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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留宿 ...

  •   “你该下班了。”他说。

      “还有半个小时。”

      “你该下班了。”这个人是真的犟,他撑着桌子要起身,我赶紧把他的轮椅推来,调酒的大叔毕恭毕敬地过来递上毛巾,利威尔看了他一眼,他马上回过头跟我讲“你可以走了。”

      隔壁桌的男人们也起了身,利威尔显然不在意除了他以外的别的物种,他甚至不觉得他们跟他都属于人类。

      是什么呢。

      可能是猪屎吧。

      我推着他走出酒吧,但我不知道他住哪,正在我左右为难时,轮椅上的人发话了,“去你家。”

      “啊?”

      “我付过钱的。”

      “哦。”我有点失落,又觉得自己矫情,还以为有什么不同,哪有什么不同,地下街就是地下街,男人也就是男人,反倒是我天真地厉害。

      可惜我的床还很单薄,只有一个床板。

      这个人真的可以吗?他不是腿脚不好吗?也不对,扶他上轮椅的时候他确实有在发力,都这样了还要想着那些事,这实在是。

      他们就那么跟着我们跟了一路,跟到我家门口。我住的地方是个破旧的筒子楼,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但我故意绕了远路,途径了好几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路口才在一个小时后抵达。

      他告诉我不用跟他耍心眼,这个地方他比我熟。

      “哦。”

      我又哦了一声,我今天不知道哦了多少声。他的轮子撵在我存在感为0的门槛上,我急匆匆地进去把我敞开的行李箱合上,顺便把挂在窗户上的内衣取了下来。

      一楼勉强能晒到太阳,这个位置是最好的,按理来说就算前任主人在这里过世,只要价格足够低廉,总会有人租住,但竟然几十年来只有我一个。

      匪夷所思。

      收拾好以后,我重回门口打算推他进来,我推。

      我没推动。

      我又推。

      还是没推动。

      “你为什么扒着门不进来?我可没有露出给别人看的习惯,加钱也不行。”

      “你的脑子丢掉黄色废料还剩什么?”

      “你打扫一下午就打扫成这样?”

      “?”啊?啊?啊?怎么因为这种事骂我啊。

      气得我把他往后拉了两步,猛地一冲,惯性的力量把他甩到“脏兮兮”的地上。

      我下午用水拖的还没干,他衬衫湿了一大片,比起□□,他现在应该更想做掉我。

      “看吧,一点都不脏。”

      “矫情。”

      “你知道在这种地方惹怒我没好处的吧。”

      “.....对不起我错了。”他杀掉我岂不是易如反掌?我赶紧过去扶他起来,但是去哪呢?

      床上只有一个薄薄的褥子,椅子还没擦,而且缺了条腿,他的轮椅刚从外面回来,轮子上可都是泥泞,我今天下午刚擦完的地......

      最后,我还是决定把他安置在床上。

      他靠着墙,腰后面垫着我刚买的枕头,一声不吭地审视整个房间。

      “我知道还有蛛网没清理,那个椅子我明天就给扔了,床垫的钱我还没攒够,先凑合一下,哦,对了,没买那个。”我的语气急促起来,这样低级的错误!

      “不用。”

      “你疯啦!我怎么知道你你你你你。”你有没有病啊。

      “我说不用的意思是我不会留下过夜。”

      “哦。”

      “那你怎么回去?我送你吧。”

      “我送你回来,然后你再送我回去,然后呢,我再送你,我们两个人是马车吗送送送。”

      “不送就不送,凶什么。”我别过脸去,这房间灯暗得刚好,能掩盖住我脸上的一阵欣喜。

      我的直觉果然就是准的!

      人有时候说倒霉也真挺倒霉的。

      利威尔这时候倒是没觉得墙脏,盯着上面的涂鸦看了好大一会,然后敲了敲床板,示意我扶他过去,我们刚到门口,我发现来时的路更加泥泞,整个轮子陷入下水道反上来的臭水里。

      下雨了。

      虽然地下街不会滂沱,但是因为多开了很多窗口,潮湿是免不了的,排水系统瘫痪也是必然结果之一,现在他认为唯一的净土已经没了。

      他一个人推着自己的轮椅走在泥泞的地上,说不准有个小石子就把他绊倒卡进垃圾堆里,然后被憋死也是有可能的,我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眼里说不出的同情。

      “要不你别走了。”

      “你邀请一个陌生男人留下?”

      我总感觉他在演我爹,操心这个又操心那个的,但我爹又不会这样,我说什么陌生男人,你不是跟我挺熟的吗。

      “熟?”

