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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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前，第九十九签出场时。
钱韵青身形踉踉跄跄。自从影流月出场之后，他心中悲凉之极，一丝侥幸也没有。喝酒解百忧，为了麻痹自我，钱韵青喝得眼神都虚无了。
却听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睨着眼一看，是两个穿着破烂衣裳的修士。
“终于快第一百位了，你票还留着吗？”
“留着呢。”
“你没投给影仙子吗？”
“还没呢！你也知道我这仪式感，不看完就投，心里总不得劲。再等等吧，虽然我心里是觉得，再无人可以超越影仙子了……”
“嗨呀，我也是这般想的！我现在就期望这后面两人快点儿过完，好投给影仙子。你说影仙子后面的女修，还有出场的必要吗？换做我是她们的话，早就弃权不干咯，简直自取其辱！”
“嘿嘿，自取欺辱……”
钱韵青火从中来，在身上掏了掏，只掏出几块灵石，他也是喝得脑子不清醒，将灵石当做暗器，直接朝那两人甩过去。
“哎哎哎？”身上传来痛意，被打来的力道逼退几米，两人一个没站稳，叠罗汉地栽倒在地上。
怒气冲冲爬起来，却见打他们的是灵石，亮晃晃的，落在地面。
两人顿时变了脸色，嬉笑着捡起来，分了分，四面一看，也不知道是谁扔的。
于是朝挨个作揖：“谢谢善人，谢谢贵客。”
钱韵青也就是想让他们闭嘴而已，目的变相达到，扯了扯唇角。
他抬头望了一眼中规中矩的九十九签，脑子里回荡的还是之前影流月衔字传道的一幕。
影流月的飞升表演堪称完美。
更糟糕的是，他们钱氏百宝行准备的也是飞升这一幕。
撞思路了。
而且，有影流月珠玉在前，姜善再想以同样的选题胜过她，难。
太难！
圣仙哎，除非奇迹亲临……
钱韵青胡思乱想着，但当这个想法冒上心头，他还是愣怔住了。
醉醺醺的眼里忽地流露出一丝清明。
他在干嘛？
身为钱氏继承人，他本来应该与姜善待在一起，做好后勤和统筹，确保万无一失。
事实上，他却只顾着饮酒消愁，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甚至祈求虚无缥缈的奇迹。
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奇迹降临？
是什么庸人才会有的想法！
钱韵青彻底清醒了。
他低下头，闻着满身劣质的酒气，狠狠地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实打实的，特别响，把周围人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钱韵青毫不在乎，将酒壶扔在地上摔碎，折身回往鸾车去。
曲雅不在厅堂，去了隔间，代替自家少主指挥那些僮仆。
钱韵青回到鸾车时，就见姜善低着头，正从腰间抽出一柄剑。
烛火照在剑身，倒映一片波光粼粼。
女子善柔，钱韵青考虑到这点，之前交给姜善作为定金的法器丹药里，有许多都是水象的。
包括这把剑。
此刻，姜善却微微蹙着眉头，似有不满。
钱韵青没有明白她在做什么，“怎么了，善仙子？”
姜善闻见钱韵青身上的酒气，见他脚步没怎么虚浮，想了想，凑近他耳边，与他低声传音。
姜善的哝哝低语，只有钱韵青一人听得见。他微醺的面颊逐渐浮现震惊之色，等姜善说完，他瞪大了双目朝她看过去，似是头一回认识她。
“善仙子，真要这么做？”钱韵青瞠目结舌，还有些许挣扎和犹疑。
姜善敲了敲手里的天品灵渊剑的剑身，不满意它传出的剑鸣，似从水中发出的，闷声闷气。
她浅浅绽出一丝笑，道：“怎么，钱道友不敢？”
但姜善提出的，可是圣仙祭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场景！
钱韵青看着笑容漫不经心的姜善，心里的震撼难言，远超影流月带给他的冲击。
少顷，他缓慢又沉重地点点头，眸中有火簇亮起，一往无前：“富贵险中求，有何不可！”
姜善敛去笑，低眸道：“那得搞快了，钱道友，时间不等人。”
第九十九签马上就要下场了。
