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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从前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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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夫人活动了两下脖子,惆怅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周楠沉默几秒后回答。
“那就把草莓把我还过来!”红夫人狂躁地把一盘草莓抢回跟前,愤愤不平地大口吃了两颗。
“我想知道,撮合了这么糟糕透顶的一场婚姻的您,怎么有脸来插手另一桩婚事,也就是我和原笙的事。”
“你胜过一切。最糟糕的婚礼结出最美好的果实。失去的琉刻监狱也很美好,更像是果实香气的弥散。”
周楠沉默了,嗅着草莓香甜的气息,有些难以表述的失落。他示意了下胡吃海塞草莓的红夫人,得他点头允许,点了支香烟,默默地提起一些劲儿。
他吸了半支,按灭了烟,在喷出的烟气中,问:“您会为我而死吗?”
“不会。”红夫人丝毫不惊讶,吐掉草莓,装成尊贵正经的贵族小伙儿,小心翼翼地碰触周楠的脸,目光深远又蕴藉,“我是为你好。你会明白的,我会为你做任何亲人都做不到的事——陪伴。”
“我不需要,看得开点,整片天与地都能陪伴我。”
“等你能拒绝的时候,再说吧,我的孩子。”红夫人古里古怪地笑笑,“而我相信,到那个时候,你绝对不会拒绝的。”
“我应该恨您,若不是您,我会有一个笔直的目标。”周楠想到了很多的往事,跟红夫人度过的,他感觉到一种迟来的幸福感,或许是当时的幸福更感觉幸福。
“让你更加生不如死的目标?找阿德教皇复仇?不需要抛弃我,你目前就是在做。你不是还有维护正义的梦想吗?”
“人太多了。我有些怕了,我会害死他们。我已经害死很多人了。”
“没关系,人都死绝了,就没有人能怪你了。哈哈哈哈。你在走向快乐,去吧,去疯狂,去瞄准吧。”
“您真不是位好家长。”
“我自认为适合你。”
“您胸有成竹,一定知道些什么。”
红夫人耸起肩膀,敞开红制服,说:“嘘,我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看的是你的选择。相信我。”
“我是悲观主义者者,新思想会有新变化,变化我都偏向于坏透了的。”周楠说,“我生活在你完全不了解的奇幻世界里。”
“我可没看到包住你的彩虹泡泡。需要用什么魔法棒戳一下吗?”红夫人说。
“我对世界了解这么少的人,能把握住世界的改变吗?无知会酿就大的灾祸。”
“不,世界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所有人都是无知的。一些人的有知只是对过去的知道,属于是落后的,拿落后的知识来显摆的人可笑的过分,我就是其中的一份子。有句老话我认为挺对的:智者接受世界,无知者改变世界。无知能创造超乎有知者认知的世界,才是真正全新的。现今的世界烂透了,就需要个全新的世界。”红夫人怂恿道。
红夫人说:“不要让你想象的打败你。我再给你讲讲坐井观天的故事吧。”
“不,不必了……”
红夫人自顾自地讲:“从前有一只住在井里的小青蛙,它很想去外面看看,趴在井口看过,但它太害怕外面了。井里的食物不够吃,外面那么大,一定有蛙给它抢,它抢不过,食物更不够了;井里的太阳够晒的了,外面的太阳更大,一定会把它晒焦的;井里的噪音多,夜里睡不好,外面那么大,一定噪音更多,更睡不好了。好可怜的蛙,老是想坏的。”
“呆在井里挺好,它最起码无敌了。”
“嘁~~瞧你那点出息。出去别说是我的崽。”
周楠说:“我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会站着多少人的对立面。我是丑恶的,会把我所宝贵的毁的不成样子,同样,我对于其他人也是丑恶的,会把他们所宝贵的毁的不成样子。”
