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领域》泉木清

3、第 3 章

　　第二天林承和哑巴一起醒来，哑巴去做饭，林承在院子里清扫落叶。

　　等用完早饭之后，师父又给他们下达了一个任务，“昨天答应老头子要帮忙安排一下他家老婆子的尸体，你两个等会儿随我去一趟······”

　　“水葬一般要做什么？”林承对着哑巴问道。

　　哑巴伸出一根木枝，沾了点锅灰在地上胡乱划着，林承伸过头去看，只见石砖上面画着一个小人躺在板子上，他又在小人旁边画了几条波浪线。

　　画完这些之后他还觉得不够，在小人身上画了几条线，额头上面画了一个长方形的东西。

　　“这是你之前看到过的？”林承歪头问道。

　　哑巴点了点头。

　　林承心下了然，他拍了拍哑巴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扔掉他手里的树枝，用力地将地上的痕迹摩擦掉，黑色的粉末顺着石砖上的水流下······

　　“你们两个赶紧过来，准备要出门了！”疯老头收拾了身上的东西，神情之中有着隐秘的期待。

　　三个人就这样出了门，在路上，周边的行人止不住打量的目光在师徒三人身上。

　　林承在最后面能够听见“疯子”、“疯老头”、“死人”等字眼。

　　穿过了人最多的地方，周围逐渐安静了下来，隐隐地能够听见不远处的嚎啕哭声，“啊，啊我的老婆子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现在家里只剩下我们爷孙两个了······”

　　等穿过层层白雾，到了一处破瓦房面前，门的右侧挂了一张白布。

　　疯老头腾出一只手来敲门，“叩叩······叩叩！”

　　“······原来是疯老头快请进快请进！”老爷子打开门一看是拿着东西的疯老头急忙请他进去。

　　一进堂屋，只见老婆子的尸体用草席粗略地裹缠了一下放在正中间。白色的纸花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小孙女跪在一旁红通着双眼。

　　“今天我先给老婆子的尸体处理一下，等停尸结束后再根据流程来！”疯老头语气热切地说道。

　　林承听到这话，眉毛皱起，觉得疯老头的态度有些奇怪。

　　只是在场人除了他以外竟然没一个人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一个老人可能是伤心过度，一个小朋友是还不懂这方面的事情，还有一个······正在神游中。

　　林承看着呆滞的哑巴，用手在他面前轻轻晃动，他这才像是被突然唤醒一般眨眨眼。

　　疯老头拿上东西向前几大步，向后喊了一句。“亲人回避一下！”

　　老爷子赶紧带着孙女站到院子里，哑巴这时有眼力劲地关上了门。

　　疯老头搓着手，头也不回地冲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也出去······”听见这话，林承和哑巴走出了门。

　　在院子里不知站了多久，疯老头打开门，微不可觉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林承提起了所有的精神，小心前进。

　　只见整个尸体已经用白布包裹上用绳子扎好，安放在屋子的正中间。

　　越走近屋子里面血腥味道越发浓郁，但是并没有在疯老头身上看见鲜血的痕迹。

　　“老婆子是怎么走得哇？先前见了她还觉着身体还很硬朗噫。”

　　“站椅子上清理柜子的时候、摔了下来······”老头子掩面哭泣。

　　“唉，作孽啊······先停尸一天吧，老爷子你也要保重身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小孩子好要您照顾呢，再说了老婆子还要麻烦你招魂呢！”疯老头扶着老爷子坐在了一旁的小马扎上。

　　“你们家里面也没有什么能麻烦的人了，后面的事情没有人操劳可不行，只是可惜我和老婆子的属相相冲······后面的事宜我就不太适合出场了。”

　　“我让两个徒弟代替我主持后面的事情，老爷子你也放心，我这两个徒弟办事细致着呢。”

　　疯老头和姥爷子开始商量后面的事情，有关请法师、哭丧报丧等各方面的事宜，虽然家里没有什么人了，但是可以请周围的街坊邻居帮个忙。

　　因为老爷子年迈，报丧这件事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林承的身上。

　　“二狗你过来！”疯老头一把抓住林承的手将人带到一个角落里，给他头上缠上白布，递给他一根柳枝，“等会你去报丧，把这一条街坊都通知到位懂了吗？”

　　“等敲响人家家门之后，吃了人家的茶点喝完水后就去下一家，要特别嘱托老婆子准备水葬送走懂了吗？”

