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反派养成计划》Speed

2、海面恶魔（下）

　　02

　　尼法提着灯走在切尔曼跟前，迈着急促的步伐上了甲板。他的胸口此时正酝酿着一种疯狂的躁动：一想到他的手上轻而易举地抓着一条同样来自法尔科家族的生命，这种感觉就让他欲罢不能。

　　诗蔻蒂早就等在了甲板上。她伫立在栏杆边，手边就插着那颗异能者的人头——大约是为这位胆小的委托人考虑，人头是背对着他们插在上面的。

　　她似笑非笑地向零一抬手，零便将被绑着的柯那·法尔科推到了尼法面前：“尼法先生，现在可以开始享用你的猎物了。”

　　尼法发出一声怪笑，打量着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弟弟：“...我们有好些年没见了，柯那。我还记得因为你的这张脸，我的弟弟们不敢惹我，总是趁机教训你呢。”

　　柯那·法尔科只是沉默地盯着膝下的甲板。

　　“当年你逃出家族时朝我肩膀上开的那枪，我得还给你。”

　　尼法接过切尔曼手中的手枪，毫不留情地抵住柯那的肩膀扣动了扳机：“我本来想着，你应该更有自知之明一些...或者依附我，或者依附其他人，你应该很清楚，就算把我们所有人都干掉，你也无法继承任何财产和权利。”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他啐了一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因疼痛而跪地不起的柯那，“还有那样恶心的出生...何况父亲也立下了遗嘱，不允许柯那·法尔科接手任何产业...法尔科家族永远没有他的位置。所以你来暗杀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柯那的脸色刹那变得极为难看。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尼法·法尔科，说了被俘虏后的第一句话：“你会下地狱的，尼法。”

　　“是吗？那我先亲手送你上路吧。”尼法再次举枪，这次枪口对准的是弟弟的额头，“祝你回归路西法的怀抱，柯那，你会感激我把你从这个黑暗的世界救赎出来的。”

　　没有任何人出声阻止，也没有天降奇兵的戏码，尼法毫不留情地扣下了扳机。

　　但是，随着“咔”地一声轻响，他顿住了。

　　——枪里没有子弹了。

　　诗蔻蒂发出一声轻笑，眼中带着戏谑的意思。

　　尼法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垂头站在自己身后的切尔曼。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找回了些理智：“诗蔻蒂小姐，我希望你来处理他，事成后我还会送东西到你的船上来，不过记得弄干净些。”

　　“被海匪袭击也好，失足落水也好，不要让他的死和我牵扯上关系。”

　　诗蔻蒂闻言却并没有打算插手的意思，反而伸手将插在栏杆上的人头扭向了尼法的方位，终于露出人头狰狞可怖却异常熟悉的真容，“那么...像这样处理可以吗，尼法先生？”

　　尼法·法尔科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缩。

　　——插在栏杆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入侵的异能者，那是麦克的头颅！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一直沉默站在他身后的切尔曼突然拔出了一把藏在腰后的手枪，只听“砰”地一声枪响，一具面容惊恐的尸体便倒在了甲板上——鲜血自伤口中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甲板，却巧妙地被夜色隐藏了起来。

　　“柯那...不，尼法·法尔科先生。”零给因枪伤跪倒在地上的男人及时松了绑，“祝贺你获得了一切——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

　　脸色苍白的男人瞥了一眼收起枪的切尔曼，脸上露出了十分忌惮的神情——只见这位佣兵的脸就像一具开裂的面具，一瞬间似乎连五官都扭曲了，但很快他又恢复成了“切尔曼”的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毫无疑问，眼前的“切尔曼”早就被诗蔻蒂的人换掉了。

　　货轮行驶于茫茫大海，尼法肯定有自己独特的一套联系外界的方式，但潜伏者却完全没有露馅...难道是在上船前就已经把人悄无声息地换掉了吗？

　　柯那深深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少女。他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颤抖的声音彰显着他心中的不平静：“我...我现在真的成为了尼法...？你们真的替我杀了他...”

