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同行的365天》胡十二

5、那段不堪的过往

　　军训第三天，同学们照常起来站军姿。清晨的天灰蒙蒙的，空气中水汽氤氲，几只昆虫用力煽动着双翅，却只能飞到与人眼齐平。
　　“该不会要下雨了吧。”一些大胆的同学看到这天气没忍住窃窃私语道。这些微不可察的声音还是一丝不落地进了教官耳朵里。
　　“因为极个别不自觉的同学违反规定，不管其他班怎样，咱们班一直罚站！”此话一出，底下哀嚎声一片。
　　“哪些人说话啊？真讨厌。”
　　“不想站军姿！”
　　“……”
　　教官冷眼一瞥，大家都乖乖闭上了嘴，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落叶随风伴舞，形成了一个个“漩涡”，不一会儿，“漩涡”越来越大，空中乌云慢慢聚集，像是泼墨般，黑压压一片。
　　“啪。”一颗豆大的雨滴重重地打在地上，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其他班都在教官的指挥下转移到室内军训，而127班的学生们站在雨中纹丝不动。
　　雨滴的丝丝凉意从脚底漫至全身，程若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忽然，队伍中传来一阵骚动:“报告教官！有同学晕到了。”听到这话，大家都一窝蜂围过去，程若一拉着林夏初的手扒开人群，发现一位少年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再仔细一看，是宋怀舟！
　　教官二话不说，将人抬起，临走前下令:“解散休息。”说罢便向医务室奔去。李子恒见状，刚要抬脚跟上，便被林夏初拽住衣角:“李狗，你去凑什么热闹？”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能不跟着吗？”李子恒严肃道。
　　程若一:“我们跟你一起。”
　　李子恒点头。
　　语毕，三人向雨中冲去。
　　医务室。
　　校医:“这孩子突然晕倒是因为心理作用。他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教官摇了摇头:“不清楚。”
　　李子恒听到这话，默默攥紧了拳头。
　　程若一看到他脸色不太好，询问道:“怎么了？”
　　少年沉着脸，站在两人中间轻声道:“你们跟我来。”
　　走到医务室门口，李子恒强忍着心疼，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讲述了一段破碎的过往。
　　“我和怀舟从小便相识。在我们六岁那年，下了场很大的雨。那晚他浑身脏兮兮的，膝盖和胳膊血淋淋一片。当我发现他时，他正躲在医院的墙角一声不响。”
　　“我问他:‘你怎么了？’他看到我的那一瞬，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他说:‘子恒，没有人要我了。’”
　　“原来那天，怀舟的父亲单方面提出离婚，而他妈妈不同意，两人争执起来。最后他爸爸拗不过，摔门而出，怀舟边哭边追，却怎么也追不上。他爸爸就这样无情地开着车扬长而去。”
　　说到这，李子恒又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因为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怀舟妈妈伤心过度，意欲自杀来了断此生。怀舟回到家刚好发现手腕流着血的妈妈。”
　　“真想象不出来他当时是怎么做到那么冷静的。及时打了120，跑出去向街坊邻居求救。好在120及时赶到，宋母保住了性命。”
　　“从那以后，他便惧怕下雨天。每到下雨天，他就心如刀绞。”
　　“这是他一辈子都甩不掉的阴影。”
　　大雨还在继续，夹杂着泥土气息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门外，是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良久，程若一才缓缓开口:“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段过往，怪不得……”怪不得那天看到他，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而一旁的林夏初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似乎被她的心情感染到一般，余下的两人也双双红了眼眶。
　　待到三人心情平复后，才轻轻推开房门。
　　宋怀舟已经醒了，坐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像一只无助的幼兽。教官站在一旁，眉头紧蹙，一脸关切地看着床上的人。
　　看到他们进来，教官微微一愣:“你们怎么在这？”林夏初:“看他。”边说边指了指宋怀舟。教官点了点头:“那你们在这先照顾他，我回去安排一下班里的人。”三人应声说好。
　　李子恒径直走到床边，伸手拍了拍他后背。“怎么样，好些了吗？”宋怀舟淡淡“嗯”了一声，嘴唇白的不像样子，整个人看上去虚弱不堪。
　　“咔哒”一声，门又被推开。走进来几个“战损”的少年，身上穿着高二的校服。他们发丝凌乱，浑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身上几处隐约还渗着血。
　　“刘姨。”领头的那个少年喊了声正在忙碌的校医。刘姨闻声看了过来，眼神中满是谴责:“咋又搞得浑身是伤啊。”
　　他们几人的举动引得房中人阵阵侧目。
　　领头的男生道:“给您添麻烦了，拿瓶消炎药和纱布就好。”说完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目光正好与林夏初隔空对了个正着。
　　顾许朝对面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可当看到女孩儿朝他走过来时，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顾许:“怎么了？”
　　被这么一问，林夏初懵逼了——不是他招呼她让过来了吗？WTF?!理解错了?
