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尽兴 ...
-
大鄢有“一脉四家”，“一脉”即皇脉，也就是易氏，“四家”分别为魏氏、白氏、金氏、妘氏四大家族，这是由史官记载于大鄢国书上的，是大鄢上至皇亲贵胄下到黎民百姓无人不知的事情。
如果换个旁人对赤昀说出“大鄢本是妘家的”这样的话，赤昀定会觉得那人疯了，而如今说出这话的人是易璨。
“小时候，母亲把这件事当做故事说与我听，我也是这两天才想起来的。”易璨的目光透过帘帐飘向远处，好似在那无人察觉的地方，前贵妃妘岚裳正眉眼含笑地信步走来。
“母亲说，妘家本是武将世家，弑君篡位建了大鄢，许是上天觉得妘家杀戮太重，称帝之后妘家子嗣一直不得兴旺，后来竟生不出男孩了。妘家最后一个在位的皇帝寻遍整个宗族，也找不出一个可以继承王位的男性族人，无奈只能广招驸马，驸马与嫡长公主婚后育有一子，便是睿宗皇帝易承。”
“睿宗皇帝易承？”赤昀颇有些意外，“这么说，到当今圣上这里才是第四朝。”
“是的，不过百年。”易璨接着说道：“睿宗皇帝继位时，妘家与易家做了约定——‘重罪不牵九族，族女世代承恩’。这个约定定下后，妘家还是不放心，就去求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云游大师。大师给了妘家三句箴言，并告诉妘家，若有朝一日大鄢国力不济、民生疲弊，这三句箴言可有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之效。”
“所以这便是那‘可谋天下’的法宝了？”赤昀不敢置信，“仅仅是三句箴言？”
易璨道出自己的猜测：“我想，妘家的本意是用这三句箴言来保全家族权益，无非是想提醒易家，虽然这天下是拱手相送了，但妘家尚有扭转乾坤之力，以此确保妘氏一族在朝中地位不倒。可这一代一代传下去，不知怎的就失了初衷，明明仅是三句箴言，却被传成了可谋天下的法宝，本来是保命的底牌，如今却成了取人性命的暗箭。”
赤昀听完来龙去脉，忽地抬头看向易璨，“有没有可能是妘家后辈生了复辟的念头？”
“不瞒你说，我最初也是这般想的。”易璨顿了顿，“但后来我就否了，因为妘家当真是后继无人。我母亲那一辈唯她一个嫡女，生了个我，同族还有一个姨母，也已婚配，你应该知道的，我这个姨母嫁的乃是皇后胞弟，即便有所出也是白家人了。眼下，你就是寻遍整个大鄢，怕是也找不出一个妘氏男儿了。”
“那，妘氏可有封地？”赤昀又问道：“身为四家之一，封地总是有的，封地上也没有人了？”
“妘家封地在大荒，整个大鄢最西北、最苦寒之地，就是封地太苦，妘家祖先才会弑君篡位入主易都。”易璨思索片刻，“不过母亲生前确实说过，封地尚有十余口人，皆为妘家下人，代管良田罢了。”
“既非妘家后辈，那么会是谁呢？”赤昀脑子里闪过四家那些人，一个个尽是道貌岸然之色，他理不出头绪，转而看向易璨，“殿下心里应是有些猜测的吧？”
“我确实有怀疑的人。”易璨露齿一笑，一双桃花眼中暗波流转，“阿昀，以你对我的了解，你猜我会怀疑谁？”
俩人近在迟尺，赤昀抬头就撞进了易璨眼里，适才平复下去的心潮顿时又汹涌起来，他勉强移开视线，“莫不是四家中的其他三家？”
“不错，还是你了解我。”易璨将赤昀的慌乱尽收眼底，脸上闪过一丝喜悦，“大鄢易姓不过百年，但足以让世人淡忘，很多经历前朝更迭的重臣已然入土，如今在册官员若非世代蒙荫，谁会知道易姓之事？但是四家中人不一样，即便这等隐秘之事他们也会代代相传，而且，布这样大的局，须得人脉、财力皆深，也唯有魏、白、金三家才有这样的实力。”