　　林承点点头，看起来似懂非懂的模样，疯老头将人挤出门外又在后面踹了一脚，“老子管你口饭吃不是白管的，等会儿记得机灵点，要边跑边哭，大声点听懂了吗！”

　　被师父踹了一脚，林承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小跑出了门，开始报丧。

　　“呜呜······啊呜呜！”林承胡乱喊着，接连敲响了几家的门，通知了他们老婆子的死讯。这几家人都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等会儿会去回访的。”

　　但是当林承按照要求特别提起水葬时，这些人又瞬间变了一副面孔，“是哪家的婆婆啊，哎呦真是可怜死人呦。好、好好，俺马上就去看看。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俺！”

　　等离开这几家后，林承来到了走到了巷子深处。

　　两侧的围墙和树木遮盖住了这里的阳光，形成了一处阴暗潮湿的地方。

　　周围看起来没什么被踏足的痕迹。尽头的这个院子显得有些荒芜，门口一片破败之相，不知何时贴上的红色对联在雨水的冲刷下早已褪色，褐色的木门破损掉漆。

　　林承犹豫地抬起手正想要敲门之时，吱呀一声，木门闪出一道缝隙，在其间露出一只混浊的眼球。

　　“你来这做什么？”那只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用古怪的语气笑着说道，“疯老头的新徒弟·······怎么？来替人报丧的？”

　　林承有些惊异于他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这一只眼睛带来的压迫感让他嗓子有些发紧说不出话来。

　　林承整理了一下思绪，照着先前说的完成了自己报丧的任务。

　　这个人打开门，林承稍微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口的位置，院子里也是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这个地方仿佛被人遗忘般，蒙上了一层灰尘。

　　这只眼睛的主人一头白发杂乱地顶在头上，眼球浑浊不堪，整个人行动不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他走到屋子里面拿出来一盘点心和一碗水，几根茶叶打着旋漂浮在上面。

　　林承接过来水一饮而尽，茶点没有吃，他以接下来还有事务要忙为由楫手告别后就离开了这里。

　　在他的身后，咣当一声，碗被摔得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是在破除报丧人带来的晦气。

　　等林承回去之后，只剩下哑巴在老爷子门口等他。

　　“师傅人呢？”林承想院子内张望了一下，哑巴摇摇头伸手抓着他的衣服就要走。

　　无奈，林承跟着哑巴回铺子里面。等进了院子，他的疑惑也就解决了。

　　师傅正在和旁边的一位穿着道袍、梳着发髻的中年人交谈着。

　　在中年人的脚下放着一大堆各种各样的法器，凌乱地堆积在一起地上还垫一块破布。

　　等师傅看见他们两个站在门口，就招了招手让他们两个进来。哑巴和林承被疯老头招到身边，介绍到“这是我的两个徒弟。”

　　“哦，这个是新来的？之前好像并未见过。”那名中年男子意味深长地看向二人，在视线扫过林承的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疯老头并未在意这个细节，继续和法师说道有关细节的地方。

　　“老婆子是摔死走的，下水之前还要招魂······这种情况的话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疯老头十分真切地看向道长，只不过道长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有些心不在焉。

　　“大师，大师？”他们的师父伸出手来再大师眼前摇晃询问着。

　　林承在他身后扫过这个道长额头处大颗大颗往下滚落的汗珠，注意到他颤抖地不成样子的手背。

　　“没事没事，只是身体受了风有些头晕而已。”

　　“好的大师，您可保重身体，这两天还指望着您呢。老婆子的生辰八字已经给您了，您看看什么时候能给指点一下贴个殃榜出来。”

　　“这有纸笔吗，先把殃榜表出来剩下的流程再继续。”

　　道长跟着疯老头进屋了，从林承这个角度能够看见疯老头殷勤地弯腰铺开纸卷，准备好笔和墨。

　　道长此时却变得颇为神闲气清地站在一旁执笔提字。

　　林承站累了就蹲在地上，伸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点地上的那些法器。哑巴也和他一起蹲下，只不过怕有哪些忌讳没敢伸手碰只是看着。

　　法器带的倒是挺多法尺、黄纸符、三清铃、罗盘和桃木剑等等，但林承对这些东西也只是一知半解的看不出来什么，只好做罢。

　　等两个人从屋里面出来之后，疯老头将东西卷好收起来，道长卷起包裹挑在肩上准备要走。

　　师徒三个排成一列向道长作揖告别。在道长经过林承跟前的时候，一股微不可闻的血腥味飘了过去。

　　林承行礼的手微微一顿，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送走道长之后，今天的事就算是完结了。吃了两个干馒头后，林承和哑巴并排躺在床上……

