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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其四·霜露重 中】 ...


  •   淡黄粉末自瓶口纷纷抖落,落在下方手心之中,均匀覆盖那道狭长伤痕。
      裂口已经结痂,边缘凝成黑褐颜色,中央露出些许干涸粉肉,形状看着有些可怖。

      苏柔滴了几滴油膏上去,混着药粉,拿指腹细细研开,力道轻缓至极,在丈夫掌中润开一层晶亮痕迹。她抹得认真,两道黛眉轻轻绞起,凝出淡烟般的愁绪,杂糅怜与怨,薄责道:“何必这样着急,大不了寻几名工人帮手,赶在年节之前,一样可以将跨院收整出来。”
      说罢,又用纱布包扎裹缠,待一切处理稳妥,这才合上药匣,转身放进黄花梨柜中。

      “夫人教训的是,的确是我急躁了,没注意叶子边缘倒刺。”
      祝晚棠端正认错态度,见她坐回身侧,便自然而然握向对方手掌,五指收拢复又舒展,轻柔摩挲两下,安抚道:“实在劳烦夫人。”
      大约夫人二字颇得苏柔欢心,她含笑嗔他一眼,不再计较。

      已是酉时三刻,青竹梢头几声鸦啼喑哑,寒鹊振翅惊掠,天外曛黄之色稀薄,唯余明月清漏滴白露,又受秋风催打,凝结成霜,满院潮凉之意渐重,难免提早歇息。

      “这是最后一次换药,我看伤口愈合大半了,不过平时还是注意些为好。”
      她一面叮嘱,一面取过搁在炭盆上的铜炉,注好热水,浸了一张湿帕,略略拧干,温声朝他唤道:“水温正好,过来吧。”

      祝晚棠闻言,故意抬起右手,悬在半空,没有接过帕子,人也不言语,只是佯作一副疼痛模样,皱着眉头叹了又叹。
      这番举动自然出于他的小小心机,虽说不慎受伤,却也从中意外收获好处——这几日,妻子待他殷切更甚以往,时常陪伴在侧,倒不需他频频痴缠着。祝晚棠心底颇为欢喜舒坦,每每轮到穿衣洗漱之时,面上总会装出十分虚弱姿态,引她看顾怜惜。
      见此情形,苏柔自是知晓对方撒娇念头,先是无奈摇头道:“你啊。”随后挽起衣袖,示意道:“你手疼,那我帮你好不好。”
      说话之间,眼风频频拂动,祝晚棠一一含笑接下,由着妻子替他净了面,又篦了头,上下仔细侍候一通,终于哄到床榻去了。

      金钩解开,重重罗帐垂合,一盏纱灯静置床柜,烛影摇红,点亮帏中安谧景象。

      到底长夜漫漫无事,既不能过分亲近,只好自寻消遣,苏柔便倚着床头,手捧一本诗集,认真翻阅起来。祝晚棠顺势依偎过来,不过心思全然不在书上,一味抬眼端详妻子侧颜。
      夜深檐静,秋入灯花,他见那清丽眉目映着薄光,更显风致嫣然,不由在对方脸颊落下一吻,垂头抵在那段纤白颈项上,俨然一副耳鬓厮磨架势。

      他小心征询道:“结束了吗?”显然另有所指。
      伴随距离贴近,热意烘得肌肤发烫,苏柔不由瑟缩起来,忙道:“……没呢。”月信将尽,她愈发受不得撩拨,抬手以示阻挡,把丈夫推回枕边躺好。
      原本想着暂且忍耐一天,谁知对方不肯安分歇息,居然借势拉住她的手掌不放,拿唇齿裹覆指节,轻柔啮啃,大有一副囫囵吞含的迹象。

      当真胡闹。苏柔原本打算伸手戳向他的额角,叫停这一举动,然而想到近日祝晚棠依仗受伤,很有些拿腔拿调,忽地起了捉弄念头。

      她合上书页,搁回矮柜,转而揉身钻进被窝,径直枕靠他的胸口,压住那只完好的左手,关切问道:“手还疼不疼呀?”
      “疼的。”祝晚棠撒起谎来镇定自若,面皮不见分毫赧色。
      苏柔闻言微微一笑,清眸流盼,拉过他的右手贴向自己脸颊,隔着纱布与药,温柔亲吻伤处,露出十足怜爱神色,檀口一启一张,曼声道:“那我来帮你。”

