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红娘团》飞天毛毛

8、第八章

　　被黄太太狠狠收拾了一回后，小莉和黄婷婷再也不敢造次。
　　小美打电话给小莉，抱着一本格言大词典给小莉朗读有关成功、励志的名言警句。中心思想就是给小莉打鸡血，鼓励小莉要败不馁。
　　小莉只回了她一句话：“小美姐姐，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懂我意思吧？”
　　“什么意思？”小美问。
　　“亏你还是文山大学的尖子生，这都不懂。”小莉解释说，“小美姐姐，我继续盯梢跟踪没问题，但我一个人干不了，必须要婷婷姐跟我一起干才行。”
　　小美接着打电话给黄婷婷。黄太太一看来电号码，一看是文山的区号，想都没想，拿起话筒，旋即啪的一声挂掉。
　　眼见着小美要继续拨打，苗医生赶紧摆摆手制止她。
　　“别打了，你再打的话，估计婷婷妈妈也要拔电话线了。”苗医生转而看向李雪，问道，“雪儿，你对曾念戈可是有百分百的信心？”
　　李雪一时间没明白苗医生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美也没明白。
　　“我的意思是，曾念戈到底是被他父母困住了，还是说他知道你怀孕后害怕了，不知所措了，甚至说，后悔了，因此故意躲着你？”苗医生解释说。
　　“苗阿姨，他不可能会后悔的，更不会故意躲着我。”李雪回道，“我对他有百分百的信心。”
　　“那就好。”苗医生点点头，“父母永远是斗不过儿女的。等着吧，照我看，不出十天半月，曾念戈肯定能突破他父母布下的天罗地网。”
　　然而，整整两个月过去，曾念戈依然音信全无。
　　小莉打来电话告诉小美说，据她从教务处打探到的消息，曾念戈妈妈已经无限期地给他请了假。小美心里顿时没了底。李雪的情绪却丝毫没受影响，她还反过来安慰小美，语气神态甚是俏皮。
　　李雪俨然变了一个人，就像季节从冰天雪地的严冬来到了风和日丽的阳春，往日那个乍看一眼冷冰冰、细瞧之下冰冰冷的美人，她外表的冰层似乎也被夏日的阳光融化了，被风吹散不见。她变得健谈起来，变得爱笑。
　　小美每天上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挽着李雪的胳膊，陪着她在小区里散步。被大学开除后，住在小美家短短两个月内，李雪已然跟小区里常常出门遛狗、遛娃的阔太太们打成一片。
　　小区会所前的广场，是阔太太们遛狗、遛娃的集散地。
　　小美陪着李雪，第一次出现在广场上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看到的听到的李雪，往日那个不善言谈总是一脸生人勿近表情的冷美人，仿佛已飘散在风中，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准妈妈。
　　“冰冰姐，花姐，这是我家小美。”
　　李雪挽着小美的胳膊，缓缓走近两个并排坐在树底下木椅上亲切攀谈着的阔太太。小美不无惊讶地发现，此时此刻的李雪，春风满面，笑得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花。她看见李雪笑得嘴角都咧开了，眼角也笑弯了。
　　“天啦！这家伙，我怎么感觉她颇有点像上海滩的交际花？”小美心里嘀咕着。
　　冰冰姐是来遛娃的，花姐是来遛狗。
　　冰冰姐六岁大的儿子正牵着狗绳遛着花姐家三个月大的小花狗玩。
　　“铮铮，阿姨想邀请你当模特，可以吗？”李雪从背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画板、彩笔和画纸，娇滴滴地问在一旁遛狗玩的冰冰姐的娃。
　　“模特？”铮铮顿时雀跃不已，扔了手中的狗绳向着李雪走近。
　　李雪蹲在冰冰姐和花姐前方，胳膊肘里别着画板，手中的彩笔大开大合，寥寥数笔稍加勾勒，一个小孩儿的轮廓瞬间跃然纸上，接着再细描了一会。她像是母鸡在啄地上的米似的，一会低头看画板，一会抬头瞧瞧向着她走近的冰冰姐的娃。
