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眠一向很好的》白分柏

32、棋局（三）

　　辛同身后魇气凝聚出一把黑色的椅子。

　　他坐在浮空椅子上，睥睨地上两人，“没想到，半年不见，你竟然能控住我一瞬，你修行的速度，真的很快。师娘将你培育的，很好，只可惜……”

　　素枝理眉头紧皱，师娘？

　　她可从未听娘亲提及过她有丈夫和徒弟。从她出生以来，一直是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素枝理冷声道：“你是谁？”

　　辛同没回答，手一挥，魇气和魔气霎时间幻化成一柄三丈多高的巨剑朝着两人砍来。

　　素枝理还未来得及抬手，齐秉昭已经到她身前，准备硬抗下这一击。

　　巨剑快速劈下，半空中从剑尖化为桃花花瓣，片片洒落，桃花花瓣如雨般飘下。

　　齐秉昭眼底满是震惊，他回头看去。

　　素枝理捏着一片花瓣，慢条斯理道：“之前的梦魇中，我没办法绘梦，只能想办法破开梦魇。但这以我两个师兄和我的灵识为基的梦中，你这般，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这梦境是她以三个人的灵识绘制而成，即便充满魇气和魔气，但她与之对抗之外，控制梦境的基础，倒也轻松。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传来，辛同赞叹道：“不错。”

　　这半年来，她灵识的运用，确实熟练了许多。

　　可惜，也只到此了！

　　他绝不会让师父的大业，有任何的纰漏。

　　只见辛同身边的魇气凝成数之不尽的触手，眨眼间超素枝理袭来。

　　素枝理眉头一皱，将齐秉昭拉到身后，道：“大师兄，你先带着陈玄出去。”

　　她手里幻化出一把桃木剑，向前一步，挡住袭来的触手。

　　齐秉昭点头，扶起陈玄还未走出一步，抬头辛同已然近身，“你们想往哪里走？”

　　素枝理瞳孔一缩，桃木剑斩断触手，想往齐秉昭这边赶来，又被不断生长出的触手挡住了去路。

　　该死。

　　这些魇气太烦人了！

　　尤其是在魇气深处，她能控制梦境，但无法快速将这些魇气触手快速化为其他东西。

　　而这黑衣人梦境对战经验比她丰富不少，知道用什么能缠住她。

　　素枝理咬牙，桃木剑霎时间化成数百柄，砍向触手，触手却层层不断，几个纠缠起来，形成一个蛋壳，将素枝理围了起来，向其中的素枝理释放黑气。

　　黑衣人竟然想让她染上魇气，为她制造噩梦！

　　素枝理神情一冷，桃木剑在脚下一划，形成一个灵识火圈。

　　这火圈是用自己灵识形成的压力，触手果然不敢再次前来。

　　眼下，得快想办法出去。

　　就在此时，黑衣人声音再次响起，他在她耳边低声喃喃道：“师妹，你为什么会选择在山上呢？”

　　素枝理脸色煞白，面上保持冷静，挥手朝声音的方向刺去，震声道：“关你屁事！有本事堂堂正正的较量！”

　　黑衣人继续说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出身何处，也不想知道师娘如何死的？”

　　素枝理的心揪了起来。

　　她想知道，但是绝不是通过他的嘴说出来的。

　　“可惜啊，陆沧舒根本不在乎你，即便你为他解开梦魇和心魔又如何，你依旧无法说你的身份。”

　　素枝理往声音的方向挥剑，厉声道：“你竟敢窥探我的记忆！”

　　辛同冷笑一声，“窥探记忆，不是我们绘梦师的长处么？你没有窥探过他人的记忆？”

　　素枝理反驳道：“我可与你不同，未经别人允许而窥探的，小偷。”

　　辛同哈哈大笑，“你都绘梦了，竟然还维持那可笑又虚伪的君子之道。”

　　素枝理皱眉，一双手从背后环上她的脖颈，黑衣人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都是一样的……即便你行君子之道，谁又会知道你的正直？”

　　“梦主被发现心中的阴暗后，只会怨你，恨你，除掉你……”

　　那声音呢喃，素枝理只感觉自己的灵识被他身上的魇气引出，意识也有些沉沦在他的声音中。

　　不，不对，不会是这样的。

　　“你想过没有，若是有天你绘梦师的身份被发现……”

　　眼前画面一转，她又回到了瑞南峰的广场之上。

　　众人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她。

　　“素枝理，你还不认错。”

　　“素枝理，你这是歪门邪道！”

　　“素枝理，太清剑宗容不下你这样的孽障！”

　　素枝理握着桃木剑的手不断颤抖，持剑往前劈去，“滚啊！我要如何，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眼前的幻想破开，触手墙壁撕裂，只听见一声闷哼，一双手捂住素枝理的耳朵，耳边温热，一道轻柔冷静的声音传来，“小师妹，冷静。”

　　这句话似乎是干涸的土地里出现的一道汪泉，沁人心脾。

　　素枝理顿时冷静下来，抬头看去，桃木剑刺在齐秉昭的肩膀上，血色逐渐染红了他的衣衫。

　　她慌了，嘴皮不断抖动，“大师兄，我……”

　　齐秉昭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不怪你。那魔道擅长蛊惑人心，我刚刚也着了他的道。”

　　素枝理脸色如土色，她刚刚被黑衣人一直牵着鼻子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魇气近身。

　　她松开手，担忧问道：“你，可听见什么了？”

