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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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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瑰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头痛欲裂，身体随着地面不断摇晃。她侧头呛咳出一口淤血，随着咸腥潮湿的空气吸入肺部，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灯光，照亮了布满红色铁锈的铁板顶，这里似乎是一艘船的底舱。
她失忆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朝瑰这个名字。
等等，呼吸声，旁边有活物。
即便此时浑身骨肉发疼，尤其是肺部仿佛被火燎一般热痛干涩，朝瑰依然本能地敏捷翻身腾跃至船舱角落，身体一震，喉咙再次传来一股血腥味。她压下咳意，谨慎打量起那个活物。
【注意看，这个男人是哑巴，他刚和自己的同伴死里逃生，浑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海里爬出来的水鬼。啊，朝瑰貌似想过河拆桥了，小哑巴的生死就在这一刻了呢。】
耳边蓦然传来一阵戏谑的女声，朝瑰顿了顿，视线转移到翻滚时顺手捞住的一根铁棍。
死里逃生的同伴，是说她吗？
她试探性地将铁棍放下。
【朝瑰改变了主意，哑巴逃过一劫。】女声似乎有点兴致缺缺。
拿起来。
【朝瑰再次决定要痛下杀手！】女声肉耳可听地兴奋了起来。
放下。
【朝瑰放弃了。】
反复调戏了几次，女声彻底闭麦了。
确认了，这个声音只对当前画面进行一些描述性讲解，并无直接作用于人的能力。这里除了地上昏迷着的男人就和她就没有人了，空荡荡的船舱底部只散落堆积着一些杂物，没有看到任何有传声功能的电子设施。
那么声音存在于大脑里？
即便自己失忆了，也知道正常人的大脑里不存在什么画外音，那自己这是疯了吗？
越想越头疼，伴随着仿佛电钻破开天灵盖的头疼，干涩得如同玻璃磨肉般的肺疼，加之一直以来处于失血的状态，喉口的辛甜令朝瑰心底由衷蔓延开一种嗜血的欲望。
比如，用手上这根钢管敲破脑袋掏出那个聒噪的女声？啊，现在还不想死。那敲破地上那人的脑袋，啜饮那流出的鲜红甘美的血液，或许会好受一点？
地面上的男人突然模糊哼唧了一声，眼皮颤了颤，睁开眼露出一双蓝色的瞳孔。他看起来面容稚嫩，还是少年的模样，乌发湿漉漉地一绺绺贴在瓷白的脸颊上，嘴唇冻得发白，看着她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微笑来。
目光停留在男孩脸上不过两秒钟，戏谑的女声再次传来：
【朝瑰觉得，这个小哑巴其实可以叫小漂亮。难怪下不了手呢。】
她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闭嘴。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早晚要掏出来宰了它。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反倒是刚刚从地上醒转的男孩，刚醒来就不安分，裸着双腿蹒跚着爬起来就想伸出手扒拉她。
朝瑰刷地一下将铁棍对准男孩，警惕地同对方保持着安全距离，稍有不对劲随时准备敲破太阳穴，了解他的小命。
男孩看着面前指着他的铁棍愣了一下，随后惊惶地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塑胶袋，拿出里面装着的本子和笔。
他趴在地上快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急切地将本子举起示意。
面对着男孩热情真诚的目光，朝瑰沉默地凝视着面前洁白纸张上的黑色大字。
她沉默了，因为她——
【朝瑰不识字，哈哈哈，哑巴的搭档是文盲。只会用无序暴力解决问题的笨蛋，当然无法领会充满秩序的知识殿堂的美妙阶梯。神明才不会青睐无序的蠢货。】
很好，这个该死的女声现在还会嘲讽和人身攻击了。
朝瑰在女声说话时留意着对面男孩的表情，见他始终殷切地像只小狗一样期待地注视着她，完全没有听到女声的迹象。
确定了，这个女声的确只存在她大脑里。
没用的东西，作为画外音，哪怕为观众讲解也应该提一提哑巴写的究竟是什么吧。
似乎不满被嘲讽，女声再次播报。
【卫海不知道小伙伴，为什么突然翻脸，明明当初逃离时说好了要做彼此最坚实的翅膀。没想到这女人借助他的天赋，序列编号189：海妖吟唱。用完就过河拆桥，小哑巴心里苦哇。】
