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小安的暗恋日记》星星不要坠落

32、迷魂香

　　大概是在高考前八天左右吧，我忽然出现咽喉干痛的症状，然后一路恶化。到倒数第六天时，那个清晨，我发了高烧。

　　高考前最后五天不用上课，学生可以自由支配时间。我因为家离得比较近，本打算今天上完课再回家。但意料之外发了高烧，我就临时决定找班主任请一天的假，提前回家休息。

　　反正最近这几天上课老师已经不会特别去讲什么内容，差不多都是在自习答疑，早一天离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去找班主任的路上遇到了千岁，我就向她告别，我当时脑子稀里糊涂，一边掉眼泪一边问她这是不是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千岁叹口气，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说考完肯定还会见面，还问我脑子是不是让烧傻了。

　　千岁好不温柔。

　　我们匆匆打招呼又匆匆分开，临别了她让我别有那么大压力。我嘴上说好心里却在苦笑，有压力又能怎样呢，反正现在已经没救了。

　　我追不上叶心瑶同学。

　　我请完假就踏上回家的路，路上我给叶心瑶同学发消息交代了状况。然而我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接到叶心瑶同学的电话。

　　“你到哪了？”叶心瑶同学开门见山。

　　我其实有点被她吓到，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因为照理来说她应该正在上课才对。

　　“在……学校外面那个地铁口……怎么了吗？”

　　“在那里等我。”

　　叶心瑶同学那样说以后，没有给我提问的时间，直接挂了电话。

　　我满脑子问号，但又无可奈何，她都那样说了，我总不能违逆她的命令。

　　我走到地铁入口附近的石阶处坐下，靠着玻璃墙抱着书包等她。石阶好冰，要是在平常我肯定不愿意坐这里休息，但我这会儿头又晕喉咙又痛，全身力气都好像被抽走，实在懒得去找其他栖息地。

　　早晨来往路人很多，我在异样的目光下不堪重负，不得已只好闭上眼睛权当看不见，我想如果往我前面放个碗，等我睁开眼睛时可能还会发现里面多出一点钱。

　　我可怜得像个乞丐。

　　一旦这么想我鼻子就有点酸，只好靠着和叶心瑶同学的回忆转移注意力。没过多久我开始打瞌睡，好冷的瞌睡，我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被冻僵了。

　　我没睡多久，大概二十分钟不到吧，差不多是在我的体温暖热石头，睡得越来越舒服的时候，叶心瑶同学一个脑瓜崩把我弹醒了。

　　“你是猪？怎么在哪都能睡着？”

　　“呜…”我委屈到想哭，我的头本来就晕得要命，被叶心瑶同学弹一下里面更是翻江倒海，“你怎么来了…”

　　“你回家你妈又不在，我怕你一个人待家里病死过去。”

　　那大概不至于，我觉得人应该不是那么脆弱的生物。而且要是真不行了，我至少还是知道打120求救的。

　　话说她怎么知道我生病，难道又是哪个眼线在发挥作用？什么嘛，难道我是在从事什么机密工作，到哪里都要被监视？

　　“看过医生了吗？”她问。

　　“没有。”我说。

　　“那你家又没人，你又没看医生，急着回去干什么？待宿舍不行吗？学校没有医务室？”叶心瑶同学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面色不悦。

　　“呜…”

　　我做势要哭，凭什么我都这么可怜了，叶心瑶同学还要凶我啊。

　　“欸欸……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哭我不该说你，回去就回去，回家行了吧？”

　　叶心瑶同学大概是被我吓住了，一下子就变了脸，态度软化下来。我其实也只是装装样子，不打算真哭，现在既然叶心瑶同学道歉了，那我也就把声音收回去。

　　我们一起去医院买了药又在附近买了点粥，接着她把我送回家，照顾我吃完早餐喝了药以后让我睡觉。

　　见我安稳睡下，她说她要回家放书包了，中午再来看我。

　　我求之不得。

　　我听到客厅关门声响起来以后又多等了十分钟，我还记得上次她就是这样佯装离开后又突然回来杀我个措手不及。十分钟后依然没动静，看来她是真的离开了。我爬下床，从书包里拿来我新买的模拟卷坐床上开始写。

　　我不是非写不可，我也不觉得单单靠死撑这么一会儿能有什么成效。我就是习惯了这样，两个月以来我都是这么过，要是我现在真能心安理得睡个半天过去，那我前段时间又何必那么拼命呢。

　　但我又好困。

　　我迷迷糊糊地睡，迷迷糊糊地写，有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在现实还是梦里。偶尔清醒那么一会儿，我看见自己在纸上的鬼画符又黯然伤神。

