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一遇寒冬

4、第 4 章

　　“我跟你说过的，不能仗着法术伤人。”

　　“呵。”离崖轻笑一声，“我不是你们地府的人，你管不到我头上。”

　　“以前确实管不到。”黑暗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是冷漠，“不过你别忘了，你身上现在有地府的契约印，这印记一天没有消失，你就得守地府的规矩。”

　　“不过是吐两口血罢了，只要是我想打的人，不管是谁我都照打不误，谁也拦不住。”

　　“说的倒是轻松，你可以不在乎你那两口血，可若是你内伤过重，你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己会看着办。”

　　离崖转身要走。

　　“等等。”

　　离崖停下脚步，听到身后的人问：“塑像……”

　　“第九百九十三个了。”

　　“还差七个。”男人声音有些沉闷，“多谢。”

　　“不用。”离崖说，“平等交换罢了，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自然也会完成答应你的事。”

　　她说完，转身离开。

　　打开门，外间又是一片光亮，瞬间冲散了屋内一室黑暗。

　　“差不多就这些，你是个学生，时间照你方便来就行。”南寿一边擦杯子一边跟季夏川说话。

　　“这样不好吧。”季夏川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太随意了，这样没问题吗？”

　　“没什么不好的，这个店开的本来就随意。”南寿指了指从房里才走出来的离崖，“你要是不放心就去问店长，看她怎么说。”

　　季夏川看向离崖，她走到柜台前，拿出三支香点上。

　　“店长，南……哥他说，让我晚上七点上班九点下班，要是有事也可以不来，时间随我方便，这……”

　　“嗯，就这样吧。”离崖把点好的香插到那尊塑像前的香炉里。

　　季夏川的注意力也被这尊塑像吸引。

　　“店长，你这是……在拜神佛吗？”

　　闻言，南寿轻笑一声，“你怎么看出来是神佛的？这分明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啊。”

　　“一般人不都是拜的神佛嘛。”季夏川笑得腼腆，“而且也不是没有青面獠牙长相凶恶的神佛像。”

　　“他说的没错，不是神佛，是鬼差。”离崖说。

　　季夏川有些疑惑，“那为什么要拜这位鬼差？是有什么缘由吗？”

　　离崖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般人见到这种场景，大抵会说：“鬼差有什么好拜的，为什么不拜神佛呢？”

　　毕竟在众人的印象里，神佛庇护苍生，给人带来福祉，而鬼差勾魂索命，将人带往地府。

　　拜神佛是为了求庇护，拜鬼差难不成求它早点来索命吗？

　　可季夏川却没有这么问，他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就像拜财神是为了发财，拜观音是为了求平安，拜土地是求一方风调雨顺，那么拜这位鬼差是为了什么呢？

　　“我没有拜它。”离崖说，“只不过是供它一点香火罢了，它受不起我这一拜，会折寿。”

　　季夏川一愣，尬笑两声，“店长真会开玩笑，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人拜鬼差，鬼差会折寿的。”

　　“一般人确实不会。”

　　“呵呵，那说明店长不是一般人。”季夏川接着尬笑，笑得自己都觉得傻，忙把话题转了回去，“所以，这位鬼差大人是有什么典故吗？”

　　“它放跑了一只厉鬼。”

　　“……啊？”

　　“身为地狱十层的守门人，它擅离职守，让那一层的一只厉鬼逃了出来。”

　　季夏川有些疑惑，“既然如此，这应当是坏事啊，为什么还要拜它？”

　　“因为它让那只逃出来的厉鬼向了善，渡化了那只厉鬼。”

　　“鬼差渡化厉鬼？好新奇的故事。”季夏川说，“这样说的话，这位鬼差应当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能渡化一只厉鬼，想必自身也是个修成正果的人。”

　　“并不。”离崖说，“这位鬼差笨的很，将厉鬼渡化之后，自己却陨了。”

　　“这不是更能说明这位鬼差有大智慧吗？舍己渡人，不问善恶，只引人向善。”

　　这回轮到离崖愣住了，她倒是没想到，季夏川会这么解读。

　　今天是周日，季夏川不用去上学，晚间的时候，几个人在店里摆了一桌，算是开个欢迎会。

　　“真的好随意啊。”季夏川现在是信了南寿说的话，“这会儿不是上班时间吗？店长竟然带着店员一起偷懒。”

　　南寿给他倒了杯酒，“慢慢就习惯了，我们不仅这店开的随意，连来店里喝酒的客人都很随意。”