朝瑰注意到系统反复提及逃离，看来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她似乎掌握了女声的用法，头也没有开始那么疼了。
她滚了滚干涩的喉咙，咽下血气，尽量流畅地发问：“你是谁？我们下一步安排是什么？”
什么是天赋？脑子里天马行空地编故事，编得地还挺真。
女声不带丝毫感情，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系统继续播报。
【注意看，这是超凡者卫海，他具有天赋序列189：海妖吟唱，持有者声音可无差别迷惑倾听者，实现精神操控，操控的精细程度受双方的精神力影响。天赋序列653：鱼尾化，持有者可在水中将双腿化为一整条鲸豚类鱼尾。】
与此同时，卫海感受到气氛的缓和，埋下脑袋继续唰唰唰地写字，朝瑰低头俯视着他柔顺的从脖颈到背部的线条，白色长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几可见肉色，更像一只冲着主人摇尾巴的小狗了。
【注意看，小哑巴正在和他的逃跑搭子商量下一步逃跑路线，那就是，没有路线哈哈哈。笨蛋的搭档当然只会是另一个小傻子啦，难道还会是一个哑巴诸葛亮吗？】
望着眼前卫海面露羞愧的红色耳根，听见耳边女声毫不收敛的张狂笑声，朝瑰的拳头硬了。
好消息，她没有疯。坏消息，这个疑似她天赋的东西十分欠揍。
“别装听不见，作为一只寄生虫，宿主过得好你才能过得好。”朝瑰在心底威胁道：“你应该很了解我吧，猜猜看我会不会拉着你同归于尽？”
女声嚣张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
【注意看，这是一艘远洋捕鱿船，将在南太平洋的泰拉渔场捕捞大洋鱿，返航时间为1年零2个月后，返航目的地为亚欧联邦共和国的沿海城市翡岛的银港码头。】
朝瑰挑了挑眉，女声似乎不能直接与她沟通，是由于某种条件的限制吗？她注意到，随着自己头疼程度的减轻，女声提供的信息就越切实有用。
【注意看，朝瑰是黑户，想要登陆地球上任意一个人类国家，她都无法通过海关。或许可以考虑通过这艘远洋渔船偷渡？】女声继续慷慨地为朝瑰提供建议。
这时，底舱顶部传来吱呀一声，舱门被打开了。
一个浑身鱼腥味，穿着连体式胶衣套雨靴的男人从栏杆上攀爬着下来。
朝瑰跟猫一样静谧无声地潜行在男人身后，还不待他落地，就猛然一个摆拳向上击中太阳穴使他昏迷，单手接住向后倒下的身躯，随意甩在地上。
既然是逃亡的黑户，知道她存在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正犹豫要不要顺势一铁棍干脆利落地解决他时，朝瑰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卫海：“卫海，你的异能，能改写他的记忆么？”
卫海激动地点点头。朝瑰道：“让他把船上的具体情况说一下，顺便问问他船长在哪里。”
卫海从脖子里的塑胶袋子里掏出两个吸片式耳塞递给朝瑰，然后凑近了男人耳边，嘴唇轻轻动了动，只见男人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这是盛世集团的船，船上拢共三十二人，船长在三楼船长室。船长骗了我们……合同有问题，大伙都知道了。俺们这出海两年，捕不到鱼的才每年给四万元底薪，捕到鱼的一斤只给两毛钱。船上吃喝都得算钱，这不让俺们打白工嘛。”说到这男人的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竟然挣扎着要醒来了。
卫海迅速凑近喃喃几句，男人的目光再次陷入迷茫，继续讲述道：“俺们……想回家，漂了十个月了，想回家过年。夏贵生那帮畜生不同意返航，没有海员证，大伙都是偷渡客，没有哪条船肯载。”
朝瑰听到这，出言问道：“船上这么多人，没有人想反抗吗？”
“有哇，张哥是条血性汉子，要带着大伙夺船，就今晚上十点，我们九个人，办了那夏贵生！”男人流露出激动的神色：“已经派人关了船上的通讯定位，俺就是下来拿铁棍的。断电为号，马上，就能回家了！”
朝瑰看向卫海：“你能同时催眠三十二个人？”
卫海面露难色，轻轻摇了摇头。
女声冷不丁发言。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大柱，此时他还不知道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计划，未来会变成那样血流遍野的结局。】
朝瑰闻言打住原本的计划：“你下来什么都没看见，拿了铁棍就上去会合。”
等卫海出声操纵大柱上主甲板后，朝瑰让他留在安全的底舱，自己独身上去调查一番。
这具身体，似乎接受过某些训练，格外敏捷有力，朝瑰像一抹黑色幽灵一般藏在阴影里远远坠在大柱后面。
夜色深沉的海上，黑天与乌海连绵成一团化不开的墨色，只有船舷上的几盏孤零零的鱼灯照亮寸许光明之地，隐隐约约看见几个漆黑的人影在三楼攒动。