　　齐秉昭摇头，面不改色一手拔出剑，素枝理见状，忙驱动灵识帮请比照修补伤口。

　　齐秉昭松了口气，“多谢，已无大碍了。”

　　他说着，目光突然一凝，眨眼间闪道素枝理身后，一剑劈开朝他们射来的暗箭。

　　魇气形成的箭划过，在参天剑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黑痕。

　　素枝理上前，抬手间，黑痕消散。

　　这点净化能力她还是有的。

　　但若是继续下去，只怕是捉襟见肘。

　　齐秉昭环视四周，冷静道：“小心！”

　　素枝理看向四周。

　　陈府后花园的小亭子早已消失不见，魇气和魔气充斥在身周形成黑色的弧形墙体，如一个倒扣的碗，将他们牢牢罩在其中，黑墙不断缩小，似是要将他们挤死在其中。

　　素枝理唤出散入琴，盘腿弹奏。

　　随着曲音泄出，三人四周形成一道光柱，将他们护在其中，减缓了魇气内缩的速度。

　　辛同浮现在黑墙之上，墙体之上触手蠕动，自动形成一把椅子，他大刀阔斧坐在椅子上，撑着头，居高临下睥睨光柱内的三人。

　　“啧啧，真是可怜，本想救人，却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他摇着头，“以你们的灵识，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话音刚落，只见光柱猛然一缩，魇气又近了一步。

　　素枝理闷哼一声，身形不稳。齐秉昭扶住素枝理，道：“小师妹，若是不行，你先行出梦。”

　　素枝理摇头，“来不及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人能进入他人梦境，此次不除掉，下次入梦，他依旧在。三师兄等不到下次绘梦。”

　　深陷梦魇当中，并非清醒就能解决。况且，若是出去了，陈玄定然会被魇气全部侵蚀。

　　到时候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有心魔作乱起来，随意峰的众人压不住，定然会被太清剑宗的峰主长老们知晓。

　　到时候只怕……

　　素枝理没说话，闭眼静心与魇气抗衡。

　　光柱不断缩小。

　　就在此时，她脚踝一热。

　　素枝理睁开眼睛，挽起裤子，在陆沧舒梦中被玄盛咬过留下的两个白圆点，灼热的发疼。

　　玄盛在附近？

　　她还未来得及思考，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剑鸣，随之剑鸣而来的，还有一声不满的愤懑：“这些黏糊糊黑东西都是些啥，咦，恶心死了！”

　　而后黑墙竟然被劈开了一道缝隙。

　　素枝理和齐秉昭相视一眼，都从彼此严重看见了震惊。

　　宁为玉怎么来了！

　　魇气墙体内缩的速度减缓，黑衣人被宁为玉这一刺激，站了起来，懒懒道：“你们太清剑宗人多，欺负我一个人，真没意思。”

　　瞬间，黑墙的缝隙越来越大。

　　辛同手摸着下巴，脸色笑容一敛，道：“啧，一个火灵根的修士。”

　　他说着，身形一闪消失不见，加之在素枝理光环外的魇气徒然加重。

　　墙外，宁为玉大声道：“你是谁？呦呵，见面不说话先打架，有意思。”

　　随后便响起“砰砰”的碰撞之声。

　　素枝理问道：“大师兄，二师姐的灵识境界如何？”

　　齐秉昭皱眉，脸色有些担忧：“她体修多一些，灵识大约在筑基后期。”

　　素枝理眉头紧皱，不行，若是梦魇之外，宁为玉或许有一战之力，但梦境之中，只怕是不敌。

　　若是，她也能跟黑衣人一般，控制魇气就好了。

　　素枝理眼睛一亮，对了，既然黑衣人能控制魇气，同为绘梦师，她怎么就控制不得？

　　素枝理深呼吸一口气，调动起灵识，伸手探向陈玄额头。

　　灵识扫过后，她松了口气。

　　好在这里虽然魇气重，但陈玄这个梦境中的化身只是被魇气困在其中，他的灵识深处坚定，魇气没有伤及根本。

　　或许将陈玄送离这里，在城外未被污染的灵识影响下，很快就能醒来。

　　到时候，梦境主人亲手对抗魇气和魔气，再加上他们三个，她不信自己拿不下这黑衣人。

　　而齐秉昭似乎对她的灵识有额外的作用，即便是她不慎被魇气污染，也有他叫醒自己。

　　素枝理收回手，严肃道：“大师兄，我有办法了。”

　　齐秉昭回头问道：“什么办法？”

　　素枝理抿了抿嘴，她知道一旦她说出来，齐秉昭肯定不会答应让她自己留在这里。

　　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

　　她只能去赌。

　　赌她的灵识融入魇气后，能控制魇气。

　　赌齐秉昭能再次叫醒她。

　　素枝理不打算把她要尝试控制魇气的事儿告诉齐秉昭，只说：“大师兄，等会我会控梦……咳，控制灵识为你开路，你先带陈玄师兄去城外，等他清醒后再回来接我。”

　　说话的时候，灵识从她随之悄悄探出，一闪而过。

　　齐秉昭眼神一凝，看向素枝理背后。

　　素枝理一愣，齐秉昭对灵识的感受未免也太敏感了，还好在这魇气中，可能影响了他的判断。

　　“你干什么了？”

　　素枝理装作淡定道：“没什么？”

　　灵识此刻已经触碰到光柱外的魇气，刚接触的一瞬间，一股悲戚的情绪便开始在心中蔓延开来。

　　为什么绘梦一道不被接受？

　　为什么会说我是妖魔？

　　为什么不管是谁，都会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