　　见林夏初不说话，顾许也没再追问，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坐下吧。”林夏初乖乖照做。
　　看到他挂彩的脸，林夏初:“你又打架了。”
　　顾许:“嗯。”
　　“以后别打了。”
　　顾许转过头，看着面前“教训”他的人儿一脸严肃和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那一瞬，顾许竟想逗逗面前的女孩儿。“为什么？”
　　林夏初略做思考，语气认真道:“容易毁容。”
　　旁边跟他一伙儿的人听到这话，都捂着肚子夸张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许哥，听到没有，容~易~毁~容~”
　　顾许黑着脸给了旁边男生一拳，那男生吃痛地惨叫出声。
　　林夏初被这阵仗吓到了，起身正欲朝程若一他们那边走，手腕就被人紧紧拽住。
　　顾许:“去哪?”
　　林夏初:“我朋友那儿。”
　　顾许听罢松开了手，手腕处还能清晰的感受到少年留下的余温。
　　这时刘姨提着袋子走了过来，简单地看了一下几人的伤口后，说:“伤的不严重。先消毒，再包扎，很快就能好。”
　　“好嘞刘姨，谢谢!”
　　看着这几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刘姨像亲妈一样语重心长道:“以后稳重些，都是大孩子了。”
　　“是是是，刘姨教训的是。”几个一米八的大男孩低着头默默听训，场面有些违和又有些好笑。
　　“行了行了，自个儿包扎去，我还忙，顾不上你们。”刘姨摆了摆手，将袋子递给他们。
　　林夏初看了看在那笨手笨脚缠纱布的顾许，上前道:“我来吧。”顾许停下手里的动作，任由林夏初舞弄起来。
　　不一会儿，他那布满青筋而又细长的手上，多出一条漂亮蝴蝶结。另一旁的男生侧头看到，不禁嗤笑一声:“挺别致，但和咱许哥不太搭啊。”
　　顾许低声骂了句滚。
　　林夏初又拿起棉签，沾了些消炎水，动作轻柔地按在顾许伤口上。少女鼻尖喷出的温热气息洒在顾许肌肤上，痒痒的。
　　看到林夏初突然凑近的脸，顾许不自然地撇过头。
　　太近了。
　　“别动，伤口在那边。”
　　顾许只得将头又转了过来。
　　一顿操作下来，顾许没再敢看林夏初，匆匆起身，动作很轻地踹了一脚旁边看戏的男生，“走了。”说罢抬脚走出了医务室。
　　看戏良久的程若一唇角不自觉勾起，李子恒凑到她跟前，“她圣母心作祟了吧?”林夏初此刻也走了过来:“你们聊什么呢？”程若一没答话，深深的看了李子恒一眼，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宋怀舟此刻正躺在床上休息。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悄悄停了,风也停止了悲鸣。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味和花的香，阳光透过窗户毫不吝啬地倾洒下来，扫去了少年脸上的阴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容光焕发。
　　程若一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少年。他眼睛紧闭，长长眼睫毛轻微颤动着。程若一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睫毛。与此同时，被子里的手紧紧抓住了床单。
　　林夏初在一旁跟李子恒拌嘴拌不过，赌气走到程若一跟前。
　　“哼，就凭你这张嘴，我祝你永远找不到对象!”
　　李子恒反倒不在乎，淡淡吐出两个字:“幼稚。”
　　“强强，你看他!”林夏初可怜巴巴地望向程若一，李子恒的目光也转移到她身上。
　　“拜托，不要让我吸引火力啊喂!”程若一在心里哀嚎。“我觉得……咕~~”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此刻响起。程若一窘迫地拍了拍肚子，灿然一笑:“我觉得，咱们先吃饭吧。”
　　“……”
　　“那宋怀舟怎么办?”话音刚落，床上的人便假装翻了个身，缓缓坐了起来。
　　众人:“……”
　　“行行行，啥也别说了，干饭干饭。”李子恒率先跑出医务室，紧接着其余人追了上去。
　　【林夏初日记】
　　23.8.24
　　今天意外碰到了那天打架的少年。悄咪咪知道了他的名字——顾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