      “算是吧。”我悻悻地点点头,“而且你都这样了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你想试试吗?看我能不能把你怎么样。”

      “哦。”

      我忙了一天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摊在床上睡到明天下午,但是他不许。

      “这里是我家。”

      我三令五申,提醒他不要得寸进尺。

      “我睡哪。”他问。

      真是好问题。

      地板没干,所以没有人会打地铺,床是挺大的,但他估计不太愿意。

      “你放心我不会让客人睡地上的,你睡床吧。”我狠下心来,忍痛割爱给他,他又开始皱眉头,说那你呢。

      “好问题,我也能睡我的床吗阿克曼先生。”

      “可以。但你先洗干净。”

      其实我有个不大的院子,我隐隐约约感觉上一个租客不只是一个人住,因为实在是多余,这个院子实在是多余,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房间自然是越小越隐蔽才好。

      但现在因为下雨,院子里也没处下脚,所以我只能把盆又端回房间,“你闭眼。”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闭上了仅剩的一只眼。

      我的动作很快,因为下雨让整个房间也潮湿,刚烧好的水涮了两次毛巾就发凉,我忍不住打了喷嚏,急匆匆地套上睡裙,“好了,你可以去洗了。你可以吗?需不需要”

      “不需要。”我的好心好意被人无情打断,我帮他重新接回热水,顺便拆了一包新的毛巾,这本来是要给我自己的,但看在他刚刚老老实实地闭眼的份上,也不算很亏。

      “你闭眼。”

      “哦。”

      我对着窗户发起呆来,不清楚他为什么那么神秘,除了名字,我几乎是对他一无所知,而今晚,我得和他同床共枕,说不定还会发生一点别的。

      “我没有衣服。”

      “你刚刚身上的是什么?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的新衣吗?”

      “我要穿着外裤睡觉吗?这上面还有酒吧那群猪的尸臭味。”

      “好好好,我给你找。”

      我极为不耐烦地开始翻找我的行李箱,很不幸的是,自从我从家里出来以后,就再也没穿过裤子,哪怕是成衣店里最便宜的连衣裙,我也会省吃俭用买下然后穿上好几个春秋。

      “你想穿裙子吗?”

      “不。”

      “你没有方便的下装吗?你要在到处是老鼠的地方穿一整年的裙子?”

      “那又怎么样呢。”

      “哦,找到了,有一条碎花的喇叭裤,凑合穿吧,好歹有个裆。”

      我紧闭着眼睛朝他那个方向一扔,也不管他接不接得到,麻烦的臭男人接不到就光着吧。

      明明是我收留他,事儿还挺多。

      最后他还是穿上了我唯一的裤子,一个人把轮椅推到床边,等我把水泼到院子里再回来时,人已经靠着我的枕头在床上了。

      “喂,往里面去一点,先说好,我只有一条薄被,感冒了我不管的喔。”我硬是把他往里面挤出来半个身子,我今天又是搬家又是找工作,累得不行,刚爬上床我就把灯拉了。

      我努力无视身边的人,他也很自觉地离我有一段距离。

      但是就是这段距离,让我好不容易暖的被窝热气全放没了。我气哼哼地拽被子,结果轻易地就拽过来了,全部。

      。。。。。。。

      现在该我良心不安了。

      我只好翻过身去,又把毛毯盖在他身上,还顺便给他掖好被角,他整个人像一条粘板上的鱼,任由我折腾,一句话都不说。

      他不说我反而觉得不自在,想到他还穿着我的碎花,我只好往他那凑了凑,好,现在我贴着他的胳膊了,他的体温有点凉,果然刚刚被我冻着了。

      “还算你有点良心。”他讥讽地说。

      “来地下街就弄出人命会很麻烦吧,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可怜女人。”

      “哼。”

      “都怪你,我现在睡不着了。啊,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明明是我自己选的,可一点都期待不起来呢。”我嘟囔着,感觉他好像侧过了头。

      “我有两个哥哥,小时候我只能穿他们的衣服,那些裤子又肥又大,妈妈把它们改了又改,还是不合身。”我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这些年也没有人听过我说这些。

      “后来妈妈死了,就没人给我改衣服了,我第一次穿裙子,是妈妈留下的围裙,带着白色的花边,从此以后代替妈妈照顾他们。但我实在太想有一件自己的衣服了,所以在一个夏天,我攥着买菜的钱去了做衣服的店。”

      他现在的确是在看我了。

      “很有本事对吧,买完以后我太害怕了,他们总打我,就像他们打我妈妈一样,我终于妈妈为什么一年四季都要穿着长衣长裤。”

      “后来呢。”

      我也侧过身,对上他的眼睛,“后来当然是我开始自己赚钱,买了好多好多裙子。”

      “我一直觉得我是我自己的英雄,不过,没做成妈妈的英雄还是有点遗憾。”

      “你呢,你小时候过得好吗,看起来和那些肥得流油的猪二代不一样。”

      “还行吧。”他说,他的身子动了一下,“跟你也差不多。”

      模棱两可的回答,不过我倒是没有深究,毕竟对着陌生人说这些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喂利威尔,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忘记了。”

      “哦。”

      我识相地闭上了嘴,“睡觉吧,我有点困了。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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