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异瞳之后藏隐情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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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男人名为柳霜。
这柳霜，本是个读书人，可惜几次赶考都没有直取苍龙，金榜题名，说来自己就是个陪跑的。
再加上那时的王朝十分动荡，处死了在位多年的老国师后，周围国域开始躁动，没了老国师的镇压，尽管圣上再怎么宵衣旰食，案牍劳形，也是无用，再加上大将军功高盖主，朝野也逐渐分崩离析。
只不过那年这早已零落不堪的统治并不是一朝一夕的所造成的。
柳霜深知这种动荡时代是对于他们读书人的毒害，也清楚自己不够出类拔萃，所以无法上朝堂做事。
况且，那时他已经和妻子订婚，因不忍让妻子在家里等很久，便一气之下决然返乡，不再追求功名之路。
在回家的路上，他遇到了苏尚，只不过那时苏老爷还不姓苏，姓刘。
客栈里，两个人虽是来自天南地北，但就好像一见如故，聊的很投机，柳霜借着酒意，把自己赶考多年一事无成的遗憾全盘倾出，而刘尚也把自己在江湖上混了多年仍然无法混出名堂的无奈尽情宣露。这两人都是求而不得的苦命人，聊着聊着就结交下来成了朋友。
柳霜回家娶了媳妇，生活虽不算充裕，但小两口省吃俭用过得还算幸福。刘尚有时也会来柳霜家里做客，大家围在一桌听刘尚讲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
只不过美好并不是长久而稳定的，一年之后，柳霜的妻子怀上身孕，这本是一件喜事，可却突然撞上了他丈母娘发病。
这病来的毫无预兆，听丈母娘叙述，好像是家族遗传的病，不好治，只能不断用药吊着。
老太太是小两口唯一的长辈了，两人砸锅卖铁，想尽一切办法给老太太买药，想办法请好医师来看病。
渐渐的，小两口一点一点攒着的积蓄用完了，家里的物件也越来越少，柳霜的宝贝书卷买了好多，妻子的行头饰品也所剩无几。
他只是个秀才，在书院里并得不到像教书先生一般的待遇，只是清扫整理学堂，为先生磨墨倒水，所以薪水并不可观，家里原来靠他一个还勉强维持生计，可又加上以后患病的老人，一下子就入不敷出了。
看着妻子一天天长大的肚子，以及日益消瘦的身子，柳霜痛心疾首，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眠。
这天，刘尚来了，带了些好酒好肉来看他的老朋友。柳霜迎上去，接下酒肉，却说想和刘尚出来走走交交心。
刘尚应下，两人走到河边，柳霜没有忍住，把这近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全盘告诉给了刘尚。他问他是怎么来钱的，若是可以，让自己跟着他打打下手也好，总比在那学堂挣得多。
刘尚看着柳霜眼睛下面淡淡的黑色，确实半年未见，柳霜一下子憔悴许多。他深思熟虑地想了想，最后严肃道：“柳兄啊，其实这些年所谓闯江湖，就是当扒手，在不同的地方，偷人家的钱。”
柳霜吓了一个踉跄，脚一下子滑倒了打溢在岸边的水里，他迅速把脚收了回来，甩了甩脚上的泥水，皱眉道：“没成想刘兄竟是干这个……”
刘尚道：“怎么？瞧不起，不过也正常，你们读书人肚子里的墨水可忍不了我们小贼手上的污渍。”
柳霜确实难以置信，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和刘尚好好交流交流，好好规劝一下他这个朋友，让他回头是岸。
但是现在他做不到，因为从刘尚的现状看来，这样来钱很快。
柳霜抿嘴道：“让我跟你吧。我需要钱。”
刘尚瞅着柳霜的模样，想着拗不过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回答道：“行是行，但是偷也讲究技术，天时地利人和，一下子让你上手也不好学，要不这样吧，这两天我观察到苏家的大小姐，她经常只带一个侍女出来买东西，而且看着人挺傻，好骗，到时候我们俩就来个声东击西，英雄救美……”
刘尚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了柳霜，柳霜也一一应下，接下来就是等那苏小姐再次出门了。
不出几日，确实让他们两人等到了苏小姐出门买东西，果不其然，苏小姐就带了一个小侍女出来买东西。
她们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像两只出来觅食的小鹿，完全没有意识到暗中正有两个饥肠辘辘的饿狼死死地盯着她们，伺机而动。
苏小姐回家的路上，必定要经过几条巷子，巷子人很少很安静，于是两匹狼将猎杀地点选到了这里。
苏小姐和侍女逛完了，也买够了东西，兴致不减，却也已经有些疲惫了，果不其然，她们原路回家。
而就当刚拐过拐角的时候，一个男人拿着短刀跳了出来——此人正是柳霜。