“魏家是我首先排除的，魏汝藩已位居国公，其夫人长平郡主是父皇的亲妹妹，他还有个嫡长子今年正要入仕，魏家现在可谓一片欣欣向荣，不值得犯这个险。再说白家，白家虽然在朝中势微，无人官居要职，但白家出了皇后，三哥作为皇后唯一所出，如今已封太子，加上嫂嫂也是白家人，今后皇后之位必定还是白家的，半个大鄢已握在了手里，白家更无须去争。”易璨顿了顿，神情突然变得落寞起来，“我想，今日白家之势应该就是当年妘家所盼，只可惜，母亲走的早，我又不争气。”
赤昀察觉到易璨的情绪，敏捷地接过话茬，“还有一个金家，金家是商贾起家，买官入仕，在四家中最没分量。”
“对，金家。”易璨被拉回了思绪，“说到金家，我查出薄公和金家还有一段渊源。”他看向赤昀，“你还记得金璋仁吗？那个大理寺评事，那日他未得批准，擅自带人前来想要将你带走，我一直奇怪他为何行事如此冲动，后来才知道，他不仅是薄公徒弟，论辈分，他还得喊薄公一声‘表舅’。”
“表舅？”赤昀吃了一惊，“俩人竟有亲戚关系？”
易璨点点头，“这话薄公没说，但我去吏部调了金璋仁的履历，发现薄公父亲与金璋仁外祖父乃是亲兄弟。我后来想，薄公无妻无子，能被人拿住把柄的也无非就是这层血脉，我便猜测，恐怕金家就是在暗处搅弄风云之辈。”
“殿下这么一说，我又记起一事，您查屠夫案的时候，就想到有人在背后利用牛皮和牛肉做不齿勾当，说起来这也是商贾惯用伎俩。”赤昀顿了一顿，“周师爷后来怎么处理的？可又问出了什么？”
“一并交给侍皇司了，三哥也没再同我说。”易璨讪道，他用手掌抵住额头，觉得这一番推敲真是累极了，于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抽丝剥茧半天，却未能摸得一星半点儿有价值的东西。有人在易都的上空织起了一张网，把所有的光亮都遮住了。
赤昀没再追问，他把易璨抱过来坐到自己腿上，以一个哄小孩的姿势将人圈在怀里，用手指沿着易璨眉骨打圈轻揉。
这一揉就把易璨揉舒服了，连日的困倦顿时褪去大半。双手一旦得闲，易璨就忍不住开始胡乱攀摸起来，光是摸着还不过瘾，干脆将人一把抱住，闷着声音撒娇：“阿昀，我把妘氏一族的秘密都告诉你了，我对你好不好。”
“好。”赤昀无奈地笑道。
“我还可以对你更好。”易璨的眼睛亮亮的，“我想要你，这次换我来，好不好？”
“殿下意思是……”赤昀深怕自己理解错了。
“你受伤了嘛，我总不好让你使力。”易璨顿了顿，语气极其诚恳：“你对我做了那么多次，我虽未曾尝试，但应该不会差。”
赤昀强忍半晌，终是没憋住笑了出来，“殿下您真是……”想了想，“……思虑周全，还顾忌着我有伤在身，实属不易。”
易璨憋着劲儿，“所以你肯不肯？”
“不肯。”
“为何不肯？”
赤昀没有回答，他双臂突然发力，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把人压到床上。
“不对！”易璨轻叫一声，“怎的又是你去了上面。”
“殿下对我竟是这般没信心吗？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俩人贴身相拥，面颊挨着面颊，唇齿间呼出的热气还来不及消散，转眼就被吸进对方鼻腔里。
易璨仰头一口咬住赤昀嘴唇，“那你小心点，扯到了伤口可怪不得我。”