　　正说着，门口叮叮叮三声，一位瘦瘦高高的客人走了进来，扫了几个人一眼。

　　“酒架上，自己取。”南寿远远喊了一句。

　　那客人也不多话，自取拿了酒和酒杯，寻了个桌子慢慢饮。

　　“……还真是，好随意。”季夏川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不说这个，来说说你。”南寿示意他举杯，“你一个高中生，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想起来来打工了？”

　　离崖坐在一旁，倒了杯茶推到季夏川面前。

　　“未成年禁止饮酒。”她转头看向南寿，“你是想进局子里体验体验生活吗？”

　　“……我忘了。”

　　“没事的。”季夏川把酒杯移开，拿了离崖倒给他的那杯茶，跟南寿举着的杯子轻轻一碰。

　　喝了口茶，他说：“我妈妈生病了，治病需要花很多钱，所以就想着出来做做兼职，能赚一点是一点。”

　　“你这样能顾得过来吗？”南寿问。

　　“不能。”季夏川很坦诚，“我本来想辍学来着，但是我妈妈不让，她说我要是辍学，她就干脆不治了。”

　　南寿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加油，好少年。”

　　喝了几杯酒，南寿有点上头，他对着季夏川说：“哎，你弹两首曲子助助兴呗？”

　　季夏川觉得有些怪异，他这话说的实在不像当下的年轻人会说的话。不过他并未在意，将吉他拿了出来。

　　舒缓低沉的吉他声在店里响起，方才那位客人听到声音，挺腰往这里看了一眼，然后又塌回去继续喝酒。

　　南寿趴在桌子上一杯一杯给自己灌着酒，离崖在一旁说：“悠着点，喝高了没人管你。”

　　南寿没有理会他的话，抱着酒杯乐呵呵地笑，嘴里不停地念叨。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

　　“天保定尔，俾尔戬毂。罄无不宜，受天百禄。……”

　　……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抱着酒瓶喝了一口，南寿嘴上不停，反复念叨：“如月之恒，如月之恒……”

　　念完，他抬头，眼神迷离地看向离崖。

　　“师父，我背会了，是不是可以和师兄师姐一起下山去了？”

　　又来，每次喝完都这样。

　　起初，离崖还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儿，后来，她只想把这人扔出店去。

　　离崖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南寿似乎也没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他又趴了回去，继续低声念叨。

　　似乎是头上不舒服，他伸手挠了挠，下一秒，他头上陡然冒出来两支触角。

　　方才听到那番话便已经弹错了几个音的季夏川，现在是弹也弹不下去了。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对面趴在桌子上的人……头上的那两只触角。

　　白中又好像带着点灰，但又不是灰，也不是透明，季夏川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颜色。

　　他在混乱的脑海中反复搜索，才发现了隐约有些相似的物种。

　　蜗牛的触角，那个轻轻一碰就会飞快缩回去的东西，和对面那个人头上的东西如出一辙。

　　季夏川身体有些僵硬，他缓缓转头看向离崖，仿佛能听见自己脖子转动的咔咔声。

　　离崖十分淡定的坐在座位上，半点不见惊讶和害怕。

　　“……这是，怎么回事啊？”季夏川语音干涩，话说得很是艰难。

　　离崖放下茶杯，在桌下踹了南寿一脚，“把你头上的东西给我收回去。”

　　南寿并没有反应，离崖一道灵力打在他额头上，这才悠悠转醒。一抬头就看到季夏川震惊到嘴里都可以塞下个鸡蛋的样子。

　　他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离崖，离崖说：“把头上的东西收回去。”

　　南寿这才反应过来，忙把触角收了。离崖扭头对着季夏川。

　　“季夏川，看着我。”

　　季夏川扭动僵硬的脖子，转头对上离崖发出紫色光芒的瞳孔。

　　“你什么也没看见。”

　　“我什么也没看见。”季夏川麻木的重复了一遍，眼神慢慢变得迷茫，有些困惑地看向离崖。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离崖站起身，“你回去。”

　　指的是季夏川。

　　“你醒醒酒。”

　　指的是南寿。

　　将两个人安排好，离崖转身走向下午打开的那扇门。

　　推门进去，这次里面不再是一片黑暗，是一间巨型的藏书阁。四周是圆形书柜，书柜顶部一直往上蔓延看不到尽头。

　　有些格子是空的，有些格子里放着书，有些格子里只是一个小光团，还有些格子里放着些瓶瓶罐罐，总之，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型的旋转楼梯，和书柜一样，不断往上延伸。

　　离崖拾阶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