他原本并不是一个相貌凶恶的人，反而他的眉眼间总是偷着慵懒儒雅的气息，这可能就是读书人自带的气质吧。
柳霜并不愿意做那个“英雄救美”中的“英雄”，于是他在刘尚的怂恿下让其用刀在脸上狠狠的划下一道伤痕，从右眼眼窝直直拉向左嘴嘴角。
刘尚告诉他，这么做，是因为只有真的才能骗过真的。
当时柳霜痛极了，痛到浑身颤抖，但是他想到了自己挺着肚子的妻子，自己的卧病在床的丈母娘，以及自己只会握笔却养活不了一家人的无用的双手，他忍住了，他甚至连一滴泪水都没有留下，尽管那时他的指甲已经将手心戳出鲜红的血液。
他知道，他不能做苏小姐的“英雄”，他永远不会是英雄，尽管得到了这笔钱，他也不过是个懦弱的跳梁小丑罢了。
果然，苏小姐被吓到了，面前陌生的男人脸上带着刀疤，唇上留着黑色浓密的络腮胡，手里的刀刃反着银色的光，女孩一声尖叫，当场就踉跄着到了地上。
她回头，却没有看到一直跟着自己的侍女，她更加害怕了，柳霜一步步逼近，她一点点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阿芳呢……你把她弄哪里去了……”苏小姐的声音都是颤的，她很畏惧，但语调却不曾软弱。
“苏兰欣，苏家大小姐，身上一定有不少宝贝吧！”柳霜背下来了刘尚给他的词稿，为了迎合这个贼匪的形象，这种说话方式他练了很久。
苏兰欣道：“我、我告诉你，你既然知道我是苏家人，就要知道劫我的下场！”
柳霜很难以相信，这个女孩面对着利刃居然不曾表现出一丝屈服。
为什么？
柳霜不理解，是什么给了她底气，让她觉得这样说就不会有人伤害她？她就这么确信苏府会及时来救她？又或是这么确信她身上一定有能满足匪徒的东西？这就是富人的观念么？她是不是没有感觉过疼痛，没有见证过死亡？
柳霜不知为何红了眼，他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直充发冠。
他俯身向前，紧紧攥住苏兰欣的下巴，刀就悬在女孩脸颊的旁边，柳霜露出森森白齿道：“苏小姐，您真当是天不怕地不怕啊，您知道我脸上的伤是哪里来的么，我可以让您也感受一下。”
锋利的刀刃贴上苏兰欣光滑柔嫩的脸颊，吹弹可破的皮肤已经渗出血液。或许是苏兰欣真的感受到了疼痛，她的眸子开始满溢泪水，神情也变得卑微怯懦。
她的嘴被柳霜制住，除了呜咽，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么一个瞬间，柳霜觉得自己是个英雄，这种没有经历过人家疾苦的人为什么可以圆圆满满，幸福快乐的生活？这种人他们不配！他们未来能做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些没有经历过风雨挫折的嫩花，怎么可能为世界带来作用？
这种人，死不足惜……
“光天化日下！大胆贼人！你干什么！”
刘尚从柳霜后面出现，在他脖颈处重重的劈上一击，柳霜顿感浑身无力，瘫坐了下来。
“姑娘，你没事吧？”他把柳霜落在地上的短刀踢到一旁，走到苏兰欣身边慢慢把她扶起来。
女孩的泪水止不住的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像是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耷拉着耳朵委屈得不知如何是好。
之后的一切就如同他们计划的一般，英雄救美，刘尚是英雄，而柳霜是匪。
唯一意料之外的便是柳霜伤了苏兰欣，不过这个意料之外让刘尚接近苏兰欣变得更加容易。
果然，苏家赏了刘尚一大笔财产，意外的是苏家小姐说自己与这刘尚一见钟情，不论说什么，都要以身相许来报答这份救命之情。
不管这是不是刘尚所可以预料到的，反正柳霜在得知里这个消息后确实是大吃一惊。
他拿着刘尚分给他一半的钱财把丈母娘的命给续上了，又为妻子买了些补品，然后把多余的钱存了起来。
柳霜想着这下刘尚可真就脱离苦海了，而自己便多了一个稳固的靠山，他思索着，还好当时刘尚及时打断了他，倘若那时他真取了苏兰欣性命，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半年丈母娘去世了，她走的安详并没有受太多病魇的折磨，对于柳霜的家境来说，这本来应是一件不算很坏的事，可这时快要临盆的妻子却倒下了。
发病情况和老太太一模一样，可如今她还怀有身孕，喝了两天的药，怎么都吃不消，身子一下子就瘦下来了。
柳霜想不到办法，只好又去找刘尚，刘尚如今在苏府混得不赖，不消多日就要与苏小姐举行婚宴。柳霜觉得以现在刘尚的眼界和人脉，或许可以帮他寻得更好的医师。
再见刘尚，这人的变换简直非同小可。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刘尚身着一身雍丝华绒，周身的气质也从以前的懒散痞赖变得端庄儒雅，再加上刘尚的面相本就是个英朗的阳刚少年，这般打扮一番，更是显得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柳霜面对着衣冠楚楚的刘尚，而自己却狼狈不堪，他难免心生自卑的怯意，站在苏府门口向刘尚打招呼：“刘兄……”
