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记森林》一蓝莓

9、我也是

　　第九章
　　她摇摇头，想将地上的蔬菜捡起，宋铭先她一步弯下腰去捡，内疚的情绪淹没了他，等想到要说什么的时候，孟丸早已进入楼道，他跟着跑上去，四楼，在她要关门的一刹那，气喘吁吁地，还未来得及平复，他脱口而出：“不管怎样，我始终欠你一个解释。”
　　孟丸摇摇头，径直说开了：“不用了宋铭，你不就是因为我救了你妈妈你才对我好的吗？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孟丸回想起第一天那个午后，他带她充饭卡，然后出来的时候看见阳光下他的侧脸，唤醒了天台上擦肩而过那一瞬间的记忆，孟丸还记得那一瞬间的心情，好像是失望的，心里想原来这个男生是因为这个才对我好的啊。
　　后来她一直装作不知道，她怕知道了，问了，又都没有了......
　　宋铭摇摇头，始终抓着门，急促地呼吸着：“还有圣诞夜的事，还有很多我想对你说的话...”
　　孟丸想，自己始终是喜欢他的，舍不得他的吧，所以她还是又妥协了，放开了手。说心里话，她很想听听宋铭要对她说什么话。
　　孟丸家虽不大，却布置的整洁温馨。两个小小的卧室，一个客厅兼做饭厅，宋铭进来后，孟丸把菜提到厨房去，宋铭跟上来，问她：“你现在要做菜吗？我帮你打下手。”
　　孟丸开始想拒绝，转念一想，有免费的劳动力干嘛不用，而且凭什么他来吃现成的，于是她毫不客气地指指冰箱：“拿两个鸡蛋出来，打在碗里，用筷子搅散。”
　　宋铭一一照做，他说自己其实也会做点简单的食物，爸爸平时很少在家，妈妈则经常住院他独自在家的时候居多，所以不得不被迫学一些生存技能。
　　孟丸没想到他跟自己境况居然有一些相似，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他正皱着眉专心致志地搅拌着鸡蛋液，好像连眼睛眉毛都在跟着使劲儿。
　　孟丸不禁觉得好笑，提醒道：“不用搅太久，太散了没有口感。”
　　“哦。”他答应着，扬起眉看她一眼，突然好奇道：“怎么你一个人住？你爸妈呢？”
　　孟丸择菜的手顿了顿，回答道：“我妈在广城打工，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说完，又黯然下来，宋铭感觉自己又说错了话，喃喃道：“对不起啊。”
　　“没什么，早就过去了。”是真的过去了，十几年了，曾经想起来会隐隐作痛的往事如今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沉淀，把至亲的人永远放在心中封存，就感觉好像他还没有离开。
　　孟丸觉得这不算自欺欺人，人在难过的时候，总要寻求一点幻想中的希冀与安慰的。
　　“对了，你说阿姨她经常住院，她生病了吗？那天我看到她，好像正要跳楼的样子......”孟丸回忆起那天，不禁觉得后怕，要是当时是往前栽倒的，那后果不堪设想。
　　宋铭沉吟了一会儿，迟迟没有开口。
　　孟丸见状，便说道：“不想说就不说吧，等你哪天想倾诉了再告诉我。”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妈怀疑我爸有外遇，隔三差五地闹着，这个地方以前有家很大的疗养院，是我舅舅开的，后来搬走了，我妈知道这个地方，不知怎么，她就跑来这里了......”宋铭突然有了讲述的欲望，继续道：“那天她跟我爸吵了一架，我不在家，她一个人跑了出来，可能一时想不开，想跳楼吧，我爸说她有精神病，她说那就当她是个精神病好了。”
　　孟丸脑海里浮现出那天阿姨受伤的表情和蓄满泪水的眼睛，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会想像个疯子一样跳楼自杀。
　　一般跳楼的人都是迫于生活的压力或是遇到了一些重大的挫折走投无路，想要一死了之，绝对不是什么疯子。硬要说，也是被逼疯的吧。
　　“那阿姨现在怎么样了？”她回想起在公交站台阿姨还算平静的样子，不知道她有没有从重创中走出来。
　　“圣诞节那天晚上又跟我爸吵了一架，我爸走后，她坐在楼梯上哭，哭着就晕过去了，刚好陆阿姨......就是洛斯杨妈妈来家里，就给我打了电话，晚自习之前我跟洛斯杨一起去了医院，后来我们返回一起拿东西，刚好被你看见了...”
　　孟丸一瞬间愣住了，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晚的场景，是错怪他了吗？
　　宋铭接着说：“本来第二天想跟你解释的，可是不巧沈老师说你发烧了，我就在外面饭店打了粥托张研送给你，女生宿舍我又进不去......”
