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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傻子 ...

  •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李根菊气病了,这几天在炕上躺着,下都下不来。”

      桑树村村口大树下,几个年轻的夫郎围作一堆,兴奋地谈论着这几日的新鲜事。

      “嗨,还有谁不知道啊,哪儿是气病了,我看啊——是被打的吧。”

      刘惠的小儿子赵彦也在,他就嫁在本村,晚上溜溜达达就回娘家了,刘惠可是和他好一顿说甘家的事,“要我说,都是活该!谁让他们能做出来卖儿子的事,这种猪狗不如的,叫人打死都应该。”

      和他交好的哥儿立马接口道:“可不是吗,人人都知道嫁到李家有钱,可谁舍得叫自己的亲骨肉跳这个火盆子?恐怕在他们眼里,哥儿就不算是儿子,是个猫儿狗儿还差不多。”

      几人一顿鄙夷,又有一个人道:“哎,不过你们知道吗......甘雨,好像是被那个了,李家才来退亲的。”

      “那个”代表什么不言而喻,几人的脸上都红了起来,眼神既羞涩又好奇,他们都还年纪轻,对这种事不太放得开,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嘻嘻哈哈地笑。

      “听我奶奶回来说,那胸上全都是印子,”刘阿婆的孙子刘苗悄声说,绷不住笑,“也不知道是什么男人,弄得那么猛。”

      赵彦促狭道:“刘苗儿,你是不是羡慕了?想了你就去跟你男人说呀,跟我们说有什么用?”

      这话把刘苗臊了个大红脸,扑过来就要撕赵彦的嘴,赵彦说完就跑,躲来躲去,一面不怀好意地笑,“咋啦,你还羞上了?”

      其他的人也分成两派,有拦的有抓的,树底下一阵鸡飞狗跳,赵彦正笑个没完,一抬头就发现甘雨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一包药,应该是才从大夫那给李根菊拿药去了。

      其他人顺着赵彦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甘雨,毕竟刚刚才在背后嘀咕过人家,这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个个东张西望的。

      甘雨对着他们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走了。

      刘苗走到赵彦身边,有点心虚:“你说他听到了没啊?”

      赵彦也不确定,毕竟离得不远,他们的声音也不算小,但甘雨刚刚看起来和颜悦色的,他心里直打鼓:“应该......没有吧。算了算了,走走走都回吧,感觉怪对不起他的。”

      赵彦一行人怎么想的甘雨不知道,也不在意。

      他提着药包,脚步轻快地回了家。屋里静悄悄的,甘旺不知道又上哪儿荡去了,李根菊那天气到后大病一场,根本起不了身,现在还在炕上躺着。

      甘雨生好火,把药煎上,又坐在灶房里偷着吃了一个白面馍馍。

      嗯,真好吃。

      这几天都是他做饭,甘旺被狠狠打了一顿,竟然只是些皮肉伤,成天只想吃好的,李根菊躺着又管不了那么多,他索性蒸了一锅白面馍馍,一天三顿饭顿顿吃白面。

      药味飘出来了,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李根菊刻薄的叫骂声:“甘雨,甘雨!这个野货,你又跑哪儿去了,还不给我端饭来!”

      甘雨挑出一个最小的馍馍,端起咸菜进了屋。

      李根菊面容憔悴,两颊都凹陷下去了,活像是鬼。她嘴里一直不干不净颠来倒去地骂人,甘雨只当没听见,低眉顺眼地说:“娘,何大夫又要药钱了,他说这次再不给,以后就不给我们家人看病了。”

      村里的大夫地位就比村长低一点,毕竟谁家没个头疼脑热骨断筋折的时候,得罪了大夫跟去掉半条命有什么差别?

      因此李根菊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一边骂着“都是你这个赔钱货害得我”,一边从小匣子里数出二十文来,“你去交给何大夫,就只有这么多,其余的先欠下。”

      甘雨接过钱道:“我晓得了。”

      李根菊一边吃一边感叹自己的命苦,甘雨给她倒了碗水,她骂骂咧咧地喝了,突然记起件事:“我问你,王婶那里你去了没有?”

      王婶是桑树村的媒婆,村里一半的亲事都是她说成的。

      “去了,”甘雨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王婶帮我问了,只有几个鳏夫肯要我,最多只愿意出五两银子。”

      “放他娘的屁!老娘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这么大,就值这么多?”李根菊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不知本分的贱皮子惹出来的事,你当初要是乖乖嫁去李家还能有这么多事?”

      甘雨默默地听着,心里却想,果然不出陆海所料。

      那天李根菊醒来后就直接说要把他再嫁出去,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给的出来十两银子的彩礼就行。

      甘旺本来还想打他,竟然也被李根菊拦住了:“他爹,别打了,我病了,屋里还得人做活,再说他现在就还剩下这么张脸能看了,打坏了没人要怎么办。”

      本来他们俩还害怕甘雨又要跑,甘旺前两天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甘雨,还破天荒地出去砍了树回来,劈成木片把窗户都封住了。

      结果甘雨安分守己得过了头,似乎是被山上的经历吓怕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天就坐在屋里缝补衣裳,不管谁说什么都是一副认了命的样子,除了去村头拿药,平常连自己屋都不出。

      李根菊骂了一气,完了端起碗咣咣咣喝水,空碗砸在桌子上响得惊人:“不行,得想想办法,桑树村只怕是没人要你了,别的地方没听到闲话,恐怕还有得说。”

      甘雨只作听不见,绞着手站在一边。

      李根菊骂完了,又躺下来睡觉,甘雨回来这几天她省了不少事,只是还有那十两银子的期限像刀一样明晃晃在脖子上悬着,她真是心烦得要命。

      李根菊想了几天都没想明白,李老爷家怎么那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还恰好在甘雨刚被抬回来的时候就找上门来了?这到底是碰巧,还是有人看不过眼,妒忌他们家要到手的富贵,所以悄没声儿地告了密?如今是找不出答案了,只看到时候把银子还上,李管家会不会愿意给他们漏个一句两句的。

      要是真有人使坏......李根菊咬紧了牙,她不把那贱人的舌头扯下来她就不姓李!