柳霜的话还没开就被刘尚打断，他的神情似是有些惊诧和匆忙，伸手示意和柳霜出去聊。
他们两人来到苏府旁的一棵大树下，柳霜仍像以前一样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近况告诉给了刘尚，并且希望他可以再次相助。
但是刘尚的状态，却远不及第一次那般温柔。
刘尚告诉柳霜现在自己还没有真正成为苏家的上门女婿，所以现在很多事情不能由他提出来，不管是要钱还是找人，他告诉柳霜自己的准岳父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若自己真是这般举动恐怕会让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功亏一篑。
柳霜清楚刘尚话里有话，说白了就是帮不了。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妻子可一刻也多等不了，他抓住刘尚的手腕，祈求刘尚帮他想想办法。
刘尚薄怒道：“而且当日你为何遮住面容？现在苏家上下都在寻你。”他甩开柳霜的手，“我真帮不了你。”
虽说当时没有戴面纱，但柳霜当时在脸上贴了很多假胡子，与现在的自己会有很大的不同。
雨过的风，凉意透骨，轻轻挂落树梢上的一片翠叶，绿叶随风飘落，落到了旁边的泥坑里，污水沾湿了叶面。
柳霜感受到对法眼神中带有的鄙夷和嫌恶。
他难以相信他曾相识的那个刘兄是这样的人。
刘尚可能也感觉到了自己刚刚说话绝了一些，多是显现出了自己翻脸不认人的丑态，于是又道：“你走吧……我帮不了你，至少现在帮不了……！”说罢便要拂袖离去。
柳霜抓住刘尚的衣袖，他问道：“为什么……！？就这样？我是你的弃子么？你就这么狠心！？”
刘尚道：“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不去换一种方式谋生，明明知道在那里挣不了多少钱，却一直想着去那学堂当先生，你怎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他其实也知道柳霜执拗，读书人不愿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场子里干活，也不愿给不三不四的人低头哈腰。
刘尚说的对，也正是因为对，柳霜被刺激到了痛处，他原以为刘尚会理解他，会尊重他的选择，他原以为他们是拜把子的兄弟，无话不谈。
“你疯了，刘尚！你疯了！你利欲熏心！见利忘义！要知道你可以走到这一步，我也可以让一切真相大白！”柳霜声色俱厉，他觉得此时自己正站在道义的最高处谴责一个昧着良心欺骗自己的小人。
“尚哥哥，发生什么事了？”苏兰欣的声音突然从苏府大门处传了过来，女孩从大门出来，正向这边走来。
苏兰欣的突然来袭是刘尚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急得焦头烂额，若此时事情一旦败露必定两败俱伤。
刘尚皱眉匆忙道：“我答应你，你先走，你妻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不，我要……”
“你傻了！身份暴露以后，你，我，你的妻子，还有你尚未出生的孩子，全都活不了！”刘尚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
柳霜愣了一愣，向着正在往这边赶来的苏兰欣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选择扭头离开。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柳霜妻子的病情虽没有变坏，却也没有好转，他虽然还是在那个书院干着可有可无的活，挣着少的可怜的钱，但是他的心已经动摇了，刘尚的话也不无道理，那天终是他言重了些，若不是当时刘尚帮他，他的丈母娘不知要带着多大的苦离开人世。
一天下午，突然柳霜收到了苏家下人的传话说是刘尚找他，他万分欣喜想着或许是刘尚帮他找的新的医师有了着落，于是赶紧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前往苏家。
临走前他紧紧握着躺卧在床上的妻子的手，亲切的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马上就能好起来了，这次的医师倘若真的治好了她的病，他就从那学院辞退另谋生路，不管别人让他干什么都行，只要能挣到钱。
可是这次离开后，柳霜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异瞳之后藏隐情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