　　“你在说什么，尼法先生？”诗蔻蒂只是意味深长地道，“是你的保镖替你解决了柯那·法尔科。而我们的职责只是将货物安全送达——仅此而已。”

　　03

　　一个月前，一名落魄的男人带着积攒多年的钱财敲响了诗蔻蒂的大门。他请求对方搞砸某人的货运，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尼法·法尔科在海匪的劫掠下身受重伤，无法与菲茨杰拉德会面。

　　“这是要我砸自己的招牌？”她饶有兴致地把玩着箱子里的珠宝，“客人难道是因为喝醉酒才敲错门的吗？”

　　“只要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柯那·法尔科跪在地上，就像祈求神明降世的信徒，“我会派人冒充海匪袭击货船，不会有人碰那批货物的！”

　　诗蔻蒂却无动于衷。

　　站在她身侧的零好心解释道：“先生，你的钱还不够。一小箱首饰而已，尼法先生为了确保自己的货物能成功上岸，给我们开出的承诺是两千万欧元，你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吗？”

　　柯那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灰败。

　　他拿不出——一个无权无势的私生子不可能有这么多钱，何况他已经被法尔科家族剥夺了继承权。私生子和最有可能夺得继承权的长子，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但是我们暂时还没有答应他。”零道，“货运队比较喜欢和付现金的客人打交道。”

　　柯那垂头丧气道：“他为了保障自身安全，只会先开具支票，不可能会先付钱的——但是那又如何呢，我没有那么多钱策反你们帮我做事。”

　　“...毕竟我只是个没有继承权的家伙。”他捏紧拳头，却又很快松开，“我的母亲被逐出法尔科家后才生下我，私生子不可能继承法尔科家的遗产。”

　　“不，你可以。”诗蔻蒂撑着下巴靠在珠宝箱上，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守护着她的宝物，“柯那先生，你难道不觉得不甘心吗？同样的姓氏，同样的血脉，他可以开出千万的支票，而你只剩下这么点...唔，有点寒酸的首饰。”

　　“不过，有没有人说过，你和尼法先生长得非常非常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柯那眼神突然一变，猛地抬起头来。

　　他对上了那双宛如鸽血宝石般的眼睛。

　　“我喜欢和慷慨并且聪明的客人做生意。”此时的诗蔻蒂就像一只恶魔，以充满诱导性的轻柔口吻引诱着猎物坠入地狱，“如果你是尼法先生的话，你甚至愿意再支付三千万，对吧？”

　　如果我是尼法...如果我是他！

　　柯那显然不是第一次思考这件事，只需稍加点拨，他的眼中便折射出了极度狂热的光芒。如果熟悉尼法的人瞧见的话，会发现此时的柯那已经变得和他的兄长一模一样——一样的贪婪、势利，充斥着对权钱的渴望。

　　—

　　“话说，我们干嘛非要搅和进去？”

　　望着被打扫干净的甲板，零其实到现在也不是很能理解诗蔻蒂的行为：她早在上岸前就已经派好手下假扮切尔曼，现在又趁乱解决麦克，和柯那的人里应外合，铤而走险地将新任尼法先生推上台前，为什么不选择保守一些，留着尼法的性命呢？

　　虽然收入少了一些，但胜在稳妥——何况，两千万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

　　诗蔻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那副珠宝盒中拎起了一条粉钻项链。这颗粉钻的颜色极为澄澈透亮，她凝视着这条珠宝：“零，你知道这种克重的粉钻要多少钱吗？”

　　零眨了眨眼：“我猜...应该很贵吧？”

　　这条项链是柯那母亲的遗物。她曾经也是法尔科家族的一员，但被驱逐离开后，她只带走了这条粉钻项链。

　　这条项链起初并不在那盒珠宝箱内——然而，在结束谈话的第二天，柯那·法尔科就把它献给了诗蔻蒂·海涅尼尔。

　　“这条项链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定情信物，是无价之宝。正如那些丑闻所说的那样——他们是亲姐弟，为了保住家族声誉，我的母亲被驱逐出了法尔科家族，我则沦为了那些少爷小姐的仆人。”

　　“这条项链是有价无市的珍宝。”

　　诗蔻蒂沉默地望着他，没有接过项链也没有表示拒绝。她探究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种全新的物种——然而，这副看怪物般的眼神却一下子让柯那·法尔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跪伏在少女的脚下，一字一句地道：“但是现在，它的作用仅限于此了。我要处理掉柯那·法尔科的东西，因为这不是尼法·法尔科应该拥有的东西——诗蔻蒂小姐，我请求你，在那艘船上杀了‘我’，让我获得新生...”

