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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下山 ...

  •   “听说了吗?澜师妹下山了。”

      “澜师妹学医数十载,也到了出师的时候了。”

      “是啊,如今四位师父的亲传徒弟皆已出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下山去呢。”

      “若是想下山那就尽快学成吧,如能通过四位师父考验,早日下山并非不可。”

      “唉,我也想啊,可是我没那个本事啊。”

      “遥生师叔最是清闲,门下就师妹一个徒弟,可惜他不喜收徒,不然我肯定拜入他门下了。”

      “你若是真如此了,怕不是要被仪生师叔罚跪了。”

      “对啊对啊,师父最守规矩,可偏偏遥生师叔不守规矩,惹得师父总是逮着师叔教训。”

      “说来也是奇事,师叔如此不靠谱,但师妹做事却很靠谱,其他师父也总是夸赞师妹。”

      “如今师妹下山了,我们怕是一年也见不了遥生师叔几面了。”

      “有理,从前有师妹在,师叔要顾及师妹,便会在山上待些日子,教导师妹,如今师妹下山了,师叔这山一旦下去了,便不会回来了吧。”

      “仪生师叔把人拦住了,师妹前脚刚下山,遥生师叔后脚也要下山,被仪生师叔拦去茶室了。”

      “虽说山上确实不怎么好玩,但是遥生师叔身为四师父之一,本有教导弟子的责任,除非采买及陪同弟子历练,轻易不能下山,可师叔总是不当回事,不仅混吃混喝还天天往山下跑,仪生师叔可不就逮着他吗。”

      众弟子每日在山上过的无聊,闲暇之余就谈论山上或者山下的事,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每日必有一聚,而山上的遥生师叔就是他们谈论的主要人物。

      此时处于弟子们谈论中的主角正在茶室喝茶,旁边坐着仪生。

      “我说仪生师弟,你怎么老是逮着我不放,你不累我都嫌累,咱能不能歇歇?”遥生嘬了一口茶,状似无奈。

      “师兄,你身为……”

      遥生赶忙出声打断,“得得得,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我未尽职责,不守规矩之类的,你这些话都说多少遍了,咱能不能换一个说辞?”这话听着倒是十足的真心。

      仪生抿了抿唇,没有答话,他喝了一口茶,再开口却换了个话题:“师兄为何让那孩子下山?”

      这回轮到遥生沉默了,仪生似乎并不着急得到回答,他给自己添了些茶水,不紧不慢地,十分悠闲。

      直到他添了两三杯茶水后,一直沉默的人才缓缓开口:“还能为什么,小澜儿已学成,自是要出师了。”

      仪生瞥他一眼,语气不明:“一路北上,似是要去阙都,你带她四处游历,唯独对阙都避而远之,这次就放任她去了?”

      遥生低头抿了一口茶,语气又变得漫不经心:“如今小澜儿已出师,她想去哪儿就去哪,我还能拦着不成?”

      “那她前脚下山,你后脚也要下山不是去拦人的?”

      遥生避开仪生的视线,心虚辩解:“谁说我要下山的?我只是瞎溜达就到了山门而已。”

      仪生笑了笑,放下杯子:“如此说来,师兄并不打算下山,甚好甚好。”

      “???”遥生觉得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

      正欲争论,却见仪生已经起身,只见他摆了摆手,悠悠然道:“山门已闭,师兄就安心在山上待着吧。”

      遥生看着他师弟绝情离去的背影,内心一片悲凉,唉~真是造孽啊!

      这边仪生离开茶室,往药堂去,碰到虞生,这位清丽婉约的女师父见着她那位常年因某人而不得舒展眉头的师兄此时竟笑意盈盈,不由得一愣,她想莫不是出门采药挖到了什么天材地宝,亦或是研制出了什么神丹妙药?不然师兄能这么开心?

      带着满腹疑惑,她对仪生行了一礼后,开口询问:“师兄何事如此高兴?”

      仪生回了一礼后答道:“没什么,就是我与师兄斗智斗勇这许多回,这次我也算是不枉规戒师父的名号了。”

      虞生便问如何不枉的,仪生就说与她听,虞生听完后:“……”

      造孽啊,好好的一个小白兔,偏偏变成了老狐狸。

      ……

      遥生口中的“小澜儿”此时正在一家客栈留宿,因着她是遥生捡来的,长得小小一个,也没名字,所以遥生总是“小不点儿、小不点儿”的叫,山上的师父弟子都觉得不妥,让遥生取个名字,遥生却觉得没什么,一直就那么叫。