波涛汹涌，云雾漫卷，乌压压一片似是风雨欲来。夜雾在空气中弥漫着充沛的水汽，仿佛一片塑料薄膜覆面而下，呼吸都带着粘腻，窒息感充斥着肺管。
朝瑰轻盈地趁着夜色掩护，径直往船尾后桅杆跑去，藏身顶部的瞭望台上，俯瞰着整艘船。
这艘远洋船长度大概四十米，主甲板上的建筑共四层呈阶梯状，最上层是驾驶室。
倏地，整艘船的灯光熄灭了，彻底淹没在沉重的墨色里。
朝瑰眨眨眼，她似乎具备一定的夜视能力，借助微渺的一点月光就能将景象看得纤毫分明。
先是有人踹开了三楼船长室，一群人浩浩汤汤涌入，人均手持铁棍和杀鱿刀。室内传出一阵喧哗打斗的叫骂声，并不激烈，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行。张吉兴，我答应你，现在就设置导航回银港。你先把刀放下，有话咱可以好好说。你想想你家老母，想想你媳妇，都在维舫等你回去哩。”
这是船长的求饶声，船已经确定要返航了，女声说的变故在哪里？那么多人一起回去，她可不好解决身份。
二楼船员室也发生喧哗，剩下的船员被惊动了，出来一看，只见三楼一群人左手棍右手刀的架势，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后有一个膘肥体壮厨师打扮的男子，趁着人群吵闹互骂之际，从下面操起一把菜刀绕过人群便径直冲三楼船长室跑去。
本来已经平静的船长室再次爆发一阵骚动，像是一滴水掉进烧得滚烫的油锅般劈里啪啦炸响。怒骂声夹着铁棍敲击骨头的砰砰闷响和噗呲一声刀体入肉的动静热闹非常，最后传来一声惊恐的高呼：“死人了！”
一阵咣啷叮当的金属落地声后，整艘船突然陷入一片死寂，只能隐约听见多人在止不住的哼哧哼哧喘气。
“把他扔下去。少一个就少一个吧，回去就告诉公司，拉鱿鱼的时候被带下去了。”
“你们……这是在杀人。”
“你是船长，出了事也是你担责。就问你，干不干！”
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后，出来几个人合力把厨师的尸体抬到船舷栏杆处，用力扔进海里。汹涌的海浪眨眼间便吞没了他，残余的几缕血色又迅速被水花击散，漆黑的海面上余下一片细密白沫还在浮动爆裂。
突然，女声再次响起。
【注意看，这是一只污染物幼崽，饥肠辘辘的它刚刚孵化。它第一次觅食，就接到了从天而降的免费晚餐。嘻嘻，幼崽的胃口可不会被那点肉满足，船上传来新鲜的血肉气味，那里将迎来一场饕餮丰饶的黑色盛宴！】
女声这次格外高亢，本身低沉的音色被扯得有点破音，戏剧化的抑扬顿挫，显得语气格外诙谐滑稽。
朝瑰定睛往大厨尸体坠落的位置看去。
那不是漆黑的海浪，翻滚的是黑色的长满利齿吸盘的鱿鱼腕足。星星点点的白色不是水沫，是腕足上缀满的眼睛。苍白的眼球团泛着猩红血丝，血管四周搏动着长满层叠的锋利獠牙，正狰狞撕扯着厨师的头颅。忽然，眼球们滴溜溜转动了起来，遥遥锁定了此时高高盘踞在瞭望台上的朝瑰。
朝瑰眼睛一阵刺痛，耳边海浪的咆哮声也变得朦胧起来，脑海里响彻一串尖锐的鸟鸣声，喉口顿时一股热血喷出。仿佛有一把冰冷的铁锥从眼眶处刺破，直捣大脑深处，痛得她的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摇摆，疼得她浑身无力瘫软在瞭望台内，一身淋淋冷汗，面色苍白如纸。
【注意看，这是一只新鲜多汁的鱿鱼污染物幼崽，或许食用起来味道不错。】
女声带着笑意的声音蛊惑般响起。
无边黑夜里，漆黑一片的船只忽然猛烈地摇晃了几下，下面传来迅疾的像在抽鞭子一样的破风声和船员们惊恐的叫声，一阵零碎的金属敲击声后，整艘船很快重归于宁静，继续淹没在黑咕隆咚的深夜里，仿佛一只沉默的巨兽藏匿在阴冷的海雾中，等待下一个撞上来的猎物。
不知过了多久，等疼痛稍微平息下来，朝瑰立马抓住头上的栏杆用力试图起身，却打滑重重摔下。手上的冷汗、无力的四肢、持续地失血让她再次狼狈地爬起来，半身撑在栏杆上，去看那只鱿鱼怪现在的动向。
吃鱿鱼是不存在的，这女声怕是想和她同归于尽。那鱿鱼满身尖牙眼球，吃了就不怕和它一样么？以厨师作为参照物，一根腕足细处就有人头那么宽。鱿鱼有十条腕足，这怪物整个体型该有多大？
在朝瑰的注视下，漆黑的海面只有波涛在起起伏伏，鱿鱼怪早已不见踪迹。视线转移到船上，厨师的脖子被开了口导致大出血，动脉血呈喷射状，泄洪般流了一甲板，扔他下去的栏杆处更是血迹斑斑。
可现在，即便此时没有灯光，她也能清晰地看见那里此时干净地仿佛被狗舔了一样。
一点惨白朦胧的月光下，一条晶莹的布满黏液的路顺着栏杆，贪婪地舔过甲板，径直往船长室去了。
它上船了。
朝瑰突然发现周围一片死寂，船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静？安静得就好像没有人存在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发文啦！这是作者的第一本小说！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