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贫道的日常

13、故人

　　这是沈缱第三次给许慕竹庆祝生辰。
　　三年前，沈缱再见到许慕竹的时候，她只是静静站在一边，像个人偶一般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那双原本璀璨的双眸被沉重而下垂的眼帘所掩映，黯淡无光，透露出无尽的凄凉与孤独。
　　不管沈言说什么，她只是轻轻点点头，或者偶尔回以寥寥数语。她的目光似乎在虚空中飘荡，时而在桌上流连，时而在地面徘徊，看着旁人的时候，没有聚焦，也没有情感。
　　沈缱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女子和记忆里那个明媚的少女联系在一起。他的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揪起，那个曾经活泼爱笑的小女孩，去了哪里？
　　许慕竹的模样，让他仿佛看见了幼年丧母的自己。姑父的溘然离世，对许慕竹而言，无异于天崩地裂的打击。毕竟沈缱还有父亲沈言，可许慕竹如今却是个无依无靠、父母双亡的孤儿了。
　　早在许慕竹来之前，沈言便对着他说道：“以后慕竹就是你的亲妹妹，你要好好对她。”
　　沈缱点了点头，其实不需要沈言叮嘱，在他心里，许慕竹一直都是他珍视的亲人。
　　以后，他和父亲便是许慕竹的依靠。

　　为了让许慕竹重新展开笑颜，
　　初至沈府时，许慕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坐在屋内发呆。夜深人静时，她常被噩梦惊醒，继而悄然落泪，伊人便每晚伴她左右，直至她沉睡。
　　这样的日子延续了逾月，宫内的沈贵妃知道了，特地向皇上告假，亲赴沈府，把许慕竹拉到书房，促膝长谈整日。
　　沈缱不知道沈贵妃和她说了什么，但自那日起，许慕竹似乎开始了微妙的转变。
　　渐渐地，她的话越来越多，偶尔还会逸出几声轻笑，如清泉般悦耳。
　　沈言与沈缱对此深感慰藉，他们倍加珍视这丝变化，却不敢贸然催促，只是默默地呵护着许慕竹，以最温柔的方式宠溺着她。
　　沈贵妃还让沈言安排许慕竹入了宗学，随着许慕竹日渐投入于繁重的学业之中，对亡父和往昔的追忆也逐步淡出了心头，渐渐被岁月尘封。三年过去了，虽然在外人眼里，她仍是那位孤傲冷峻的许大小姐，但面对沈缱和沈言的时候，许慕竹已然还是十年前那个灵动可人的小女孩了。
　　沈缱想，自己好不容易才重新将许慕竹的那颗心捂热，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了。
　　然而，那个男子的出现，却让他这几年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许慕竹再次见到平安的时候，他已经改名萧洵了。
　　过完生辰的第二日，宫里就传来旨意，说是让大家都来参加今晚的晚宴。大魏使节不久前抵达京城，已朝觐皇上。今晚的筵席，无疑也是为了盛情款待这些贵宾。
　　许慕竹特意穿上了沈言给她新买的衣服，让伊人给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
　　“听说赵泠儿今晚也会去，我可不能输给她。”许慕竹一边挑选着手中的发簪，一边对着镜中的伊人说道。
　　伊人含笑道：“小姐放心，您就算盛装打扮，也不如那位赵小姐好看呢。”
　　许慕竹连连咂舌：“你这几年在沈府别的没学会，损人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
　　伊人但笑不语。
　　晚宴定于酉时举行，诸位大臣的女眷坐镇一侧，男宾则分坐另一旁。
　　许慕竹很不幸地又被安排和赵泠儿坐在了一处，她不禁暗暗吐槽：晦气！随即抬眼望向对面，正对着她的是沈缱，而紧挨着沈缱而坐的，正是沐宴青。
　　似乎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目光，沐宴青转过头来，与许慕竹目光交汇，他笑脸盈盈地看着她，毫无预兆地冲她做了个鬼脸。
　　许慕竹不知怎的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这一切，无一遗漏，均落在高台上的裴煊眼中。
　　只是许慕竹嘴角的笑意并没有持续很久。
　　平安是随着魏国使节一行来到殿内的。他站在使节队伍的最前列，一身华服，气度非凡，行走间流露出一种自信和从容，和边塞那个阳光活泼却又鲁莽率性的高马尾少年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许慕竹的视线就无法从他的身上挪开。她不可思议地深深凝视着他，那深邃的五官，已失去了少年时的稚气，轮廓更加突出。他的眼睛仍旧明亮，却不再像往昔那样清澈见底，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锐利之气。
　　看到他的脸，她的身体不由得僵住，紧接着气血翻涌，几乎要冲动地冲上前去......但她克制住了，心中仍存着一线希望，期待着眼前的这位大魏使节并非她所认识的那个少年。
　　然而，随着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终于确认，这个人，正是平安。
　　“大魏皇五子萧洵，率使团前来，恭请陛下圣安。”萧洵恭顺地行了一礼，庄严地将国书呈递给侍立一旁的朝臣。
　　萧洵！他竟然是大魏的五皇子！
　　尽管她早有预感他的身份非同小可，许慕竹的心还是被这一真相刺得生疼。
　　萧洵轻轻颔首，目光敏捷而审慎地在殿内扫过，在视线与许慕竹相遇的瞬间，不禁微微一顿，继而唇角泛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
　　许慕竹木然地望着他，眼里逐渐朦胧，仿佛置身于云梦之中，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虚无缥缈。唯有萧洵的声音再次穿透了这片寂静：“此次父皇遣我前来，是为了商讨两国联姻之事。不知陛下心中是否已有了皇妃的人选。”
　　他是来......求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