“好。”赤昀哑声答道，他已无心顾暇，从踏进殿里的那一刻，心中的燥热就无处排解，每一次强行压下都犹如扬汤止沸，眼下是半刻也压不住了，“伺候殿下，不碍事的。”
这张拔步床极其宽敞，易璨舒展四肢，只觉得密密麻麻的吻点夹着潮热扑来，自肩头而起，沿锁骨、肩胛一路攻下，回过神时腹内已是焦灼不堪，“阿昀，你快要把我亲化了。”
“殿下若舒服了，便帮我还个情。”赤昀把易璨捞起来，又面朝床榻按下去，“我在司狱时幸得一人照顾，他家中有个久病不愈的老母，殿下可否派个太医过去瞧瞧。”
易璨大半张脸都埋在被褥里，此时微微偏过头，故意咬着一个“情”字打诨，“帮你还情？嗯？竟学会四处留情了？”
“留了，还是留给了个男人。”赤昀轻笑道：“只有殿下替我还了，我与那人才能两清。”
“什么男人？”易璨张口咬上赤昀放在枕侧的胳膊，“司狱走一趟，胆子倒是硬了不少。”
“司狱问官颜墨，人送外号‘鬼说话’。”赤昀瞥了一眼胳膊上的牙印，只觉得这一口完全就是隔靴搔痒，他探出脖子，朝着那红透了的耳垂狠吸一口，反问道：“殿下觉得只有胆子硬吗？”
外头正是青天白日，宫里的宫女内侍个个都是人精，知道是主子带着贴身内侍去了屋里上药，也都想竖着耳朵听个新鲜。易璨咬紧了被褥，再不敢胡乱撩拨，在深入浅出的间隙中断断续续地回忆着，“我听过这名字，金、金璋仁同我提过，说是个……狠戾之人。”
“是个好人。”赤昀探了又探，磨了又磨，终于把攒了好几天的劲儿一道送进去，“若没有他的暗中相助，殿下此时怕是在为我烧纸了。”
眼下，易璨觉得自己就是那纸，被点燃了、烧着了，又快化掉了。
*
福月站在门外守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屋子里的主子该饿了，便去小厨房拿了点心。
一推门却见四下无人，再往里走几步，忽听帐后传来窸窣声，愣了一会，吓得扭头就跑。
正撞上俩人刚刚尽兴，闻响双双抬头，只听得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而后殿门被重重关上。
赤昀顿觉失措，立马起身就要去追，却被易璨勾住了手腕，“完事就跑？”声音里竟带着十二分的委屈。
“殿下。”赤昀面露尴尬，“刚刚有人进来了。”
“你追出去抓到人又能怎样？问他看没看到、听没听到？若是你，你会说实话吗？”易璨此刻就是想动也动不了，腰间酸软的厉害，唯有抓人的手上还有点力气，“你先坐下，关于薄公，我还有事情要同你讲。”
赤昀闷不出声，重新坐回床上。
“薄公现在仍住在原来的府邸，但他毕竟‘已死’，再住那里不安全。如今他又帮了我们，我担心胁迫他的人会因此找他麻烦，于是便想着替他另寻一个住处。”易璨拢了拢被褥，将身上被欲望描摹的痕迹遮了个严实，“你伤好之后便去城外转转，找个农户什么的，买个安静的宅子。”
“好。”赤昀一口应下来，“宅子周围需要安排守卫吗？”
“暂且不要，人多不利遮掩。”易璨想了想，“等你找好宅子后，我亲自去接薄公，买宅子的事情也不要同他人讲。”
“这个好说，我明日就去，到时殿下对外就说我在闭门养伤，正好可以掩人耳目。”赤昀看不得易璨抱着被褥一副好似受尽欺凌的模样，将衣袍拽过来盖到人头上，“殿下穿上吧，免得又着凉。”
“你脱下的，你得负责。”易璨掀开衣袍，“这可都是你……”
话没说完，倏忽听见殿外传来福月焦急的喊声：“殿下！王都知来宣旨了！”
俩人瞬间神色聚敛。
赤昀立刻起身，抬手把易璨从床上捞起来，“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