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是离别的序章》月亮想摆烂

15、少年满腔报血恨 2

　　这天，林初影在一个破庙里救下一个被魔族追赶的少女，女孩的面颊上有一道血痕，似乎是在逃跑过程中蹭伤的，她看着与林初影同岁，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少女的眼睛莹莹充着泪水，像星河一般烁烁发光。
　　林初影点头，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并为她包扎好脸上的伤口后，便准备离开。
　　女孩却牵住林初影的衣角，道：“请问我可不可以跟着你……？我在这里，已经没有亲人了……”
　　林初影其实并不想多留这个女孩，因为这些日子里，他还并没有找到那个杀害阿姐的魔族，先不说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会很麻烦，留在他身边也并不是一件非常安全的事情。
　　他摇首正要拒绝，可当与女孩四目相对的时候，女孩委屈的眼眸让他的心颤抖了。
　　他的阿姐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林初影的心软了，他担心这个女孩也遇到与阿姐一样的事情，于是他点头接受女孩，道：“只是在我身边可能会危险，你要听我的话，可以吗？”
　　“嗯！”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涨红着脸回答道：“……楚兰樱。”
　　“樱花的樱吗？”
　　“嗯。”
　　林初影微愣一下，轻声道：“真巧，我阿姐名字里也有个樱字。”
　　就这样林初影就把楚兰樱收留下来了。
　　而林初影和楚兰樱的关系在这一阵子里几乎是迅速升温，楚兰樱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姑娘，她好像与林初影心有灵犀一般，知道他的喜好与厌恶，她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像林初影的阿姐转世一般。
　　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女孩来的太过蹊跷，林初影曾担心过这个女孩可能是魔族，但她的身上一点魔息都没有，而且生活习惯和人族一模一样。
　　就这样，渐渐的，林初影放下戒备，接受了楚兰樱。