　　若是真需要钱，柯那大可以拍卖了这条昂贵的粉钻项链；然而比起普普通通的钱财，他真正需要的是高贵的身份，是压过他人一头的气焰——世上再没有一个身份能比法尔科家族的新晋继承人更能满足他的欲望了。

　　诗蔻蒂把玩着那条粉钻项链，唇角噙着饶有兴致的笑：“零，你知道吗？我得到的不是这条项链，而是曾经尚有一丝良知的灵魂...真有趣。”

　　瞧，无需刻意引诱，屠龙的少年便已成为恶龙。

　　04

　　两日之后，货轮平安抵达了纽约港。就和这座港口其他千千万万条普通的货轮一样，货物与委托人在抵抗了四次海匪袭击后还是平安抵达了终点。尼法·法尔科在美国最信任的手下约尔前来清点了货物，并且如约兑现了五千万的支票与两箱黄金。

　　“不过我看尼法先生好像不太对劲。”他沉思道，“我以为他一下船就会问我接下来的安排是否妥当，可是他满脸苍白，一言不发——总觉得怪怪的。”

　　诗蔻蒂笑着给他打圆场：“看来尼法先生没有告诉你呢，我们一路上遭受了四次海匪的袭击，他肩膀的旧伤又因为流弹裂开。最后那次袭击，海匪中竟有一位是‘异能者’，差点溜进船舱里把货物弄得稀巴烂...哎呀呀，不过都是过去式了。”

　　约尔闻言脸色一变：“但是明天尼法先生还有重要的会议，真让人担心啊...”

　　接下来的几天，“切尔曼”会暂时留在柯那身边帮他解决不必要的麻烦。至于未来的柯那能不能冒充尼法蒙混过关，那可就不关诗蔻蒂的事了——就算某天东窗事发，也追责不到她这个老实押运货品的商人身上。

　　何况，此事关乎家族法尔科家族的声誉，他们真的愿意承认家族继承人实际是个姐弟私通生出的杂种假扮的吗？

　　一想到账户里的余额，她的心情瞬间就好上了许多。

　　“接下来就在美国好好玩几天吧，伙计们。”诗蔻蒂早在下船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挥霍的方式，不仅早早预定好了美容院，还答应了米莎要和她一起把信用卡刷爆——大有要一口气包下纽约好几家洋装店的阵仗。

　　“零，快点阻止她吧，她看上去像是又准备烧掉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了。”戴着面具的卢卡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诗蔻蒂。

　　零笑眯眯地道：“小姐喜欢的话就尽管买吧，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玩两天呢。”

　　“在狂欢之前，我要‘回去’一趟。”诗蔻蒂看了一眼手中的古旧怀表——它属于曾经的柯那·法尔科，而现在已经成为了她的所有物。

　　诗蔻蒂看上去倒是一点不在意怀表的表盘上刻着别人的名字，反而对此感到十分满意，就像古董商人收到了符合心意的藏品似的，将其小心揣入了怀中。

　　“我明白了。”零点了点头，“不过这一次小姐请不要‘回去’得太久，组合（Guild）最近在北美发展的势头很猛，我们现在已经踏入了对方的地盘，恐怕我们和尼法的行踪都被盯上了。”

　　诗蔻蒂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意思是如果遇到了可疑人员就把他们做掉，随后转身就将自己锁进了酒店的高级套房里。

　　她有一个在货运队内堪比公开的秘密，那就是每完成一次委托都要‘回去’一段时间，也就是离开这个世界消失一段时间——是的，这句话听上去确实相当具有魔幻色彩。

　　事实上，这个世界于她而言其实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一个完全由二进制与AI构成的网络数字世界。

　　——其名为：“恋爱养成计划”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