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山神》信马悠悠耶

12、第 12 章

　　沉琅醒了，心却死了。

　　大琅山地方偏远，他的丢脸经历本不至于传出，却没想到庄梦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召唤来了各路神仙。他一个偏居一隅的小神，一下子便出了名，而且还是如此不光彩的事迹……

　　莫不是真的遇到克星了吧？

　　他心中苦笑，或许还是杀了更好。但是脑海里一浮现出刚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那张挤在一鸟一水怪中间的脸，又觉得自己即便是想一想也太过分了。

　　他在凤娥、尧祖、庄梦的脸上都看到了担忧和欣喜杂糅的神色，可庄梦的那张脸却显得十分不同，令他倍感亲切。为什么会如此感受，他却想不懂。

　　尧祖同沉琅说着这一日发生的事情时，庄梦默默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沉琅。

　　庄梦脸上带着笑意，眼睛却有些湿润。

　　他想，真好，是活生生的沉琅。

　　“既然如此，那我们快快出发吧！”沉琅潇洒地一甩袖，从床上弹了起来。

　　尧祖滚到沉琅身边，问：“去哪儿？”

　　沉琅：“讨伐南海龙族！”

　　凤娥被司织仙子偷偷喂了几颗仙丹，伤势已经快速恢复。沉琅话音刚落，它便应和一嗓子，展开翅膀飞到院子里，瞬间膨胀成庞然大物。

　　沉琅飞到凤娥的背上，目光坚定。丢掉的脸面，他要亲自拿回来！

　　尧祖嘴巴张得比他自己的身体还大，以此表示对沉琅的决定和行动力感到十分惊讶。而后他还是跟着滚上了凤娥的背上。

　　庄梦追了出来，欲言又止。

　　沉琅停顿片刻后终于望向了庄梦，这是醒后看他的第二眼。他对庄梦说道：“你我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十日之约不作数了，你且安心地在这里生活吧。”

　　庄梦愣了一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这话听着怎么怪难受的。莫不是今后便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见了吧？”

　　闻言，沉琅的脸上绽开一个好看的笑容。他却并不回答庄梦的问题，而是潇洒地飞向了天边。

　　庄梦因沉琅的笑容心花怒放，又因沉琅的沉默和远离而失落。

　　低头一看，空落落的院子，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脚边小黄一双无知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作为一个凡人的感受渐渐汇拢回了身上，饥饿感裹挟着寂寞，搅得他的肺腑一阵阵难受，仿佛也抽走了他的筋骨。

　　起柴、烧饭。

　　他像一个饥渴中求生的难民，乏力的肢体颤抖着，也急切着。等到第一口饭送入口中，他才由内而外地镇定下来。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当饥饿感被消除，寂寞的感受便格外地突出。

　　他将屋子前前后后收拾了一遍，收拾得干干净净，唯有那张沉琅睡过的床，他只愿意简单地整理一下。

　　已近黄昏，他望着今日与往日差不多的夕阳景色怅惘不已。若不是黄医师还躺在屋内的地板上，他恐怕会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黄医师怎么还不醒？”他对着坐在身旁的小黄嘀咕了一句。

　　小黄动了动耳朵，仿佛听懂了人话一般，起身走到黄医师旁边，在庄梦的注视下舔了黄医师一脸的口水。

　　庄梦本不想挪动，因为担心黄医师被小黄的口水淹死，所以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拿来了水壶和干净的布给黄医师擦脸。

　　在不断的刺激中，黄医师终于醒了过来。

　　黄医师用袖子擦了一把脸，懵懵懂懂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庄梦有些惭愧地说：“你替我照顾了一晚上的病人，累昏了过去。”

　　“哦……”黄医师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没完全清醒。他目光缓缓转到床上，问道：“病人呢？”

　　“他……死了。”庄梦心底一瞬恍惚，“我已经将他安葬好了。”

　　“哦……”黄医师唏嘘后又安慰庄梦，“生死有命，节哀。”

　　黄医师扶着身侧的桌腿吃力地站起身，拍了拍庄梦的肩膀，说道：“这次出诊的钱便免了，咱们邻里乡亲的，也不必计较那几个钱。”

