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世界一块长大》南火土

71、城堡

　　回忆如黑夜一样消散，他们下了公交车，开始步行，挨个踩过一簇马兰花，到红夫人的地盘。
　　阳光盛大，细风柔顺，吸入的空气仿佛是活着的
　　最先步入红夫人广阔无垠的后花园，好似春冬不分：粉白的玉兰花朵朵相簇，贴地的紫花地丁紫花的颜色又鲜亮又出尘。不起眼的三叶草堆，也绿的油亮亮的。
　　最震撼的是硕苞蔷薇花枝丛林，绿汪汪的一大片，金色的阳光如一枚火球，铺在它的彼岸。

　　还未看清四周的风景，红夫人再将他们领出光辉盛美的晴天，跨入一层乳白色的浓雾，趋向一座掏空平顶山而建造的露地城堡。

　　红夫人的地盘现在名叫红影城，红夫人为他亲密的影子改的，国会刚通过这项改名决议没多久。
　　红影城保存着几项可疑的世界纪录：底层人民政变的数量和地区法修改的数量。一部分是因为他的领地被他统治了时间很久，令一部分是因为他是一位出色的雅安帝国捣乱分子，他经常资助一些人完成学业。可能是课本或是老师挑选的有问题，这些人往往会成为反动的领袖人。

　　原笙挥挥手，挡去飞来的炸弹，对红夫人批评道：“您应该管管治安了。”
　　“客随主便，多事的年轻小先生，还请您少啰嗦。”
　　“我才只说了八个字，他怎么对我说了……十八个字。”原笙掰着手指数了数，对周楠说。

　　红天鹅城堡的大门口前方的花岗岩台面，站着一位身着红僧衣的和尚，高窄的双肩，瘦长的身躯，眼神文静平淡，脸颊光洁清秀，能说得上是漂亮。两手空空，脖子上挂着一串棕黑色的念珠，刻着含意晦涩的上古铭文。
　　“欢迎。”和尚道。
　　“我来为你们介绍，”红夫人抢先一步走，拍拍和尚的后背，说：“他是红天鹅城堡的神使，特意来迎接你们的。”

　　“教士？”凡图对和尚很感兴趣，率先称呼道。
　　“我是光头。”和尚的眼神陡然犀利。
　　“哦！光头教士。”凡图改口道。
　　她与和尚面面相觑，她觉得和尚的表情有种古怪，她顿了一下，万分不解地问：“光头？这是什么荣誉称号吗？我觉得……挺高级的。”
　　“我想不是。”和尚面冷心也冷声道。

　　浔东、潭钚和西伺三人面面相觑，憋笑憋得已然内伤。
　　“我第一次佩服一个人的愚蠢。”原笙对周楠咬耳朵。
　　周楠瞧了眼傻凡图，“嘘，给不开窍的小丫头留点面子吧。”

　　“呀！光头教士！”红夫人愉悦地说，看起来他挺喜欢凡图的，“你可以叫他和尚。这是光头教士的城里人叫法，比较时尚，比较适合你。”
　　“你好，和尚。”
　　“你好，凡图。”得红夫人提醒，和尚称呼道。

　　浔东招招手，对赏金猎人小声说：“提个醒，和尚不会死，他被红夫人赐予了永生魔法。凡图，我是专门对你说的。”
　　“我又不会找他干架，你为什么要专门对我说？”凡图纳闷地问。

　　三叶镂空形被魔法填满，锻铁镶金的大门打开。两侧铺展的座台中，嵌入古怪小像，居中的一位正给小提琴上松香，蕴含中世纪古堡奇妙悠长的气韵。

　　沿着竖起的浓绿棕榈树叶片所指的一方，穿过卵状的花台砌石，进入第一个十字路道，继而前行，绕过喷水的大理石喷泉，来到正门。七阶象牙白楼梯之上，红底黑纹的门已大开，地板上撒着新割来的香草，散发着阳光和生命的气息。

