点位置,在他的大屁股底下,潭钚发现了她的红丝绒手套。
      “啊,原来在这儿!可爱的宝贝,我找你好久了!”潭钚亲了两下手套说,“还好你完好无损,只是变得恶心点了。幸好无人看见,你光艳的色泽还是那么美丽,除了真正了解我的你,没有人会嫌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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