该轮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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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位，第一百签，姜善！”
或许是终于唱到最后一签，使命了结，城官的声音格外洪亮。
弩力循声抬头望去，不愿错过分毫。
魏永隽将手里的三枚灵石，一颗一颗地扔进袖中乾坤。面上什么笑容都没有，罕见地，没了赚外快的心思，眸光追着姜善即将出场的方位看去。
地面绝非最佳的观景点，但空中的航线都需要缴纳额外的停泊费。筑基是可腾空，他们没有浮空凭引，擅自飞空还会遭遇巨额罚款。
两人只有将就了。
而在两人上方的半空处，正停泊着影家的飞舟。影流月站在飞舟外，凭栏而依，眼里全是凝重。
纵然卫茯苓如何安慰她，影流月不知怎么，仍是放不下心。
当——
一声钟鸣，响彻天定衡，涤荡在所有修士的脑海里。
当——
当……
三声钟鸣响完。
金乌含着最后一缕带赤的金光，照在那从黑暗中出现的人影。
素袍，雪白。
发髻平整，但并非一丝不苟，耳边坠着的星石，反射出耀眼的光辉。
她的面颊不似影流月欲遮还羞，不加掩饰地亮了出来。三千青丝在风中摇动，眉是柔和的弧度，眼也是温暖的浅色，然而她的唇线平整，未添一丝微笑或怜悯。
神色是素冷的。
她着云靴，竟也如影流月一般，踏在半空，如履平地。
影流月双眸微颤。
她一看，就知道姜善与她同样都选的是飞升的一幕。
然而大方向趋同，小细节却各有千秋。
虽然都着素袍，姜善的道袍没有系紧，甚至微微敞开，别有一股潇洒之色。
影流月的道袍却是极为修身的，着重勾勒出腰际的线条。
而后她是赤足，姜善却穿了云靴。
影流月立时感觉自己的服装显得有点轻浮。
影流月又开始惶惶然，卫茯苓给她传音，才让她苍白的小脸回复了点血色。
“月儿，凝神静气。这姜姓女修现在才登场，你的‘飞升’之幕完美至极，白璧无瑕，任她准备再多，也不过东施效颦！你别自乱了阵脚，还有不少人正盯着你看！”
影流月镇静下来，回道：“月儿知道了，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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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善虽也走在半空中，却不像影流月那般，施脚踏莲，慢悠悠的。
她的身影绕着圣仙像往上，似能瞬移一般，一会儿再这儿，一眨眼，就落到那处了。
目力好的修士能看清她的残影，点出：“用了神行符。”
不少人恍然大悟。
确实也有自己的巧思。
但是现在不少修士的脑海中，仍是刚刚影仙子带来的冲击，此女虽然容颜也极其秾丽，比影流月还要引人注目，但在这‘圣仙娘娘’的竞演上，似乎差了点什么……
有修士细细想了一番。
差在最后出场，差在在影流月之后出场。
可惜。
如果她在影流月之前……
其他人想的什么，姜善是不知道的。
她做事向来全神贯注，因而不断向上走着。
她环着圣仙玉像上行，如同翻山越岭。且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其他女修都把绕圣仙玉像的三圈走完，如此还生怕自己的曝光不够。她却只打算走一回。
一回就足矣了。
脚踏在空中，神色举重若轻。
姜善注意着自己的位置，到达某个高度时，她突然一笑。
大声唤：“雷来！”
雷来！
招雷，雷就来。
黑云恰巧笼在圣仙玉像的顶上，姜善抬头望去，城中的修士也抬头望去。
电闪雷鸣！
魏永隽神色肃穆，低声与弩力说话：“姜善加了‘渡劫’的一幕，比起单纯的飞升，确实会更有看点，但是……”
但是影流月传道天衍诀实在太难超越了。
而且她用了此招，姜善必不可能再用。
许多人也是这般猜测。奇珍商会的窦成章老板眯着眼看着天上仿拟出的劫云，摸了摸胡须，脸上挂了笑，与身旁的影长渡道：“此女确有准备，可惜了，流月仙子太过出彩，必将载入史册！说不准明年，这姜善能入选呢？哈哈哈……”
影长渡不置可否。
一人只可扮演一次‘圣仙娘娘’，今年他家月儿入选，明年换谁来当，他可不在乎。
卫茯苓的神识浸在玉牒之中，压着喜意与影流月传音：“她的票数只涨了三千万！‘渡劫’之后，就是‘飞升’，她能再耍什么花样？月儿，娘就说你不用担心。”
影流月怔然点头。
方才，是她的错觉吗？