　　“我疯了，看到的一切都是金钱。”潭钚说。
　　“我没疯，看到的一切也都是金钱。”浔东回道。

　　“客人来了！”红夫人张开双臂，大喊一声。
　　城堡的安静被打破，仆从忙里忙后，开门、闭窗、放热水、拉窗帘、添香薰、增花束……

　　红夫人指向十几米的一棵挂满行李箱的枯树，“行李箱挂在那里，我可不想讲炉边故事时，炸药包爆炸了。”
　　没有人扔行李箱，凡图象征性地扔了一双袜子。
　　和尚道：“请入内。”

　　“我为什么要入内，我们已经安全了，完全可以离开，广大的世界等着我逍遥。”浔东张开手臂，步步后撤道。
　　赏金猎人们待在原地，沉默不语。

　　“不想来我的城堡参观参观吗？”红夫人斜斜地靠在门扉，热情地邀请道。
　　西伺道：“睡觉都比这件事重要。”
　　潭钚突然举起一只小手，说：“我想参观参观，可以吗？”
　　“可以。”红夫人道，转而看向其他人，尤其是一直警惕着的舰员，“阵营还是不要分裂为好。给你们提供个粘合剂，我记得你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周楠询问：“您能帮助我们做到哪一步？”

　　“先进来吧，我都站累了。”红夫人踢掉双脚的鞋子，踩着松软的草地板向屋内走去，接过侏儒兔子递来的红手绢擦擦手。和尚也没什么待客之道，随在红夫人之后消失于屋内。
　　浔东垂头丧气地走去，夺走侏儒兔子嘴边咬的大白兔奶糖，含着水唧唧的甜味说：“好吧，任务没有结束，为了不菲的赏钱，我们只能进去。”

　　红夫人城堡的内部装修风格是混搭，会在多处布置些鲜亮的红色。其实他没那么喜欢红色，他的名为红夫人，才象征性地表现表现红色，可能是出于红色跟他沾边，他也顺带维护红色的尊严。

　　穿过柔静的铺草地板过道，追随和尚的影子，他们来到一座正在运转中的小型工厂。

　　“红夫人有个怪癖，爱把厌恶的人变成不死不灭者。”
　　“哇，还有这等好事。”
　　“然后把封进永动绞肉机中，搅碎，搅碎，无休无止地活着与被搅碎。”浔东指向翻滚搅拌的机械怪物道，装模作样地吓唬道。
　　“都装了人。”周楠替浔东捧哏。
　　“我靠，红夫人好小心眼啊！”一名舰员吐槽一句。
　　其实这就是个香肠加工机器，红夫人是位旅居客，吃食最爱的是能长久保存的香肠。

　　穿过香肠加工厂、木偶舞蹈室、珍惜标本房，朝正正经经的待客室行进。鬼知道红夫人为何把待客室安在如此远的地方，可能他觉得需要用待客室的机会少得可怜，所以把待客室打入了冷宫般的仓库内。
　　判断没有错，红夫人就是有个存储各种房间的仓库，他还特意戴上了老花镜，拿着小手杖指指点点，“我记得会客房被我放在附近了。我找找，你们别着急，随便看看标本吧。”

　　潭钚注视着其中一个代号为三的标本，出了神，那是残破的人体遗骸，封在边框粉红色的钢化玻璃罩内。标本非常的寻常，因而有些恶心，从头到脚被歪歪斜斜地锯了一半，只剩下左半边新鲜的躯壳，发青的肌肉富有光泽，胸口位置还有一道半个世纪前的淤青，定格的时间的痕迹。
　　右半边则可怖地零散着一些骨骼、牙齿、血液、眼珠子等。

　　“你在做什么？”浔东追过来问。
　　“唱歌！”潭钚的手捂住标本眨动的眼珠子，条件反射地抬起脚链子，扭了个摇曳生姿的舞步。

　　红夫人扭扭脸，看到了标本，自然地解释道：“慧眼识珠！他是我最珍贵的标本之一。仔细看他的心，淡蓝色的，代表他是阿帕族的人。阿帕族？知道吗？和尚你也不知道吗？”
　　和尚摇摇头，看向红夫人，想得到他的解释。
　　周楠也是第一次听说。