　　孟丸恍然大悟，惊叹道：“那粥是你送的啊。”
　　“是，后来我还给张研说让你吃完出来一下，在外面等了你一个小时你也没出来......”
　　孟丸更惊讶了，嘴巴张得能放下一颗鸡蛋，她反复回想那天，张研只言片语都没提过，反而临出门时她还用问问题为借口把自己留在宿舍，现在想起来，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不禁气愤道：“张研根本没跟我说啊......她还说粥是她送的，我就说她怎么突然变那么大方了。”
　　宋铭说：“看来我找错传话人了，你们关系不好啊。”
　　说着他还笑了起来。孟丸感到莫名其妙：“我跟她关系不好你笑什么啊？”
　　宋铭得意地说：“因为那天我原本以为你是故意不出来的，毕竟圣诞节那天我失约了嘛。”
　　孟丸撇撇嘴说：“我有那么小气嘛？”
　　宋铭笑道：“那现在我们扯平了哦，不准生气了，你不知道那天有多冷......”
　　孟丸把台面收拾干净，“所以第二天我不理你，你也不跟我主动说话，真记仇”
　　宋铭坦然承认：“我是比较失落的，但是我想找你说来着，你理我了吗，每次我一转过去，你不是去假装上厕所，就是不知道去哪里溜达了，要么干脆用书挡着脸装睡。”
　　孟丸低下头笑了，原来自己的小把戏早已被他看破，可她还是嘴硬道：“我哪有假装啊？”
　　宋铭也低下头瞧她，打趣道：“现在就在假装，一撒谎就脸红。”
　　孟丸憋不住笑，用手推他：“出去出去，我要炒菜了。”
　　宋铭说：“那我等着吃哦。”走到客厅去了。
　　不一会儿，菜就做好了，黄瓜煎蛋汤，干煸大虾。
　　宋铭赞美了一番，不客气地吃起来了，边吃边说味道真不赖，不输陈姨做的味道。
　　那天的蛋糕和食物听洛斯杨说也是陈姨做的，开始孟丸想肯定是家里的佣人阿姨，可今天晚上在站台又听见洛斯杨叫宋铭的妈妈陈姨，她有点摸不准了，好奇道：“光听你们说陈姨陈姨，是谁啊？”
　　宋铭夹了一筷子煎蛋，说：“就是我妈啊。”
　　果然。
　　“上次你说洛斯杨跟你从小就认识？”孟丸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宋铭解释着：“我们两家父母那一代就认识，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幼儿园到现在都是一个班。”
　　孟丸点点头：“怪不得，就是青梅竹马咯。”
　　“算是吧，不过，我对她没什么感觉，就当妹妹看待。”
　　“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你的。”孟丸看他一眼，他低着头没说话。
　　室内的灯光打下来，在对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晕，睫毛的阴影在眼下尤为分明。
　　那睫毛闪动了几下：“我不喜欢她，拒绝过很多次。”
　　她又问道：“那，你是因为陈姨的缘故对我好的吗？”
　　宋铭搁下筷子，擦擦嘴巴，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第一天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侧着头看窗外，我就认出来你了，因为你那天走了之后，我......到处找你，后面也来过这个镇子许多次，”说到这里，宋铭顿了顿：“却一次也没有遇到。”
　　孟丸想起来八月份那之后的十几天里，自己基本都待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所以遇不上也是正常的。
　　“一开始是妈妈想找到你，想对你表示谢意，”宋铭接着说：“后来不知怎么地，你的脸总是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也想找到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看见你的那天，我挺惊讶的，可是，我还是对你硬邦邦地说话，可能从小到大习惯了，洛斯杨...她从小就喜欢粘着我，我一直都是那么对她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后来我坐在座位上想了想，发现自己是想对你好的，不该那么硬地跟你说话，我实在是不太会处理感情，我又怕把你越推越远，就一直没说，就怕你会以为我是因为陈姨才对你好的...”
　　孟丸听着宋铭磕磕绊绊的解释，低下头笑了，她是开心的，这番话听下来，她认为在宋铭心中，自己终究是和洛斯杨不同的。
　　宋铭看着孟丸的眼睛，孟丸没有躲开，他把手越过桌面，轻轻覆盖在孟丸放在桌上小小的手背上，孟丸意识到了什么，脸红了，一时间动弹不得，宋铭慢慢把手施加力量。直到他的大手完全包握住孟丸的小手，然后他郑重其事道：“我想跟你待在一起，想对你好。”
　　我们在一起，自在又开心。
　　孟丸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好想哭，可她没有哭，她渐渐放大笑意，回握住他的坚定而又有力量的手：“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