　　我好没用啊，为什么偏偏会在这种时候感冒。

　　梦梦醒醒间，我听见敲门声。我梦游似的下床，梦游似的走到玄关，确认是叶心瑶同学以后就开了门。是说，为什么我家的门不能直接从外面开？这算是设计上的疏漏吗？

　　好吧，我也知道现在这样比较安全就是了。

　　叶心瑶同学陪我进了卧室，一眼就看到我忘收起来的模拟卷。

　　“你很厉害啊，”她嘴上夸我，脸上却是有点生气的样子，“让你好好休息，你就当耳边风？”

　　我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倒出一身冷汗，一时间睡意全无。

　　“我也睡了很久啊，不是一直都在写……对不起嘛，我道歉就是了。”

　　两个月前的我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因为太用功挨骂。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最后叹口气，拿来体温计递给我：“测一下。”她说。

　　我乖乖听话，坐在床上夹着体温计等，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像个企鹅。

　　五分钟后，叶心瑶同学拿着我的体温计开始数落我：“你知道你早上在医院体温多少度？”

　　我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当时只觉得自己是个过热的机器人，想着叶心瑶同学在场我应该就不用多动脑袋。

　　“三十八度一。你猜你现在多少度？”

　　我再次摇头。叶心瑶同学明明知道我没看体温计，为什么还非要问我，是觉得我有千里眼吗。

　　“三十八度五，为什么明明喝了退烧药体温还是不降，反而升高了！？”这次她不等我回答了，自顾自说下去，“你就学吧，我看你到高考那几天还康复不了怎么办。”

　　我这会儿脑子糊涂啊，然后我又冤枉，还委屈，我就哭丧着个脸说：“康复不了就康复不了，反正我也追不上你，没差。”

　　“那你要是追不上我你还不考了？”

　　“考不考都无所谓！”

　　我赌气把自己蒙进被子，但过了好久叶心瑶同学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我就心慌又开个缝偷看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叶心瑶同学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我们和好那天约定了你不会因为我的事干扰到你，你会自觉努力。”她说。

　　“……当时只说不会干扰到学习，又没说别的……”

　　“高考也是学习的一部分。”

　　“我没干扰到啊，我有好好用功，我也很努力……”

　　“那你刚才说的那种话是什么意思？”

　　我被她堵住了，堵到死角无路可逃。

　　“就算是那样……就算我有错，你不也是天天说谎话？”

　　“说谎和失信是两回事，而且我没对你说过谎。”

　　“骗人！”我从床上爬起来，几乎是用叫喊指责她的卑鄙，“你说什么三年，你明明知道我们不到一年就毕业，毕业就要分开，你还说那种话，你根本就没想过三年后会怎样，你就是想把这件事不了了之！”

　　“我没这么说过。”

　　“……是，你没说过，你当然不会说。那我现在再问你，你是希望我追上你，还是不希望？”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我：“我怎么想没有意义，要怎么做是你的事。”

　　我在心里冷笑，我就知道我不会这么轻易得到答案，但我今天就是要问到底。

　　“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我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不放，就算她再瞪我我也不逃开，反正她要是气不过，大不了她就把我杀掉好了，“我说的是恋人那种喜欢。如果你说是，我就不再缠你，我发誓。”

　　“我说了三年……”

　　“我不要，三年后也许你已经把我忘掉，或者……或者我也可能忘掉你……我不要那样。”

　　我看见她挣扎的表情，看见她被咬住一角的嘴唇，看见她眼里的愤恨，还有失措。

　　是她自己说不会对我撒谎的。

　　“快说。我现在就要答案。”

　　我催她，她还是不说话，只是瞪着我，我们那样僵持了很久。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猛然窜进我的鼻子，不同于她头发上的柑橘香，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芬芳和清楚。

　　我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摄人心魂的香气，它让一切都变了味道。

　　我身体热气上涌，脑袋变得更不清楚，全身都像被火烧。我一瞬间觉得叶心瑶同学好美又好可怜，而我则是把她逼到山穷水尽的罪无可赦的坏蛋。

　　坏蛋就要做坏事情。

　　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水红色的宝石，如果有我愿意用它来形容叶心瑶同学的唇。我多渴求她，仿佛那片柔软就是我身患疾病的解药。

　　我幻想着，靠她靠得越来越近，最后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鼻息。我装作威胁她说：“你不回答，我就要吻你了。”但那一刻，我想的却是她干脆就不要回答好了，然后我就可以任性去吻她。

　　话出口的一瞬间，我看见她眼底漾起一片水花，窗外折来的光穿过，就仿佛得到了升华闪闪发亮。

　　她那么楚楚可怜，更让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我凑上去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生而为人的天性，总之，我凑上去的时候，本能地闭了眼。

　　我不该闭眼的。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抬起的手，因为闭眼了就看不见，我的嘴唇传来异样的触感，与我预想中的柔软不太相符。

　　我睁开眼睛，谜题揭晓。她用食指按住了我的嘴唇，我没办法再前进半分。

　　“不……”她说，然后她躲开，从床边站起来，退后，“抱歉……我…我不知道……”

　　她顿住，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