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柯炎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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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宴会还没开始，沈赫找了个靠近栏杆的位置，倚靠着欣赏外景。
现在早已过了八月，天气渐凉，自然是看不见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之景。
不过看着楼外，湖水清澈，天际的云烟轻覆在远处的山头，在日光中雾霭后的山峦显现出素綦色。
湖面有如浮光跃金，忽有野鹤掠过，脚尖划起细微的波痕，就像琉璃所塑的踏浪，剔透精美。
“国师，快看。”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沈赫转身看去，许凌洲不知何时站停在了别人位置边上，指着桌上的菜品一脸兴奋。
沈赫看着许凌洲像条小狗一样到处闻，忍不住扶额，根本拦不住。
只能可怜这上好的菜品了，已经先一步被这只贪吃鬼采撷，一会儿的食客恐怕吃着也只觉得如同嚼蜡。
单笼金乳酥，通花软牛肠，巨胜奴，金铃炙，见风消，光明虾炙……
岳阳楼内并没有庖厨，所以县丞早早派了家仆去各家酒店中下单叫了索唤。
大雍分餐而食，侍女从送来的温盘和食盒中在每个位置上都摆着精美的糕点饼干后鱼龙贯出，还有源源不断的闲汉将各色菜品从各个饭店中抬到楼中来。
许凌洲看着这各式菜真是看得眼光缭乱，要不怎么说这岳州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呢，不过一个县丞升迁的烧尾宴就如此奢靡。
席间忽得安静了下来，从外面走来一人，身高约摸五尺，不算太高，身宽体旁，样貌和善。
现在对于许凌洲冷不丁地跑到了人家身旁，沈赫已经毫不意外了，他静静地对比了二人的身高得出了结论，想来这就是今天的主家了。
果然，下一秒就有人开口道“吕县丞在巴陵多年，不可谓不鞠躬尽瘁，如今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吕成良脸上没有过多的喜意，客气道“某在巴陵多年，还得多谢各位帮衬。美人不在远近，庙堂自在心中。如今圣人能想起某来，某纵是已是老骥伏枥，能为圣人效犬马之劳，定是万死不辞。”
“吕县丞真是过谦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沈赫喃喃道，这县丞分明是宝刀未老，野心勃勃。
可是为官多年，圣人一心求仙，根本无心朝政，这真的是一个这样胸有远志的人所会追随的吗？
“国师在想什么？”
众人皆已落座，沈赫二人隐着身形仍站在楼梯口处。
沈赫摇了摇头，他还没有明确的头绪，只是心中有些奇怪。
他看了眼席间，还有一个靠近吕县丞的位置还空着。
“你可清楚如今朝局如何？”掐算起来，当今圣人也已经是到了暮年，正是下面一众藩王夺嫡之际。
“国师若是感兴趣，稍后我让凌兰将这些年的邸报送来。”
沈赫稀奇得看了他一眼，许凌洲这些年被夺肉身，怎么说也会花些敬礼注意长安的情况，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又是这样一个张扬性格，竟然没直接告诉他，而是要他自己看邸报，也不知道这小子暗里憋着什么坏。
“来人了。”
沈赫收回了思绪，朝楼梯处看去，来人只身而来，穿着没什么不同的，只是怪就怪在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黄金面具。
他迎面朝那人走去，就在二人接触的那一刻，沈赫感觉黄金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微动，仿佛看到了他一样。
但很快，二人擦肩而过，那人直直地向房内走去，就像刚刚的那个眼神只是一个错觉。
“沈二郎。”
“吕县丞。”
嘶哑的嗓音让沈赫觉得头皮发麻，血液逆流。
“走！”沈赫拽住了许凌洲的手就往外走，使了缩地成寸的身法不过一刻钟就回到了客栈房间内。
“怎么走得这么急？”
“他已经发现我们了。”沈赫站在窗边，掀开窗户一角，看着灯火通明的岳阳楼。
看到许凌洲倒是没什么奇特的，他本就没有刻意隐去身形，只是普通人肉眼见不到鬼魂罢了。
但是他在二人的身上施了玄一无为的法术，这种隐去身形的法术也不是不能被识破，一般遇上修为高的人，难免会被感知到气息。
但这也只是被感知到。
“刚刚，我与他接触的一瞬间，看到了我们二人。”
他确切地看到了他们两个的样貌，不过并不是在岳阳楼内，也不在客栈内。
沈赫顿了顿，犹豫乐片刻，最终还是说了“我与人接触，能短暂地看到那人的未来的某一个瞬间。”
这打底算是他前世最大的秘密了，不过都重活一世了，他的心倒是比从前放宽了许多。
“我知道。”许凌洲轻笑“原来国师是这么认出我来的。”
沈赫被他清奇的脑回路打败，下意识忽略了他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认出来的？”
“嗯... ...”许凌洲摸了摸下巴，那一手的黑甲在苍白的皮肤下衬得更加诡谲。
“我原本以为国师心中惦念我这不肖徒弟，加之我这外貌也无大变，才认出来的呢。”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不肖徒弟。
沈赫上下打量了他的脸，不过孽徒啊，你但凡看过自己这张脸，就知道自己和从前那个翩翩少年郎相差的有多大了。
披头散发，耳畔簪花，脸色青白，瞳色浓黑，是名副其实的鬼样子。
这就算是他老子来了，恐怕也是认不出来的。
“好了，言归正传... ...”