      看她睡下了,甘雨就回房去做针线。他其实是在用李根菊剩下的布头给陆英缝布偶,三四天的功夫,布偶已经缝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填棉花。甘雨大着胆子把甘学的旧棉袄拆开了,拿了好大一团。

      反正现在爹娘顾不上这么多,等他嫁了人,也不可能为了这两团棉花打上门来。

      只是大海哥怎么还不上门来提亲呢?

      甘雨想着想着,撅起嘴来。虽然他一早就知道要等到爹娘病急乱投医,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他已经开始想念在大河村的日子了。

      另一边,李家。

      老爷今日破天荒地没去布庄呆着,李家上上下下都吃了一惊。三伏天寒冬日,也没见老爷不去铺子,怎么好端端的阳春三月,各家各府乃至平头百姓都买布作衣的热闹时候,老爷反而不去了?

      答案没人晓得,只是原先从布庄搬过来的几卷红绸,大管家又命人原封不动地搬回去了。

      李桂生坐在椅子上,越想越气,圆胖的脸因为愤怒而显得狰狞,他狠狠一拍桌子,正要破口大骂李根菊夫妇两个厚颜无耻、巧言令色之辈,坐在一旁地上斗蛐蛐的李大少就被吓得哭了起来。

      他又高又胖,坐在地上简直像座肉山,眼泪鼻涕淌得到处都是,看着叫人作呕。

      “哎呦,洋儿不哭不哭,”李夫人连忙上前给他拍背顺气,低头隐去眼底的嫌弃,向李桂生投来不满的目光:“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没见到洋儿都被吓到了?”

      眼看着李洋不哭了,一旁的丫鬟哄着他去花园玩,李夫人看着大少爷嘿嘿笑着走远了,这才转过身对着侍立一旁的李管家道:“李升,你先下去吧,我和老爷有事要说。”

      李管家赶紧退了下去,李桂生痛心疾首地道:“夫人,这两个贱民简直是欺人太甚,竟然想把个被人糟蹋过的破鞋嫁给我们洋儿,实在是可恶!我一想到他们竟敢看不起洋儿,我这心里,我这心里真是难受!”

      “谁说不是呢?”李夫人也叹了口气,她容貌俏丽,虽然青春不再,可是比李桂生还是年轻不少,一张秀美的脸上满是情真意切的担忧:“照我说,还是洋儿的命大,要不然这人嫁进来了,那我们岂不是吃了个哑巴亏。这都是老爷平日里乐善好施,积下的阴德,这才叫菩萨派人报信儿来了。”

      一想到那天听见的话,李桂生还是按捺不住怒气:“多亏我日日都往布庄里去,否则就真叫这两个卑鄙小人给骗了!”

      就在李家派人去看甘雨的那天清晨,布庄刚开门不久,就来了两个妇人买东西,扯了两匹新进的红布。

      布庄的伙计一见就知道是办喜事,生意人哪有嘴不甜的,当即便多问了一句:“您家有婚事?真是恭喜恭喜啊。”

      两个妇人点头称是,又挑了两匹便宜的青布蓝布,其中一个嘴快道:“可不是嘛,他大儿子要娶亲了,要送红布过去做嫁衣。”

      那另一个妇人脸色却一下就变了,捣了她一下。伙计看不懂两人打得什么哑谜,连忙又恭喜了几句,两人结了帐就走了。

      走了几步,又过来几个夫郎,同两人在铺子前打了招呼,似乎是同乡。打过招呼,夫郎们也进来买布,一边买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偷人”“二嫁”“抢亲”的话。

      李桂生就站在柜台前看账,离得不远,清清楚楚听见一个夫郎道:“要我说,他们家的儿子也是被迷昏了头了,竟然硬要娶那么个骚货进门,要是我,一准不答应。”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接口道,“我就说桑树村的风不正吧,他们那儿偷人养汉的可不少,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嘛。听说那哥儿睡都睡了,还不答应嫁过去,是他们家儿子自己硬要先操办起来,说是要表表自己非人家不娶的决心。”

      剩下几个人都啧啧称奇,又有人说:“哎,你们不知道,听说那哥儿家还挺有手段,他娘日日在村里吹自己找好了下家,已经和镇上的有钱人家定亲了,不久就过门,那家的儿子是个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有富贵享,谁还愿意在地里刨食。”

      “哎呦,真是人不要脸百事可做,要我可没这么大的胆子,这要是被发现怎么办?”

      头一个夫郎把包好的布一抱,扭脸道:“又不是你嫁过去你怕个屁,走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出去了。

      “桑树村”、“哥儿”、“镇上”、“傻子”,这几个字一个一个直往耳朵钻,李桂生站在柜台后简直五雷轰顶,疑心是说自己又疑心不是,人都走远了才想起派伙计去追:“快快!快把人叫回来!”

      那伙计见东家的脸都急红了,没敢多问就窜了出去,可没一会儿就蔫头耷脑地回来了。

      “东家,没找见人,逢集人太多了,没追上。”

      李桂生立时暴跳如雷,大骂了伙计一通,他喘着粗气瞪着眼睛,在柜台后转来转去,吓走了好几拨客人,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中了李根菊的套,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眼见为实,一挥袖子,大喝道:

      “叫李升来,我有事交代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3-12 16:17:53~2024-04-10 10:5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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