招雷时，姜善好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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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当然不止有雷。
狂风大作，在场的修士不由支起防护罩，才没有显露狼狈之色。
一片狮吼般的雷鸣声中，姜善又唤：“剑来！”
众人只见一道金线在空中一晃，散出夺目的光，一闪滑进姜善的手中。
雷属性的天品灵剑。
这把剑显然万分不驯服，在姜善手里轻颤，电流一股一股钻透她的肌肤，姜善愣是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耗动全身的灵气，压住剑身，让它不再震颤。
“圣仙便是雷灵根的剑修……”有人轻轻赞叹：“此女并非雷灵根，却能控制雷属性的天品灵剑，毅力非凡……不过，下一步是什么？刺破这天上的劫云？”
这人小小地预言一番。此人本倾向于将票投给影流月，但见姜善的这股子努力劲儿，心中的天平渐渐向她倾斜。
不少修士见到这一幕，心中也有所犹豫了。
卫茯苓一直注视着排行榜，见姜善的票数增加得越发快，脸色一僵，却不敢再与影流月说什么，恐影响她的心境。
影流月搭在栏杆上手不由扣紧了几分。
此时的姜善，比她多了一股气质。
她牢牢盯着姜善唇角的弧度，看她垂着眼睫，纤长的食指搭在闪着金色雷光的剑身，从下往上一抹。
而后影流月确信自己，与姜善对上了视线。
她绝对没有看错，姜善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挑衅吗？
影流月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没等她领会姜善意味不明的微笑，就发现，姜善的身形又突兀地消失了。
神行符。
影流月哑声念着这三个字。
是神行符，但她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恰在此时，金乌沉底。
最后一丝光亮被远山吞没。
影流月的视野一片黑暗与混沌。
不该如此的，天定衡早就亮了灯，况且她是金丹修为，本就有一定的夜视能力。
所以这是姜善的设计？
影流月隐隐感知到了什么，她听见风吹动衣袍，翻飞的声音。
但比那道声音更刺耳的，是一声巨响。
近在咫尺。
哗啦哗啦的，破成了碎片，化为烟消失了。
是飞舟的防护法阵。
防护法阵破碎，狂风灌了进来。
“月儿！”
“月儿！”
影流月听见了父母的传音。
听见了四方修士的窃窃私语。
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束光打在了她的头上，她抬头，看见姜善正站在她面前，剑尖指着她的心脏。
两束光，一道在她身上，一道在姜善的身上。现在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她们两人的身上。
懵然之际，影流月听见姜善张口问她。
“流月仙子，可敢一试？”
女修微微歪着头，无瑕的面上挂着笑，她的站姿并不多端庄，却显得无拘无束，甚至有几分轻狂。
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影流月的预期。
她嘴唇微张，没发出声音。
影流月的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姜善只是筑基修士，怎么有能力打破他们飞舟的防护阵法？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对她拔剑！她是金丹，而姜善只是筑基，她哪里来的勇气？
影流月左右看了两眼，没看见自己的父母，几乎泫然欲泣，强忍着没有落泪。
她良久做不出任何反应。
却听得姜善轻轻一笑，轻轻一拨，将金雷缠绕的灵剑收进剑鞘里。
直到打在身上的光消失，那名容貌不输于她的女修远去。
影流月才发现，自己从不知何时起，已坐在地上，浑身瘫软。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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