“我问你,当你有一个改变世界的机会,你会怎么做?选择改变,还是选择放弃?机会——纯纯的诱惑,你的好奇心让你拒绝不了。”红夫人说,“虽然你要接受可能会存在的战争,但这是勇气赋予你的。”
“不,是勇气创造了战争。一群热血奋勇的家伙,才会斗志昂扬地往前冲。很高兴,我没被你塑造成这种傻蛋,而是比这种傻蛋更傻的傻蛋。”周楠自嘲着,摊了摊双手。
“好吧,傻蛋,就当是为我好了。我很不想加原笙,但加上祂或许会让你更坚定,因此我要说我和原笙与你统一战线。跑吧,奔跑吧,最终得到的即使得到石头,你也能用它雕出一朵花。对了,事先声明一下,只要你不是把世界上的素食消灭。”
周楠双臂交叠在桌子上,说:“不会的,我爱吃糖拌西红柿。”
“浔东也爱这个。”红夫人简直是没思索就说出来,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扭曲和不太自然。
他想到了一些往事,在周楠与浔东闹得凶的一段日子,互相都把对方搞死,周楠曾在一盘糖拌西红柿里下了毒杀人的猛料,幸好吃它的第一人是红夫人,并且由于药太猛了,红夫人察觉到了,凭着不死之身抗过去,只大吐了一次,才避免一场人命事故。
周楠听到浔东之名,又看到红夫人的表情,就懂得红夫人是在想什么了。
红夫人深信不疑他对糖拌西红柿下毒,就同他对着鱼儿落泪深深扎根于浔东倔强的意识里一样,百般解释都没有效果。
他再一次解释道:“那不是我做的,那是浔东为陷害我而为之的。第一个喊出毒毒毒的浔东,才最明白是毒。我可是以为您是三截肠出问题了。”
“很高兴你关心我,但我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毛病,从没出现过任何毛病,这一点,你应该作为判断我有特殊反应的最靠前的一条,浔东比你做的更好。”
“这就是您在胡说了,您的影子还不在家。需要我帮帮忙吗?”
“不必了,我会找到他的。”红夫人拨拨金铃铛,走到放有漱口杯和香喷喷温水的小桌旁,漱了一下口,说:“说起这个,到我喝中药的时间了。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红夫人是周楠所认为的这个世界上最离谱的、最有魔法生活性的人。
能戒绝某物是因为拥有某物——这句话的关系适配与红夫人与他的影子的关系。
红夫人失去了他的影子,应该是借助了空间魔法的道具,阳光投下的影子会被带往离开红夫人的别的平面空间。影子是主动地离开了他。
影子的意识是从红夫人这里得到的,红夫人经常对影子讲述古老的故事,古老的故事附着着已死灵魂的痕迹,影子就从中获得了身为人的统一性和不同性。
而影子能离开红夫人,是因为影子拥有了红夫人,红夫人爱影子,灵魂献给了影子,他所有的一切都甘于与影子分享,纵容的下场是影子舍弃了他。因为“戒绝某物是因为拥有某物”在起作用
不过,周楠倒认为红夫人有一半说错了,红夫人还隐藏的是他是个格外喜新厌旧的人,对待影子同样如此,他曾多次想要更换影子——最钟爱的是山羊之影。
由此来推测,没有遭到红夫人舍弃的影子,是没办法舍弃红夫人的,因为没有遭受过红夫人舍弃的影子,并不算拥有过红夫人。
因为影子从红夫人这里获得了舍弃,补齐了完整的红夫人,所以影子才能够戒绝红夫人,包括红夫人的舍弃。
对,红夫人最头疼的是他舍弃不了影子了,一开始他刚失去自己影子,其实是还高兴了不少,他真的想换山羊之影的,后来发现影子的舍弃,造成他舍弃不了影子后——因为影子戒绝了他的舍弃。
还有人猜测的很简单,只是因为躯壳的吝啬才挤掉了影子的藏身之所。
谁知道怎么回事呢,解释其中错综复杂的干系都够头疼的了,反正红夫人是第一个失去影子的人,估计也是唯一一个了。
红夫人的中药是滋补影子的,能让影子的颜色更浓。他只想影子露出一丁点的苗头就行了。
“关于原笙呢?我记得我是为这个而来的。”周楠见到红夫人带着一身中药味回来,轻松地说,“哈哈哈,他昨晚听到都要吓死了。”