沈赫话还未说完，门就从外被一脚踹开了。
“许凌洲！”你又一声不吭地跑了！
当然，承桑弥生后半截的话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实在是他眼神吓人，如今白无常回冥司复命了，牛头又不在身边，他这小身板在这厮面前可不够看的。
许凌洲手里捏着他那把玉扇，轻轻敲着，笑问“ 判官这么快就回来了？”
承桑弥生皮笑肉不笑道“是啊。那凡人魂魄一散我便赶了过来。”
事实上他和白无常在窗外蹲守许久，一直到天色渐黑，他进到客栈，刚好看到君迢魂散。
而他一回头，哪里还见许凌洲的人！
“那黑店你处理得如何了？”
说到这件事，承桑弥生多少有点咬牙切齿，他在鬼界吹了一晚的阴风，又从嵩里山一路赶到岳州。
在外面等了一天，魂没收到，他许凌洲人还跑了，只留下一道传信，吩咐了一大堆的事。
“我召了那山头的地仙，将那客栈施了障眼法，日后再有人经过时也只当是山野荒庙。”
“傒囊呢？”
许凌洲任劳任怨地转述“那傒囊呢？”
“我自然是嘱那地仙照顾。”承桑弥生没好气道“不过这君迢一事魈羿作何解释，我与白无常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就等了一个魂飞魄散？”
“府君只让我前来查办此案，可没规定我让把魂魄送回冥司去。”
“你！”承桑弥生被他的话一哽“那魈羿倒是说，这案子你查出了什么？也好让我回去有个交代。”
“问我，你不如问他来得快。”许凌洲看着门外慢慢走近的狐狸。
那君迢最终还是没有选择重入轮回。
沈赫看着皮毛暗沉的狐狸，问道“你还好吗？”
付雪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只是有些不懂。”
作为河伯，倾听人类的祈愿，他们祈求长生，祈求荣华富贵，他以为自己对人类的欲望已经有所了解。
但是遇到君迢，在他最后的时间里一直到他魂飞魄散，他想不明白。
君迢成为鬼魂之后就会比那些不断追求长生的人清楚，魂魄可以轮回，他们可以拥有生生世世，这何尝不是一种长生。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魂飞魄散。
承桑弥生看了眼这狐狸，听到他的话只以为是对许凌洲说的，毕竟这屋子内也就这有他们两只鬼。
“那我便将这只狐狸先带回冥司去了。”
“等等。”许凌洲及时叫住了人“既然判官要回冥司一趟，不妨再帮我找找这些年人间的邸报。”
他还真是使唤人使唤上瘾了！
承桑弥生气得头疼。
“多谢。”
许凌洲礼貌地道谢，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
“呵呵。”承桑弥生回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甩手就带着付雪离开了。
“你不是说让凌兰送来么？”
“有现成的鬼为什么不用？”
许凌洲这一点都不吃亏的性格也不知道学的谁，沈赫摇了摇头“把你的笑脸收一收吧。”
看得真是格外欠揍。
许凌洲觉得莫名“不是国师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么，我都这样一副笑颜了，难道还看不出我的诚心么？”
沈赫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刚刚我除了在那柯炎玉身上除了看见我们二人意外，我还看到了他自己。”
“他摘掉了面具，但是我还是无法确定他是不是柯琰。不过从刚刚在楼内听到的他的声音，实在是不像是柯琰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见见吧。”沙哑的声音响起。
沈赫只觉得眼前一黑，等能再看见光时，周围已经换了光景。
“帝子，许凌洲。”柯炎玉转过身来，幽深的眸静静地看向沈赫“还有这位，不知如何称呼。”
“我无名无姓，若非要一个称呼，柯郎君叫我江四郎便是。”他曾经在江家时排行便是老四，不过世人大概也不知他从前身份，如今刚好拿来用，省的日后说岔露馅了。
许凌洲的身份现在看来是被这柯炎玉扒了个底朝天，他还是小心为妙。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柯炎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