　　庄梦领会到了黄医师的好意，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以后有钱了再把钱还上。

　　晚饭后，庄梦送黄医师到了山下。与黄医师分别后，正准备往回走，远远便看见一个提灯的和尚走在田肩上。庄梦一眼便认出了是在普照寺遇到的小和尚，他立即便想起了小和尚说想要去他家看看山神的事情。为了避免小和尚白跑一趟，庄梦便站在原处等他。

　　两人之间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小和尚借着月光认出庄梦，立即施礼：“施主。”

　　“远远就看见了你，所以在这里等着你。”庄梦回了一礼后开门见山，“神明听到了凡人的声音，救了山神，山神已经离开了我家。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小和尚闻言并不遗憾，反而笑了，他说：“能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也算不虚此行。多谢施主特意在此等候。”

　　他拉着小和尚在柳树下闲聊了许久。他将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滔滔不绝地讲与小和尚听，就像是一个快要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的兴奋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而小和尚又是那么好的倾听者，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认真聆听他的讲述，偶尔提问，偶尔微笑点头。

　　若不是小和尚次日一早要准备斋饭必须赶回寺庙，他真的想邀请小和尚回家住一晚。

　　送别了小和尚，庄梦缓缓地往家里走去，情绪又渐渐低沉下去。

　　娘离世时他大哭了一场，爹离世时他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弟弟离世的时候他也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心态。人生十有八九都是这样的，他的生活是可以一眼望到头的。他以为他早已坦然，此刻才发现自己也渴望一些不一样的事物。光滑如镜的湖面很好，可若是落下一朵花瓣，泛起涟漪也很美好。

　　他不禁心中冷嘲，自己真是太古怪了。

　　此后的四五天，庄梦照旧去溪边、田间、集市，洗衣服的时候总不禁去想南海的大战是怎么样的，锄地休息的间隙总是不禁望着南方的天边，赶集路过山神庙总是驻足看一会儿。

　　这日他背着柴火拎着几条肥鱼，又望着山神像出了会儿神。也不知道沉琅会不会透过这尊石像看到他现在的傻样子。想到这里，他笑了笑，摇着头继续朝集市走去了。

　　卖了柴火和肥鱼，他将得来的几文钱留下了一枚，剩下的全部还给了张道士。据张道士说，庄梦还得再给他二十文钱才能还清，庄梦心里暗骂这狗道士趁火打劫，脸上还是笑嘻嘻地跟他讲价。最后，张道士看在小黄的面子上给庄梦减了十文钱。庄梦算了算，再卖四五次柴火就能还清，便高高兴兴地带着小黄回家去。

　　“诶！那谁！”

　　不知哪里冒出一声呼唤，庄梦没留意听，继续朝前走着。

　　“叫你呢！带狗的那位！”那个声音追了上来。

　　庄梦回头一看，原来是裁缝铺子的掌柜。他这才恍然想起之前拜托掌柜做了一双鞋子。

　　气喘吁吁的掌柜指着庄梦骂道：“叫你半天！你怎么还越走越快呢！”

　　庄梦连忙赔不是：“抱歉，抱歉。没听清，没听清……”

　　掌柜拉起庄梦的手便往回走。

　　掌柜劲大如牛，将庄梦拉到了裁缝铺子里，拿出一双艳红色的长靴，塞进了庄梦怀里。

　　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前日就做好了，一直等你来取，好不容易看到你了居然差点儿让你跑了。成亲用的东西，你怎么不放心上呢？”

　　“成亲？”庄梦看了看靴子形状还挺满意的，听掌柜这么一说立刻将靴子递回给他，“你搞错了吧，我要的鞋不是成亲用的。”

　　掌柜擦汗的动作停顿住，喉咙磕磕巴巴半天：“不……不是成亲用的？这大红的颜色不是成亲用的？”

　　庄梦恍然大悟，原来是掌柜的误会了。再仔细一看，长靴的边上还用金色的线绣了一圈同心回字纹，是夫妻同心的寓意，这用心程度远超出他给掌柜的报酬。

　　庄梦拿回靴子，笑着对掌柜的说道：“我逗你呢，是成亲用的，我很喜欢。”

　　掌柜的先是松了口气，随即便一副想打庄梦一顿的样子：“吓我一大跳！”

　　庄梦将身上仅剩的一文钱给了掌柜，抱着鞋子出了裁缝铺。

　　虽然掌柜做错了样式，但是沉琅应该也不懂凡间花纹的含义，就这样赔给沉琅也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