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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鹿鸣二十 ...

  •   这北方比南方寒冷太多。在船舱尚有火盆,出船冷冽非凡。所幸花瑾提醒了柳翊,北方天气不似南方。柳翊有提前备好厚棉衣。
      他目前自然是穿不起夏亭怀身上的纩衣。棉衣虽丑了点,厚重了些,但能御寒,也是不错。
      一下船,几人便跟着那力夫直奔酒楼。船里面虽然供了饭食,但是委实无滋味。所以夏亭怀一下船便直奔酒楼。
      柳翊与他们关系并不算亲近,本并未想跟一起吃饭。是夏亭怀相邀,柳翊没有拒绝。
      柳翊秦纶心中自然清楚,他们与夏亭怀几人这样的士族子弟身份有云泥之别,这并不是什么不能承认的。若是觉得中了举人便觉得自己能与他们平起平坐,那才是真的蠢。
      当然,柳翊也不会去谄媚,维持茶水之交便可。力夫边走边说:“诸位公子,这边是我们沧州城最大的酒楼。”
      柳翊一看,境水楼。
      秦纶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店家倒是会取名。”
      夏亭怀走进酒楼,便有小二迎面上来:“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夏亭怀说:“吃饭,上两桌菜,要快。”说着便转过身去,“结识诸位同进许久,未曾有机会宴请诸位,今日有幸,便由亭怀做东宴请诸位。”
      程子祁说:“夏兄大气,子祁便厚颜不辞了。”
      众人纷纷道谢。孙程说:“我本欲借此机会宴请各位好友,却被夏兄抢了先。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多谢夏兄了。
      不过程先言于此,待到会试之后,程必在京城最大酒楼,宴请诸位进士,庆贺各位好友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到时候还望诸位好友勿要推迟。”众人皆乐。
      其实,夏亭怀着一行人,除了柳翊,应该均是殷富之家。秦纶如今比柳翊好甚。自从秦纶中了举人,秦纶主家便重视起来他们这支。
      虽然族中只有一个在儋州做县令的族人。但是秦家一族在笠水镇下的村中尚有数百亩土地。听秦纶说,族长直接在本支划了五十亩土地给秦纶一支。
      如今至少家中有几十亩土地傍身,有了全族的扶持,秦纶吃穿用度不说奢侈,普通用度没有顾虑。
      要说吃不起这一顿饭,就是柳翊狠心也是吃得起的。无非是买夏亭怀一个人情。几人尚未开吃,突然便听到旁边桌大笑声:“我听说江淮今科解元乃是未满十八,还是出生乡野,淮南数万生员,竟然考不过一个束发之龄的民夫。”
      “民夫?”旁边一人问。
      “对,听说这位解元自幼父母双亡。”柳翊听着,神色如常。
      但是夏亭怀忍不了,拍案而起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口出狂言。”
      那人被骂,先是一愣,接着立马站起,怼了回去。“我乃东山今科举子。”
      秦纶站在人后,轻声呵笑一声。虽然不大,但听得清清楚楚。就这一声,却像干柴烈火,猛地点起众人的笑声。
      夏亭怀指着几人大笑道:“今科举子。”
      孙程说:“不知这位老丈竟是新科举人,我还以为是渡口送货的力夫呢?失敬失敬。”
      程子祁也不甘示弱:“诸位好友,今天着实有幸,我在江淮读书十余载,还未曾见过这般年纪的新科举子,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柳翊这边十余人,那边才四人,便是一人一句,那边也是骂不过的。
      柳翊未曾说话,这般能惹上官司的祸事,他肯定不会掺和。他在后面看着,这人看上去年纪也不算很大,只是比之他们一群年纪最大不过二十七的,便显得大些了。
      三十几岁的举人常见,李林补还是三十多岁才中的进士。不过三十几岁的新科举人在读书人当中算不上厉害之事。
      几人越骂越响,酒楼老板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就一个小小的掌柜,可不敢插手,万一冲撞了哪个世家子弟,他怕是承受不起。
      突然那边有一个人喊道:“我爹乃是德州府知府,你敢这般辱我。”
      孙程呵笑:“你爹德州知府还能管到江淮来。”
      程子祁突然说:“明年便是稽考之年,你爹可知你在外如此飞扬跋扈。”
      那人以为程子祁怕了,便变本加厉地出言讥讽。
      突然孙程说:“夏兄,到时入京拜见夏侍郎之时还望夏兄引荐。”
      夏亭怀说:“孙兄客气,那日我去昌南之时,孙指挥使说他与族叔乃是同窗好友,你若去拜会,我必扫榻相迎。”
      这话一说,对方瞬间没了声音。孙指挥使他未曾听过,但是夏侍郎他可知道,他爹说甚至有可能便是此次科举的主考官。
      两边安静下来。那人才开始打量夏亭怀几人。夏亭怀身着交领直裰玄色纩衣,身绣云锦竹兰图案,脖挂玉佩,腰间悬赏金犀比。这人猛然觉得撞到硬茬了。
      这人立马弓腰作揖,说道:“在下东山青州徐祖晖,字耀祖。刚才一时失言触怒诸位,烦请见谅。”
      另外两人见徐祖晖低头,纷纷告罪。唯有一人只是告之名姓——在下江秉谦,字居慎。
      柳翊听到这个名字,心想,江姓,都察院右都御史江檐也姓江。江秉谦确实与江檐沾亲带故,但是早已是出了五服的关系,只是江檐回乡祭祖之时,见过一面攀上的关系。
      他觉得面前几人无非是像他一样,狐假虎威罢了。夏亭怀微皱眉头,江姓江檐,他爹与他说朝中局势提到过,确实是东山人士。
      夏亭怀说:“夏亭怀,字却水,江淮江宁人士。几位刚才所言,辱我江淮数万读书人,用一句无心便能盖过去,岂不是欺我江淮无人。”
      江秉谦说:“此确实为在下言失,秉谦向诸位请罪。但,我自幼听闻江淮文风鼎盛,人杰地灵。”
      孙程抢过话头说:“你知我江淮人杰地灵,那出十六的举子有何不可,这不正说明我淮南人才辈出吗?”