　　“阿帕族与魔法的起源有关，但我不了解是何种有关。”
　　所有人大吃一惊。

　　红夫人很满意他们的回应，“太好了，这句作为开头看来非常棒！但很遗憾，魔法的起源，我也一窍不通。言归正题，阿帕族，他们快灭绝了，或是已经灭绝了，因为他们没有了族长。阿帕族是雅安的原住民，遵从的是部族生活方式，族长是所有人的力量，生存的力量，我不太理解什么是生存的力量。不过，他们还有另一种力量——全族皆有魔法。”

　　红夫人等待众人的反应，发现都反应平平，全都是一种死人脸。

　　“好吧。我继续讲完。一般而言，老族长死亡之前，会把延续部族生存的力量传承给下一代族长，但灾难来了，阿德上台，阿帕族长要求获得跟阿德平起平坐的权力。阿德是个老抠，他儿子跟他说这种话他都得踹死。阿德编造了个谎言，类似于阿帕族绝，魔法降世。计策不错，至多魔法师与阿德教皇联手，设计将阿帕族长骗来，于是……阿帕族长的心被取出来，其余的部分被消灭殆尽。阿帕族失去了生存的力量，走向步步灭族的绝境。”

　　“纠正两点，第一点：阿帕族长要求的不是他跟阿德教皇平起平坐，而是阿帕族人跟盾冬教会的魔法师平起平坐，魔法面前，魔法师平等，第二点：阿德教皇没有设计，而是阿帕族长主动要求在魔法师面前澄清，但被祸害。”潭钚平静地说。
　　“你比我还是行家啊？”
　　潭钚俏皮地笑着说：“比不上，我没有标本，这些都是我从信徒那里听来的。”

　　“好吧，都说到这里了，我就把你们任务还有希望的奥秘告诉你们吧。阿帕族长知道魔法的奥秘，为了琉刻监狱，我建议你们去问问他，他兴许能知道些情况。”
　　凡图吃惊地喊：“哦！我记得他是死了的。您两分钟前就说明了。”
　　“我也说过，他心脏留着，就放在德雅博物馆中。任何一位魔法师都能跟它对话几秒钟，它就像AI小精灵一样，会叽叽喳喳地在你脑子里叫一叫，可爱极了！嗤，机灵鬼想出来的好主意，对死者的侮辱性极强。”

　　“好有趣啊！”潭钚眼睛闪闪发亮道。
　　西伺挤着笑说：“会鸟叫的心脏，是挺有趣的。”

　　“你们当然不是要听它叫的，你们得偷出来，解开点封印。嘴严实点，别说是我要你们这么干的。嘘。我是不会承认我说过的。见笑了，小心一点准没错。别着急，心脏去外地展出了，过两天才回来，他们可以暂时休息，等心脏回来再去想办法偷出来，我的意思是好好用眼睛观赏观赏。据说心脏一开始是蓝色的，放了大约三十年，它才变成正常的死人色。”
　　红夫人扭回头，看他乱糟糟的放房间的大仓库，摸索查找了半点，终于发现了苗头。

　　“找到了，快回来吧你！”他费了一把力，把待客厅狠狠揪到脚底下踩着，省的它又跑不见了。
　　“快都跟着我，会客房跟彩画室的路重合了些，这段的路有点难走，一不小心就会掉入颜色的沼泽。”红夫人趾高气扬地在前引路，敲飞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王冠虫化石。

　　“捡起夜视仪，这段隧道很黑，还不能点火！”红夫人提醒道。
　　周楠随手抓了两个飘来的夜视仪，递给原笙一个。

　　“好，可以取下夜视仪了！朝后用力抛。”红夫人出隧道前，再次提醒。
　　“我感觉很魔幻，真正的魔幻。”一位舰员揉揉眼，跨过一架架子鼓，踩上一艘飞盘，把飞到手上的栽种可可豆的可可树叶编织的筐放下。
　　“你只用想是猪窝套牛窝套鸟窝套人窝……”浔东直白地解释着，碾碎一枚铵油炸弹，到达会客厅，他也没说完所有的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