红夫人说:“我想反问你,关于原笙呢?给我说一说祂吧。”红夫人打了个响指,“给我点一根烟。”
周楠把烟衔在嘴里点燃,插入烟杆里,不紧不慢地递给他
“他爱我,他的爱让我更了解自己和他,生命的意义不就是了解自己和别人吗?不是了解世界,而是通过了解自己和他人重造个人世界。直白来说,他的爱给了我另一个世界,能够让我抛弃这个世界。”
红夫人转了下眼珠,缩着脖子,戏谑地回:“可怜的孩子,我记得你的妄想症康复了的。”
周楠不搭理爱抽风的老家伙,继续道:“我从来都没有感觉比此时更好过。若是得到他,我宁可舍弃琉刻监狱,毕竟它是另一世界之物了。”
“你清不清楚你是在与你的清醒对话?”红夫人拗口地问。
“我早已分不清真实与不真实的界线了,见到原笙更甚。之前很多的时候,我感觉任何事物都没有任何意义:交谈、劳动、感受、进步……所有的一切,我只觉得对我隔着一层什么,现在更可怕了,我完完全全拥有了原笙的爱后,我对我之前觉得毫无意义之事更觉得无意义了。祂其实是把我丰富了,爱不是救赎和满足,爱是侵占和区别。我厌恶的依旧,唯独爱与众不同,我能感受到。”
红夫人点评道:“它像是一种药,能够击溃你讨厌的。”
“更像是一种思想。”周楠纠正道,而后接着说:“现在,轮到您说一说他了。”
“我只能对你说——祂带着从前的爱意,找到了现在的你,或者恰恰相反,要看你如何看了。祂爱你,比一整个世界都爱你。给你说一下,你也明白的一点——祂比任何人都正常,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爱上祂,比你爱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占便宜。别把祂看成神或是魔鬼,祂只是爱你的人而已。就我所活的日子里所看到的,祂都在爱你——三十个三十年,很长很长。最后一点,别亏待自己,三十个祂也抵不过你的一根发丝,你要是不爱祂,祂屁的用处都没有。再怎么样也别对祂有所亏欠感,获益居多的是祂,爱对祂而言,是走向新生。恨……同样也是。”
周楠对红夫人说:“您是贵人,纯正的。”
“纯种的与我更搭。”红夫人呲呲牙,露出被草莓浅浅染红的白牙齿。红夫人拿舌头舔了下牙齿,“我想办个cos血族宴会了。”
“奉劝您还是不要了,依您管辖地人的德行,一定会有人变成真正的血族。”周楠补充说:“最起码在我留于此地时不要,我受够凶杀案了。”
红夫人失望地唉声叹气,面带忧郁之情,似是周楠的一席话剥夺了他唯一的乐趣。周楠用餐布擦擦手,献上告别的挥手。他走出阳台,撞见到此等待的原笙。
图书馆三分钟游对祂颇有启发,祂变成了混搭小天才,头发炸成橘红色的长卷发,顶着一顶暗黑的鸭舌帽,挺拔的鼻间夹着一副玳瑁眼镜,穿着宽敞的长袍子和一条窄脚裤,双手被用红条带修饰的长袖子遮住,垂下来的左手捏着一本三百多页的书,名为《左撇子的右手》。嗯……祂其实想拿的另一本是《秃头的诱惑》。
“送给你,讲宴会布置的,我想我们以后会用得着。”原笙将书递给周楠。
周楠迟疑了一下,对祂的样子和书的奇妙,说:“亲爱的,你别吓我,你受的刺激貌似还不小。”
“快接着吧,它的插画不错。”
他正要接过书,看看有什么名堂,红夫人风风火火地追来,率先把书抢走了。
红夫人举起书说:“这本书是我的。”
原笙自然道:“那您出个价吧。”
“三毛钱。”红夫人伸出一只手。
周楠翻翻口袋,给了红夫人皱巴巴的四毛钱,“我替他付了。”
“多了。”红夫人把书丢给周楠。
周楠抓住书说:“多出来的是原笙买我的价钱。”
“你——小白痴——我白送!”
红夫人把帽子稍稍歪戴到头上,踏着轻快的大步子,来到原笙的跟前,把一毛钱掖入祂的上衣口袋里。
“您这身装扮不错,适合去掏粪,或者是跳伞。”
原笙解释道:“现在就流行这个。”
“您出来做什么?”周楠不客气地问红夫人。
“我忘记说了,有关和尚的,”红夫人后退着步子,从等候已久的门房手里接过镶银的朱砂红手杖,神神叨叨道:“你们或许会需要他,或许不需要他。”
“任何人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