      大约过了三年,某次遥生游历时听到学堂的先生讲了几句词,觉得“水天一色”、“波澜不惊”两句甚好,便默默记了下来。

      待去看望被留在山上的小不点儿时,大概终于觉得一直叫“小不点儿”不妥,就说给取个名字,人小孩儿倒是无所谓,随他去了,于是遥生就笑嘻嘻地说:“水天一色,波澜不惊。此两句甚好,就叫你,一澜。”
      有座山上众人皆是有名无姓,这一直是山上的规矩。

      自十岁后,她便跟着遥生游历人间,四处行医,等到她能独当一面时,遥生就不出手了,在旁边打个下手,问诊治病之事全由她来做。如此经年,医治的人多了,名声也就起来了,有人问过他们名姓,可是无一人得知他们到底姓甚名谁,倒是遥生无论何时总是“小澜儿、小澜儿”的喊,于是民间就给了她一个“澜神医”的称号。

      “隐姓埋名”还不算,他们甚至“改头换面”,若要问被医治过的人澜神医是何模样,那他们一定都会说:“好像是这样,又好像是那样。”

      若要说澜神医是男是女,那他们又会说:“好像是男,又好像是女。”

      如此模棱两可的说法却也是最真实的,因为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如何。

      不过此时澜神医并没有特意变换面貌,隐瞒性别,就算如此,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就是澜神医。

      她想起自己下山前师父的话:“小澜儿,此次下山呢,记得保护好自己啊,师父永远在想你。”之后就是呜呜咽咽,依依不舍。

      “……”她心中叹气,安慰好师父后才下山。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地图,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月,不知道师父是被留在山上了还是又跑下山了。

      如今已是初春,一路上溪水叮咚,绿芽冒头。

      桌上图纸被吹起一角,有风微凉,她起身关了窗子,瞧着天色已晚,便下楼用饭。

      问店小二要了一碗阳春面后,她看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盘缠,想着明日还是去摆摊问诊吧。

      正吃着面,客栈里突然进来一群人,约莫十个,各个身穿黑衣,黑压压一片,为首那位头戴银冠,剑眉星目,英姿焕发,那人低声与店小二说些什么,大约是询问客房,吩咐饭菜的。

      吩咐完后,他们坐到了她旁边,此时她也正好吃完面,起身准备回房,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她似是不经意瞥了一眼其中一个黑衣人,待到走到楼梯时,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这位姑娘留步,你的钱袋掉了。”
      她转身看着面前的黑衣人递来的钱袋,抬手摸了摸腰间,果然空无一物,于是便接过钱袋道:“多谢。”

      黑衣人摆摆手,似是没什么力气再说话,正准备离开,却被叫住:“公子稍等,我见公子似乎力有不逮,且面露晦色,在下略懂医术,可为公子诊治一二,也算感谢公子归还钱袋。”

      她这话说得平淡,似乎就是无意间询问一下。

      黑衣人与坐着的为首者对视一眼,后者放下杯子,站起来,看向她:“姑娘说笑了,我这兄弟只是赶路累了,哪需要诊治,休息片刻便会好的,多谢姑娘好意了。”

      她看了一眼黑衣公子,缓缓开口:“虽不知这位公子有何顾虑,但是你这位兄弟可是中毒,即使用了药物压制,但若是再拖延下去,会不会死不好说,下半辈子便只能缠绵病榻了。”

      说完后,她明显感觉那群人视线直直看过来,目光似刀般锐利。

      换作一般人早就因为心里胆怯落荒而逃了,但是她不一样,人间游历经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境况没遇过,这小场面自是震慑不了她。

      迟迟未得到答复,她也没了耐心,转身要走,不料身后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就是慌乱的一声轻呼,她转身,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公子,又看了看为首者,那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能救吗?”

      她淡淡道:“当然。”

      约莫两炷香后,她从那黑衣公子房间出来,对外面等候的人道:“可以了。”

      其他人忙进去察看,为首者则请她去另一个房间,倒了一杯茶给她,对她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之前对姑娘无礼,还望姑娘见谅。”

      她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无事。”

      为首者轻笑一声,也喝了一口茶,说道:
      “不知在下可否请教一件事?”

      “请讲。”

      “为何姑娘一眼就能看出我兄弟是中毒而不是其他病症?”这话问得随意却又带着几分疑惑。

      “没什么,只是我行医多年,见过此类情况罢了,如此才能一眼看出。”

      “竟是如此,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姑娘原来有这般卓绝医术。”

      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应付几句已是不耐,于是放下杯子站起身告辞。

      回房后,她看着钱袋里鼓囊囊的银钱,心想他们确实是有钱人,来头应当不小,不过跟她也没什么关系,思及此她把钱袋收好,又问店家要了热水,简单沐浴后便吹灯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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