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世界一块长大》南火土

102、坟头行动

　　浔东的一根烟瞅了两天，他回来时，已经招了十三个赏金猎人了，一大半都是他眼熟的。他第一眼看还在喂原笙一号的周楠，第二眼看狸子，安全的，狸子正跟刚入赏金猎人阵营没几天的傻瓜小白聊天。第三眼浔东闭上了，累极了而倒在地上。
　　“你干啥去了？”
　　“啊……约炮回来，像是被榨干了阳气。”浔东揉着酸疼的后腰说。
　　“愉快地很啊。死前最后的风流了。”
　　“烦死！”浔东扬起脖子说，“那婊子吸毒，牙齿黄得能开染缸了。”
　　“关键时期，你还是小心点吧。”
　　“哈哈哈，她是个呆瓜，内裤居然纹着皇家军队的标志。”
　　皇家军队并不属于国王，而是盾冬教会的秘密调查小组，虽然它的身份并不是秘密，但为了它那庄严的秘密性着想，并不适合大张旗鼓地表达出来，因为他们多次出任务都伪装成皇家军队的人马，因此民众也就顺水推舟，将他们称呼为皇家军队。

　　周楠在角落叹了口气，摸摸跃出油缸的原笙一号的脑瓜子，说：“皇家军队的士兵的内裤确实是有标志。”
　　于是，所有人的脑瓜子都嗡嗡的。
　　凡图气得给了浔东一拳，一把掰开傻乐的浔东的牙齿，嗅了嗅喂，觉察出幻觉魔法的痕迹。
　　赏金猎人互望一眼，嘲笑道：“浔东才是个呆瓜。不知道他把事情说了多少。”

　　话音刚落，一名皇家军队侦查的菜鸡抱着上班摸鱼的心态，左手拿着一张浔东的照片问披萨店的门迎，“可疑分子，你有没有见到？”
　　“是人吗？”门迎也是个糊涂蛋，严肃地瞪着清澈的大眼睛问，“人是由分子构成的吗？分子还是原子呢？可疑和不可疑又是靠什么界定的？”
　　“好像不是吧，人好像是由水加糖构成的。”菜鸡拽拽过紧的腰带说。
　　“要来一杯加糖的水咖啡吗？”门迎转眼间成为魔高一丈的销售。
　　“……好吧。”菜鸡深思熟虑之后点点头，收起可疑分子的照片，跟看对眼的门迎边聊边惬意地谈话。

　　但披萨店的可不知道这位打头阵的是个菜鸡，他迟迟不出现，他们都还揣测他这般神鬼莫测的做法莫不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躲进琉刻监狱吧。”
　　“还有人没来。”
　　“没关系，我上吧，他们就不会来了。”狸子兴致勃勃地说，表情比举手发言的小学生还闪亮。
　　“你别了……我怕你把我们也搞死。小宝贝，你还是在我们无可奈何想同归于尽时再大显身手吧。”一位赏金猎人制止狸子。
　　“来吧，来吧，去琉刻监狱吧，只是个集体远足。”赏金猎人阵营中的菜鸡说。
　　“择日不如撞日，就让我和琉刻监狱撞个满怀吧。”浔东说。
　　一个人火速按住浔东的头，说：“你还是被撞死吧。事都是被你搞出来的。”

　　反正早晚都要入琉刻监狱，此时选择入夜不是不可以，虽然邀请的赏金猎人并没有来全，战斗力有些损失，但不管了，他们为的目的本来就很草率——让一条笨鱼儿吃饱，草率地进行下去不无不可。
　　周楠没说二话，挨个送了他们进去，他和原笙最后入内，一入内，他就傻了眼，正对面有个娇姑娘正被某一位赏金猎人搭讪。那位娇姑娘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姐姐里雾。知情里雾的三冬瓜跟个无事的人一样，也不提醒。
　　周楠现在的记忆力好极了，自然是记得里雾的，也记得里雾让他丧失了一定时间的记忆。他捂住原笙一号，正要号令已经察觉出不太对劲的赏金猎人们攻击，里雾就吹了个口哨，转了转身，说：“哎呀，这只眼也不好使了。”她咚咚咚地向前走，在一个怪事消失于众人眼前。
　　“怎么回事？”
　　三冬瓜道：“走后门。毕竟是一家人嘛。”