　　“哑巴，师父之前也经常找道长吗？”

　　哑巴听见他讲话翻了个身正对着他，接着点了两下头，伸出手指比了二。

　　“见过两次？”林承微微侧头问道。

　　哑巴又点点头。

　　哑巴也是刚来这里不久，但是既然他看见过三次道长，那就应该说明往来频率不算低的了。

　　窗户破了个洞起初极小并未发现，今天晚上的风大吹得洞越来越大，冷风飕飕地往里灌。林承睡在靠窗的一侧，夜里被冻醒了，起身准备哪个板子挡一下风。

　　窗外呜呜地响，树叶也随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林承下了地，点了油灯照明，弯腰找了一块破木板凑合遮挡一下。

　　在他起身的时候林承突然感觉脸上一凉，他下意识地就要抬头看，房梁上一个小小的破洞开始向下滴水······

　　他抬起头来只能看见房梁上结满的白色絮状物微微飘动着。

　　林承心跳开始加快，震动声仿佛下一秒就能冲破胸膛。

　　“啪嗒、啪嗒······”又是两声清脆的声响。

　　他伸出手来接住上面往下滴落的水珠。

　　突然，哐当一声，屋外狂风大作将林承刚才放置好的木板吹倒。

　　他左肩膀上一阵阴寒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上面，一只柔弱无骨的芊芊细手虚虚地搭在上面。

　　悄无声息地，林承心脏咚咚地跳动起来，仿佛要冲破周遭的一片寂静。

　　林承提起手臂，想后面肘击而去。只觉得手臂碰触到水一般柔软的东西，黏糊糊的，像是、像是······

　　像是人类的血肉组织！

　　浓郁的血腥味道自上而下地冲了上来混杂着奇异的腥味。

　　林承屏住呼吸，眨了眨眼睛，泪水挂在睫毛上。

　　也是顺着这一股力道，林承转了身瞪大了双眼！

　　从地下飘出的一股魂魄，蜘蛛网般的黏液挂在上面，猩红的双眼流淌出鲜血，心口的地方空了一个大洞露出森森白骨。

　　它的面部模糊不清，黑色的长发卷卷地向下垂落。

　　只见它伸出手来化作利爪，尖利的黑色指甲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道向他的面中袭来。

　　林承侧身躲避着，捡起一旁的木板用力地向它的头部砸去！

　　啪一声！木板四分五裂，它却像是被触犯般愤怒起来！伸出指甲在它的手臂上用力抓挠着，深红色的粘稠血迹顺着手臂蜿蜒流下，露出内里的白骨。

　　它抬起头来尖啸一声，声音凄惨尖利仿佛能够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手臂迅速地往林承的方向一甩，滴滴血迹串成链条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林承连忙偏头但却来不及躲避，冰凉的鲜血抛洒在他的侧脸顺着流下······

　　他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它的手臂，巨大的力道触及到光滑柔软的皮肤仿佛能捏碎它的骨头！怪物狰狞着脸，伸出手准备反击······

　　他的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木块向怪物的咽喉处划去，怪物仿佛知道了他的用意般拼命扭动挣扎着，只是巨大的力道让它动弹不得。

　　这样让林承看清楚了他的面部，脸部的周围是一圈脓包恶疮中间渐渐浮现出躲雨那天老人的脸来！！

　　林承瞪大了眼，手微不可及地有些颤抖但是力道没有放松。

　　粗糙厚重的木块被林承用着巨大的力道生生插了进去！血液如柱般源源不断地喷出四射，将钳制住怪物的林承浇了一头。

　　怪物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来，向后倒去像是摊水一样消失不见、融入地中······没了踪迹。

　　恶心的血肉怪物消失，林承呼出一口气，用手甩掉脸上的血迹，腥臭的味道蔓延鼻尖让他干呕了几声。

　　刚才这么大的一番动静下来，哑巴仍然静静地睡在床上，院子里除了风声也没有别的动静。

　　林承走了出去草草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又返回来打扫了一下地上的痕迹。怪物来也无踪去也无踪，它的出现让林承心下大骇！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老奶奶行动不便但怎么看都是人，怎么会和怪物牵扯上关系。

　　不过今夜这怪东西的出现彻底坐实了他的猜想，这个镇子绝对有诡异之处！不仅仅是他的猜测和臆想。

　　原先准备谨慎探镇子的计划现在在他的心中摇摇欲坠。

　　这让原本感到疲惫的他却格外精神，一夜未睡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