      江秉谦说:“在下从未有辱江淮士子之意,仅是十分敬仰淮南鼎盛学风,故对江淮如此年轻的解元略感好奇而已,希望能有幸能瞻仰其才学。”
      众人突然笑了。夏亭怀说:“既然你想瞻仰,那便拿出诚意,你说是吧,淋涔兄。”
      众人纷纷让开,让柳翊站出来。柳翊说:“在下柳翊,字淋涔,丁未科江淮解元。”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本来只是想把事情推掉,没想到正主便就在此地。
      柳翊说:“《论语·颜渊》中说,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你这般心诚意切,在下实在难以推辞。”
      江秉谦如今骑虎难下,只得说:“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少年英才。我等读书人,应具有格物求真之心,不妨用读书人方式一较高下,也让我等心服口服。”
      众人没说话,看着柳翊。柳翊说:“你欲如何比。”
      江秉谦一笑:“柳兄豪气。我便当仁不让了。君子六艺,礼乐御数无法相较,唯剩书射。诗词歌赋,一时难分高下。
      书我们便比行酒令如何,一人说一句,未能答上者败,这个酒令需一字,此字中必须有人字与四重复字形,再续两句话,且此字义合。射便比投壶,以筷为失,筷筒为壶,一人十支,多种者胜。柳兄意下如何。”
      柳翊沉思片刻,夏亭怀看柳翊未动,亦没有说话。
      柳翊说:“行酒令以半炷香为时限,投壶人于以一丈开外投壶。首先规定,想必江兄没有意见吧。”
      江秉谦看着柳翊气定神闲,心中无名生出一些慌乱。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不上也得上了。江秉谦说:“便依柳兄所言。”
      柳翊微笑说道:“我本平白受了辱骂,却是我等大气,不责你失言之过。但既然你无端要与我一较高下,总得要些彩头吧。”
      江秉谦说:“你待如何。”
      柳翊从袖子里摸出一袋银子,拍在桌上,说道:“你若赢了,这五十五两银子就归你了。”
      柳翊看着江秉谦眼睛猛地一闪,心中呵笑。若是真与江檐有亲近关系,哪看得上这几十两银子,看来是狐假虎威而已。
      柳翊接着说:“若是你输了,我等两桌饭钱,便由几位仁兄结论如何,几位说真心请罪,相比一顿饭不成问题吧。”
      江秉谦看了看徐祖晖几人,说道:“好。”
      柳翊突然大声说:“我等所说众人也听见了,烦请诸位做个见证。”
      周围早就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了,听到柳翊这样一说,大喊好。
      夏亭怀悄悄靠靠秦纶身边说:“淋涔这番有几成把握。”
      秦纶说:“行酒令或许把握少些,投壶涔淋必定能赢。”
      众人松了口气。
      江秉谦说:“傘字有五人,下列众小人,上侍一大人。故言有福之人人服侍,无福之人服侍人。”
      柳翊说:“烦请掌柜点炷香来。”
      掌柜连连答应,匆匆忙忙端来一炷香。柳翊看着香慢慢向下烧,直到香快燃尽。江秉谦已经抑制不住笑了。
      这时柳翊突然开口:“爽字有五人,旁列众小人,中藏一大人。所谓人前莫说人长短,始信人中更有人。”①
      夏亭怀本来松了一口气,听柳翊一说,立马称道。周围人纷纷称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鹿鸣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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