　　“接下来怎么办？”
　　“把所有人打趴下。精致研磨之后，才好吞咽和消化。”周楠说。
　　“什么意思？”
　　周楠重新上线周指挥官，对提问的呆瓜道：“意思是你们能战斗了，目标是粉碎琉刻监狱。”
　　“分头行动。留客监狱今日不留客。记住，不要杀死人。”

　　凡图带着一伙人朝下跑，狸子被一伙人护着往上跑，浔东中的幻觉已经解除，他可靠地伴在周楠周围，带着原笙一号穿梭在被赏金猎人们扫荡过的位置。三冬瓜再次作为局外人，观察着魔鬼们扫荡的步伐留下来的痕迹，无动于衷地念着一句句南无观世音菩萨。

　　凡图她挑了个不好的位置，正是琉刻监狱最豪华的D区餐厅。此时是正午的用餐时间，百分之六十的警卫都在这儿。她是完全捅到马蜂窝了。

　　凡图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狂暴地放出所有的龙螳大军，而没有给她自己的周围做出任何的防御。她的战斗力狂得惊人，龙螳扫过之处，十人存之一二。她的防御力则弱成了渣子。当她将三分之一的魔法师击倒，也代表着她也要倒下了。
　　凡图脸朝下，卧趴在地板上，盯着警惕地朝她走来的一位技法高强的魔法师，这样想着：“我要死了。”
　　“很好，”她又想，“我能少见很多讨厌的人了。”
　　轰！魔法师恶毒地折磨着她，压下来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在凡图的腿上。凡图气息奄奄地痛苦地喘息一阵，渗出的汗水和血水遮住了她的双眼。龙螳如是秋天的落叶，簌簌打落在地。她逐渐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温暖，想象着这就是天堂迎接她的力量。
　　“叮咚！礼物，永生。”一道声音传来。
　　凡图认出了这是西伺的声音，仰头一看，见到了半透明的男西伺，破口大骂：“傻逼！”
　　“小图图，你的还是那么大啊。”男西伺捏起一只半死不活的龙螳，轻轻吹了口气。
　　凡图第二句叫骂声刚到嘴边，被她收了回去。西伺一搅和，她都没有发现，她的伤口愈合了。
　　“礼物，永生。”西伺第二遍说，抖抖手指，放跑了恢复精神的龙螳。

　　凡图顶开巨石，一边撞昏人，一边与西伺对话：“你真他妈的是最在行的军医。西伺，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军医只会在病人需要的时候出现。他的出现预示着灾难。”
　　“不是，军医是灾难的挽救者。我当过兵，军医是我的天使，虽然我只跟他们中的一个对过话——你！”

　　“不止军医是灾难的挽救者，任何人都能是。小图图，我送给很多人千纸鹤，只要你没有丢，而且还真正放在了心里。我对你很重要吗？”西伺愉快地翘起嘴角，摇晃着脖子说。

　　凡图的确是把千纸鹤放在了心里，但她怎么能承认，她已经丧失对人说爱的能力了。她松开了个颤抖的年轻魔法师，掉转头冲着西伺，恼羞成怒地嘶吼：“胡扯！我没有贴身戴着！我找个了最脏最烂最差劲的垃圾桶扔，这样才配你这个贱人！”

　　西伺根本不理，他扬起双手，说：“我给你个奖励——我的拥抱！”
　　“滚！”凡图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推开他。

　　“无所谓，反正我给过你礼物了。永生，你喜欢吗？”
　　西伺也在惴惴不安，怀揣着对凡图的不舍，才会使用这么多似疑问却带着轻柔的期待的问句。西伺已经在轻轻消散了，凡图再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相较于上一次，她有了点预感，这不是她最后一次见西伺，当她死亡的那一刻，她会再见到西伺。