　　那天是上元节，楚兰樱拿出了早就酿好槐花酒来，又做了几道小菜，来庆祝佳节。
　　林初影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他叹道：“没想到你也会酿槐花酒。”
　　槐花酒是他阿姐最擅长酿制的，但当时因为他年龄太小，阿姐不让他喝，等他长大些，可以饮酒了，爹娘却没了，阿姐也没有再酿过了，现自己如今学有所成，可以保护爱的人的时候，阿姐却也没了。
　　楚兰樱面颊微红，羞道：“只是试试，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小樱酿的一定味道很好。”林初影含笑回答。
　　“今天过节，所以就做得菜多了些，”楚兰樱说着将酒为林初影和自己斟上，“还没有正式报答过初影哥的恩情，这碗酒就让我先喝了吧。”她说着将自己的一碗醇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碗小脸就红扑扑了。
　　“慢点喝，”林初影被楚兰樱傻乎乎的样子逗乐了，他给她夹了些菜，道，“你怎么和阿姐一样这么容易脸红。”
　　楚兰樱抿了抿嘴角，问道：“初影哥的阿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总是听初影哥提起……”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林初影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填了一碗，又给楚兰樱稍微续了一些，“你还小，少喝些。”
　　楚兰樱笑了，她看着林初影也已经开始微微泛红的脸颊，道：“还说我呢，初影哥的脸也红了。”
　　不得不说，楚兰樱笑的时候真的和林初影姐姐很像，眉眼之间净是淡淡柔情，比花海里随风飘散的花瓣还要轻柔，比供台上静静燃烧的烛火还要温暖。
　　记得阿姐曾说过槐花酿不是很烈，可为什么今夜的酒却如此令人目眩。
　　“初影哥，不要只喝酒嘛，评价评价，今天的饭菜味道怎么样？”楚兰樱用筷子点了点桌子上的佳肴，一道一道的介绍，红烧鲤鱼，鲜虾烩时蔬，奶油螃蟹，肉末茄子，个个色泽鲜美，殷翠交杂，女孩扑灵这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
　　“都是未曾吃过的饭菜，味道很好，你辛苦了。”林初影一板一眼的回答，这严肃评价的模样加上已经晕红的脸颊，实在是有趣极了。
　　“初影哥是不是没有喝过酒啊……？”楚兰樱看着林初影已经有晕乎却还要装作清醒的样子，抿嘴含笑，她跑到厨房盛了些粥。
　　“没有，小时候阿姐不让喝，”林初影回答道，“但是没想到这槐花酿味道还挺好，”说罢他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
　　女孩端着粥坐到醉酒的林初影身边，她把勺子递给他，让他稍微喝点粥，不要再喝酒了。
　　林初影听话的喝了白粥，看着盘子里的菜发呆，“这道菜叫什么？金灿灿的，好吃又好看。”
　　“那个是油豆腐塞肉，是苏州菜，”楚兰樱回答道，“这是我最近和集市里新搬来的卖肉师傅学的，他是苏州人，说这菜在他们那里很受欢迎。”
　　“新学的……苏州菜……”林初影小声喃喃着，他的脑海里回忆着一些关于姐姐的记忆，那时阿姐给他来信说自己学会了苏州菜，想要做给他吃。他现在可以想象到阿姐做出新菜时那激动的神情，她一定会让自己吃第一口，然后问对这道菜的评价，满心欢喜的模样，就像……
　　就像面前这个女孩一样……
　　“好吃我就常做给初影哥吃。”
　　林初影感觉自己真的醉了，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阿姐在和自己说话，阿姐笑着看着他，说要在家等着他，说要给他做好吃的菜，说要一直陪着他。
　　“前些日子听说国师要征召在山下历练的修士来效力，好像是也注意到了近来魔族猖獗，初影哥要去吗？”
　　林初影晕晕乎乎的摇了摇脑袋，说道：“大部分修士都是早已看破这官场纷争，少有人愿参搅进去，而且那位国师，所修之法，也不全然是正道......”
　　云瑞国有一国师，其法术高强，有通天占卜之术，云瑞国之所以可以如此繁荣安定，不受周边小国的骚扰，这位国师起着不容小觑的作用。
　　楚兰樱在一旁附和着林初影，她似懂非懂，这是跟着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浓郁的魔息从门外传了进来。
　　林初影立刻唤出佩剑握在手里，而另一只手将楚兰樱护在身后。
　　“大胆魔族，还不快些现形！”他的意识因为醇酒的刺激而有些亢奋，脑海虽晕乎但还算清醒，只是没想到上元佳节这些东西竟闯过来了。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就少喝些酒了。林初影心中暗骂糟糕，并开始默念醒酒决。
　　他紧握着剑把，眼睛死死得盯着前方。
　　“小道士今夜是喝大了，还能与我抗争么？”女人的声音似烟雾般缥缈，带着妖娆妩媚，却又令人不寒而栗。
　　“愚蠢，”林初影箭步上前，向着门口的月光下定了个口诀，一个女人的身影便显了出来，“低阶魔族。”他提着剑走上前去。
　　女人立在月光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慢慢向她逼近的少年，她很冷静，冷静的就像藏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林初影将剑架在女人的脖子上，说道：“不躲？你不怕死？”
　　女人哼笑道：“死，有什么可怕的？”
　　林初影怒道：“你来送死。”
　　女人歪了歪脑袋，好像在瞅着林初影身后的东西，她森森问道：“小道士，若你身后那个你一直保护的小女孩是个魔族，你会杀了她么？”
　　她的脖颈夹住了林初影的剑，深紫色的鲜血渗了出来。
　　林初影道：“她不是。”
　　女人却笑了，嘴角近乎咧到耳下，她眯起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个愚不可及的蝼蚁。
　　“小道士，你可以感知到吧，我的魔息不熟悉么？”
　　林初影紧锁眉头，魔息……这个魔族的气息确实熟悉……熟悉到令人作呕，熟悉到明明可以清楚记得在哪里感知到过——那是一天雨后、泥泞的山路、腐烂的糜肉......
　　“是你……是你杀了阿姐！”他手中的剑已经没入那女人脖颈半寸。
　　“你别急啊，杀了你的阿姐也是为了救人呐，你们得道人不是常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天大的善意之举啊。”
　　林初影冲冠目裂，姐姐去世时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的浮现，那原本比瑶池水还要纯澈的面庞那时却已经腐成一摊五官难辨的肉泥。
　　林初影握着长剑的手开始颤抖，他喊道：“魔族骨子里本就阴险毒辣，什么所谓救人，只不过是用所谓正义来为自己的恶行找借口！况且，又有什么人，是值得我阿姐用性命去换的！？善恶是非，孰对孰错，我不知晓，我只知魔族伤我家人，我定要千倍万倍奉还。所有魔族，都应死无全尸！”
　　“所有魔族都该死么，真是可怜啊……”女人半点不漏出惊慌之色，反而变本加厉，她弯下眼角，轻笑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林初影抬手，当银剑再次砍向那女人的脖颈时，一阵凉意伴随着刺骨的疼痛从他背后蔓延开来。
　　林初影慢慢转身过去，他看到楚兰樱正立在他的身后，双手持着短剑，那剑直直没入自己的背脊。
　　林初影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但更多的是自嘲，他喃喃道：“……果然，我就说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之像的两个人。”
　　他感觉到鲜血正从伤口处不断涌出。
　　楚兰樱将手里的短剑又向林初影的体内推进，泪水从她眼眶滚落，她啜泣道：“对不起……此番若不是你死，便是日后我亡……我曾想过你可能会爱上我，最后放我一命……但如今看来，却是不敢……”
　　林初影看面前这个女孩，熟悉却又陌生，那双原本含情脉脉的眼眸，如今却流转着从未透出过的决绝。
　　“……”
　　“我是半魔身上没有魔息，而面部却先天损毁，脸上这片腐皮是会要了命的诅咒，于是只好靠人皮修复，”楚兰樱沾着鲜血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换上新的皮，会得到新的记忆，我原本可以获得更久，可你太执着了！而且，这个皮撑得时间也不长了！”
　　“小道士，你对魔族的恨确实深入骨髓，就是这份恨淹没了爱，若你知道你阿姐的命是为了救这个半魔，你会不杀了她么？”魔族女人森森道，“一张皮在换做另一张皮时，要经历一段耐受的时间，耐受的时间可不好过，但若这两张皮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就可以直接替换。于是我这傻姑娘就开始监视你，她要保证你是她的猎物，所以她陪伴在你的身边，看你痛苦、看你哭泣、看你四处帮助无辜的人、甚至看你消灭魔族，时间长了，她居然告诉我，她想看看你笑起来的模样——她对你动了情，无论我说什么，她也要顶着这张假面与你相见，她觉得你会爱上她。若不是此番我再来寻她，日后她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上前去，勾起林初影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林初影的脸颊，叹了一句道：“生的一副好皮囊，可惜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