　　“哇——”铮铮瞧一眼画纸上的速写画，顿时开心得手舞足蹈，“李雪阿姨，你画的是我？对吗？对吗？”
　　“是的，没错，所以阿姨刚刚说要邀请你当模特，就是这个意思。”李雪将画好的速写画送给了铮铮。
　　这次小小露一手，只是李雪抛出的一块小小敲门砖。紧接着她马不停蹄向着自己的目标大踏步迈进。她领着冰冰姐和花姐这两个阔太太，领着她们来到文山大学。
　　这时候正是上午第二节课，同为金融学院大二年级的小美和丁小文同在一个阶梯大教室里的上大学英语课。咚咚咚的几声敲门声，将正在上课的英语老师打断。
　　她嘀咕着走下讲台，来到教室前门后，伸手将门拉开。
　　“李老师，好久不见。”李雪双手捧着浑圆的肚子，嘻嘻笑着站在门外。
　　“你这家伙不在家好好养胎，怎么跑来学校了？”李老师是李雪的班主任，在李雪被开除前，师生两人关系甚好，像是一对姐妹。李老师露出关切的表情，问，“怎么样？一切都好吧？”
　　李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叫李老师瞧瞧她的脸色和精气神，而后嘻嘻笑着问：
　　“李老师，你没有瞧见我脸上开着一朵花？”
　　李老师说：“花没瞧见，没心没肺倒是瞧见了。”接着，她问道，“我没错的话，你是来找欧小美和丁小文的吧？”
　　“是呢。李老师，我能不能借小美和丁小文用一下？急事，很要紧的事，最多十分钟。”
　　李老师迟疑片刻，回头向着坐在窗户边向着这边引颈长望着的丁小文和欧小美勾了勾手。两人迫不及待走了出来。
　　三人说说笑笑着穿过走廊，随后拐进楼梯口不见了。
　　李老师走回教室，满怀感叹。
　　她心里一直都因为李雪被开除而深感惋惜和遗憾。时隔两个月，如今再次见到李雪，恰如李雪自己所说，李老师真有一种在她脸上看到花儿绽放的感觉。她从心底对李雪佩服不已，也由衷地为李雪感到开心，虽然直到此刻她依然认为李雪坚决要将孩子生下来的决定是不明智的，是自毁前程，是荒唐的。
　　在发现怀孕后的最初那段日子里，李雪搬出宿舍住到了小美家。她不敢骑自行车，小美陪着她一起坐公交上下学。每次从那个胖店主的小卖部前经过时，李雪都感觉到浑身不自在。明明店里空空如也，李雪却疑神疑鬼，她老是感觉到胖店主正拿一双充满了鄙夷的眼睛瞧着她，一脸玩味表情地笑着，嘴角翘起，满是讥诮。
　　“走快点。”每一次，李雪都是拉着小美从小卖部门前匆匆疾走而过。
　　“雪儿，这样不行，你这是自己吓自己。”小美一边被李雪拉着快步前行，一边轻声劝慰，“雪儿，说不定胖店主根本就不知道你怀孕的事情。再说，就算是知道了，哪又能怎么样？天要下雨，娘要生娃，天经地义。嘴是她的嘴，脑袋是她的脑袋，她要怎么说，她爱怎么想，我们都管不着。关键，是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小美，我好害怕……”
　　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害怕、惶恐、惴惴不安占据了李雪大脑里的每一寸空间。
　　上文化课的时候，她坐在座位上走神。
　　上绘画专业课的时候，她站在画架前默默发呆。她手里拿着沾满颜料的刷子，湿漉漉的颜料从刷子尖尖上坠落，滴滴答答掉落在地，将她的鞋子和裤管溅得花花绿绿，她都浑然不觉。
　　每天晚上睡觉前，苗医生都会陪着李雪聊天，用她丰富的人生阅历与完全不受世俗观念束缚的见地，与李雪分享她对早恋、对李雪这种必然会遭受众多非议和耻笑甚至毁谤的早孕的观点和看法。她还深入浅出地给李雪讲述、讲解从受孕到分娩再到婴儿护理相关的医学、医护知识，以此来化解死死盘踞在李雪脑海里的不安与惶恐。
　　唯有在这时候，李雪的心情才会缓缓趋于平静，不再像那浪涛中颠簸不已的小舟。如同摇滚乐手抱在胸前被疯狂拨弄过的贝斯的琴弦，在剧烈震颤过后发出一波长长的颤音而后最终归于静止一样，李雪的意识也慢慢跌入梦乡。
　　只不过，即便在梦里，她也会呓语连连。她梦境里的安宁也是打了折扣的，如同夏夜里一平如镜的湖面，偶尔会被跃出湖水的鱼儿、或者从岸边跃起钻入湖里的青蛙打破夜色的安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