　　“我什么都不要，把你的永生收回去！滚开！滚开！”凡图咬着牙，找不到排泄复杂情绪的口子，攥着出血的双拳大喊，“西伺，西伺，我要杀了你。求求你，让我杀了你！”
　　西伺已不会回答她了，他再次消散于她的眼前。
　　凡图崩溃地大喊，放出龙螳大军，妄图捉住西伺的一星半点，一道气息也行。可她什么都捉到。
　　“吃吃吃吃……”没有下一道命令，龙螳们朝凡图身边扑来，又要吃她的血肉。

　　凡图猝然冷静，身子没了骨头一般，朝扑向她的龙螳大军下跪，为她的痛苦，她的永生不是她的永生，而是痛苦的永生，为龙螳陪她一起痛苦地永生。

　　“我该如何对待我？”凡图用不可思议地质问她自己。
　　她感觉到她不能如老样子对待她的痛苦了，因为已经没有解脱这一项了。可能有，但她得探索，探索的时间漫长无比，估计比西伺的年纪还大，那么就相当于没有解脱那日了。

　　‘很好，西伺，’凡图又不无感激地想，‘很好，西伺，你赋予了的绝望，摧毁了我的痛苦，我回到了幼年，我一片空白了。’

　　“凡图，你瞧着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一位刚才去撒尿的赏金猎人伙伴叼着鸡腿问。
　　凡图挥舞手，抓住伙伴递出来的一只油手，说：“从今日起，我叫图凡了。”
　　“图凡？你不觉得拗口吗？我是觉得拗口极了。”伙伴吐出鸡骨头，诧异地问。

　　“那算了，别瞎折腾了，我还是凡图。”凡图挥挥手，让这位无精打采的伙伴一边去，她要大显身手了。那位伙伴真正见到她货真价实的一些改变，攥住她的一只手，道：“喂！活雷锋，你别死了。”
　　“活你的去吧！”凡图用力推了他一把，踏上前往战场的坚定步子。

　　一群魔法围殴群堵住凡图，这正和凡图的心意。图抬起手臂，左手亮起龙螳大军，右手亮起一把夺来一把利落的长刀。她问：“来，幸运儿们，橘子和香烟，选一样吧。

　　原本魔法师还自信满满，定能将凡图折磨致死，而当她砍掉受了点轻伤的一条胳膊和两条腿，丢给新繁殖出来的龙螳时，他们发现情况不太对了。

　　“不止是永生，更准确地说是能无限完好地复生。”凡图回头望望，她也不知道望什么，可能是隐隐约约还残留的西伺的气息。

　　“我的肉第一次这么多，小东西能吃饱了。”
　　凡图平静的假象破裂，她冲破心内的压抑，癫狂地大笑，疯狂地砍掉一条条新长出来的四肢和头颅。她的残肢越来越多，龙螳也被她哺育的越来越多。

　　“吃吧，养父的肉，老妈的肉，老爸的肉，乞丐的肉，长官的肉，狗的肉，马的肉，西伺的肉，我的肉，我的肉，西伺的肉，我的肉……”

　　“吃吧吃吧，反正人活着就是在自残，多活一天就是多自残一天！哈哈哈哈哈……”

　　“吃吧，养父的肉，老妈的肉，老爸的肉，乞丐的肉，长官的肉，狗的肉，马的肉，西伺的肉，我的肉，我的肉，西伺的肉，我的肉……”

　　凡图必须得为她的痛苦的疯狂找个理由，为她的行为找到立足点，以此来证明她不迷茫、很坚强。人不是生来如此，而是被证明是如此。

　　“靠！琉刻监狱老爱塑造怪物！后退，后退，感觉不太妙了，后退，后退！”一位老魔法师见势不妙，赶忙鞋底抹油开溜。

　　“吃我的肉吧。”三冬瓜静静地站在凡图身后，手拿纸帕擦着偷吃的油水。
　　“不行。”凡图斜着流血的双眼，灿烂地笑着趴在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肉，“你的肉吃不习惯。”
　　三冬瓜缓缓出了一口肉味的气，迅速上勾拳，把精神极度衰弱的她打倒。他从怀里掏出食堂偷来的，橘子给她。
　　“施主。你一边吃橘子去，剩下的交给贫僧吧。”
　　那位伙伴也来凑热闹，给凡图递出吃剩下的鸡骨头，“鸡腿吃不，还有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