      【手动和谐生活】

      “我手酸呢。”苏柔仍是一派温声细语,“只能帮你到这了。”
      说罢,取来一张方帕,擦净手上水渍后,施施然躺回他的怀中,埋首假寐。

      竟笃定了他不敢妄动。

      其实她早有谋划——倘若祝晚棠犹不满足,打算独自疏解,她便辖制那只左手,看他敢不敢用右手自戳谎言。
      然而丈夫反应出乎意料,他似乎意识到这是她在有心戏耍,稍微呆愣片刻,随后摇一摇头,伸手拿过她的方帕,开始安静擦拭下身。

      “你又作弄我。”祝晚棠凑近她的耳畔,语气听不出抱怨委屈,甚至隐含笑意,一种无可奈何、唯有包容的苦笑,“睡吧。”
      一语毕,他熄灭烛火,只余丝缕月华遗在帷帐边缘,眼瞳深处乌沉沉的,不知想些什么。

      苏柔意外于他的老实,但也知晓分寸,今日若是贪图纵火,让他积压狠了,明日便是自己倒霉,当下环住丈夫胸口,枕着那股规律心跳,跌入酣梦深处。

      翌日饱睡而醒,眼帘一掀,瞧见祝晚棠穿戴齐整坐在身侧,俯身拾起她胸前的一缕青丝,握在手中细细赏玩。
      “醒了?”他笑道,拿发尾轻轻瘙着她的鼻尖,惹来细微痒意,险些打出喷嚏。
      苏柔嘤咛起来,连忙钻入被衾躲闪,不想对方竟用微凉手指追逐而来,故意抚向后颈,两人就此嬉闹一阵之后,她才缓缓起身换衣。

      房间布置得相当暖和,东西两角备有炭盆,热意自赤红焰苗尽头氤氲腾升,即便肌肤裸露在外,也不觉清寒。苏柔在这熏然之中掀开内搭,正要缓慢褪下腰间那条月事带子,却见祝晚棠从旁端来温水,搁在床柜上面,道:“我来帮你。”
      台词听着颇为耳熟,可惜苏柔一时半会未能悟出丈夫的满腹坏水,仍是揶揄着笑道:“手不疼啦?”
      “不疼,一点也不疼。”大约有了昨晚教训,祝晚棠表现很是坦诚,不再佯装吃痛,大而黑亮的眼瞳满是真挚,伸手替她拉开裈裤,殷切远胜平日。

      世间之人多将癸水视为不洁不净之物,百般忌讳,以为腌臜。
      她记得十二岁那年天癸水至,然而母亲早逝,嬷嬷也被送返还乡,无人教导此为女子必经之事。血水静默洇染衣裙,她却犹未觉察,孤身走过家中大小楼阁,直至偶遇师兄,对方惊诧之下误会是她受伤,连忙上禀通报。
      此事便被父亲及叔伯长辈知晓,勒令将她封锁屋中,不许踏足院外,随后遣人仔细洒扫她沿途经过的每处地界。

      许是习武之人自有诸多讲究吧,苏柔这样思忖着。但是时至今日,她仍清楚记得父亲那隐含嫌恶的目光,她的血,她那象征生命与阴柔的血气,破坏了他们的清净。

      也就是祝晚棠——素日自恃着夫妻理应坦诚,成婚以后毫不避忌,恨不得化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泥人,哪里还会在乎这些血污。
      思及此处,苏柔不由放任丈夫行为,配合他的动作抬起脚尖。而祝晚棠不知妻子心中所想,只耐心半跪于脚榻上,将她双足架在肩头,专注解开系带。

      【手动和谐生活】

      “癸水都尽了,不需要新的月事带了。”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凝向苏柔,掌心在她光滑□□的膝盖拂了一拂,饱含亲狎意味。
      苏柔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丈夫企图,忙把双腿收回,低头敛眉,好让那股矜持重新掩盖神色,又是一番与昨夜枕畔间截然不同的端正姿态,“才起床呢,不许闹我。”

      “我知道。”祝晚棠温和一笑,“得先去吃饭,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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