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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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小床上的，他只知道那个女人坐在床边，坐了整整一夜。消瘦的肩膀在深夜里担起一重深影，像一座死寂的山峦紧紧的压得伊一呼吸困难，心脏坠上一块重石往下拽。
整夜难以安眠，只在惶惶中紧闭双眼，待到闹钟叮铃铃的惊醒伊一。他腾地坐起来，大喘粗气，后背濡湿一片冷汗。
伊一狼狈的扭身按停闹钟，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床下。
眼睛扫过去，墙角突然多了一副拐杖，昨天这里好像没有这个东西。伊一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一时间记不清楚这件东西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他起床开机慢，得懵一大圈儿。
门被推开，探进昨天那个女人的脸，嘴角和眉骨突起处贴了块创可贴勉强挡住淤青，腰上又重新系上了围裙。
“小席，快点起来吃饭了，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女人脸上的表情很温柔，那双和苏席如出一辙的丹凤眼微微弯起，勒出清淡的卧蚕，细眉修长如柳叶瘦金笔般如画中仕女。那份从基因里刻出来的漂亮完美从外貌上表达出来，伊一有点晃神，套上凉拖鞋出来。
挤过沙发和墙壁组成的狭窄过道，经过主卧边，伊一忍不住扭头看向卧室大门，微微泄开一条小缝，里面应该还睡着昨天的男人。
但是伊一隐隐约约闻到什么腐臭味道，可很快在鼻尖消散。
餐桌上依旧是酒瓶摞叠，酒气未散，放在桌边的白粥在三月份春暖花开的天气腾起袅袅白烟，白盘子里放着同样滚烫的水煮蛋和半笼小包子。
女人收拾完厨房坐到桌边，一边看时钟一边不停催促道，“快点，不要迟到了。”
伊一尽量边吹边吃，但热粥连碗壁都烫得落不下去手，拿蛋想剥开却把指尖摸都通红，女人已经不耐烦的大骂起来。
“吃快点！要迟到了！你转学去第一天就迟到还像个样子吗？！！”
女人伸手拧上伊一大臂，将孩童稚嫩的手臂掐出一道道青，伊一吃痛，紧皱起眉头，躲开手。
伊一不是什么好脾气，没张嘴，推开碗站起来拿起书包就要走。女人的脾气顿时激了起来，一把抄起碗就向伊一身后砸去，滚烫的热粥倏然烫在颈脖上滚出绯红的印记。伊一难免吃痛，砸下书包骂了一声，怒瞪回去那个女人。
女人的手快过她尖锐激动的声音，两巴掌甩在脸上，清脆的拍响和话语重叠，“你还听不听话了！”
伊一被打得甩歪脖子，看向地上四分五裂的碗，他陡然想起苏席的一个习惯，不爱吃烫食。到吃饭的时候磨磨蹭蹭能把饭菜放半小时，冷到快过时了才吃，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小时候的这段经历。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愠怒，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没有任何一丝力气在这摊泥潭里挣扎。
苏席当年也是一样的。
他比伊一更绝望。
因为他真的是眼前这个女人生出来的儿子，她有时候对苏席很好很好，好到全天下的母亲都没有那样的温柔和美丽。她有时候会像苏父喝醉一样，一点情绪点燃在突然爆炸后像战争后满目疮痍的土地一般，彻底的暴露出自己的暴戾偏执和阴暗。
巴掌、怒吼像冰雹一样砸向苏席，将小孩子砸得青紫鼻红，摔在地上要迸出血。
伊一被烦躁的女人推进卧室，小孩子腿脚短，没大人步子宽，一路踉踉跄跄的跌撞进去，还未站稳当就被扒了衣服。匆忙换了上衣，女人脸上烦躁不已，没再给时间，紧紧牵住小孩的手腕就把他拉出了门。
临到门口，女人的那张美丽的脸蛋突然在伊一眼中变作一只小偶，嘴角和眼角下有一条开合的裂纹。眼睑不动，冰冷的抬起腕表，开合那道木偶人似的创口，黑洞洞的嘴里僵硬的吐出冷。
“十五分钟，你放学时间我知道。”
“放学十五分钟必须回家。”
【已触发主线任务之一：按时回家。】
【请任务者按时完成，失败即将获得惩罚。】
伊一皱起眉头，被女人推进校门，现在已经有些晚了。校门边没几个学生，有几个都是急匆匆的冲进校门口，伊一跟着进去。
但走到教学楼伊一的脚步突然顿住，他可不知道自己这是转学读几班，只拉开书包看见里面的书是六年级。
循着班级门牌号走过去，教室里面已经稀里哗啦响起早读声，伊一站在外面向窗口里悄咪咪的望。看有没有空座，赌一个可能，但走到六年级最后一个班，从窗口望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伊一觉得怪，大着胆子推门进去，老师正坐在讲台旁。她抬起头，一头暗红色的爆炸小卷卷微微颤动，看年纪已经到了更年期。伊一莫名有点紧张，眨巴眼睛局促的站在门口，不安的向里望，已久是空无一人显得诡异。
老师站起来，声音倒还温柔，念字有些模糊，指着最后一排靠垃圾桶的位置喊他过去坐。
伊一点点头，背着书包过去，摊开课本装模作样的对着学。
小学的东西对成年人简单异常，早读课过去，那老师拿着语文教材来上课。但先是喊伊一上来做自我介绍，伊一盯着空荡荡的底下，手心里冒汗，随便说了两句话看向班主任。
班主任挥挥手让他下去，伊一这才如释重负，回到座位上勉强听了两句。脑子里就开始走神，想昨天和昨天出现的副本提示，他握笔，在空白课本上写下时间点，想着想着肚子咕噜叫。
六年级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他早饭没吃到个什么，但伊一裤兜里还揣着个蛋。被泼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进到卧室换衣服，顺手就揣进口袋里了。
伊一一边剥蛋脑子里一边还想，苏席小时候真要是都这样式儿过的，那咋能长那么高。他还记得狗东西穿个广袖仙袍的模样，扑过来跟只大扑棱蛾子成精似的，伊一还得稍微抬头看他。
但一上午课过的特别快，伊一想着十五分钟的回家时间，听到打铃声就急匆匆的往外奔。本来今天早上女人带他出门就已经是不耐烦，迈得飞快，一路上生拉硬拽，就是不松开手腕，伊一得小跑才能跟上女人的步幅。
若按照小孩正常步子，绝不可能十五分钟就到家，只有跑回去。
站在红绿灯马路口，看着红灯，伊一勉强停住喘了一口气。数字一秒一秒的跳过，转黄，晌午的太阳光踩下来。小叶榕树荫下的报亭挂着无精打采的报刊，没人注意到那个脖子上带了根红领巾的小学生，他不是在回家，只是前往地狱之间。
伊一气喘吁吁的冲上三楼，到门口有点手颤，钥匙在书包侧袋里面。
但伊一还没找出来，女人已经拉开了门，面颊又回到昨日那样的温柔倩丽。眉眼弯弯，弯腰伸手抚摸伊一的脸蛋，嘴唇压在额头上亲了一口。
“小席真乖，妈妈最爱你了，进来吃饭吧。”
伊一双手勒紧书包带子，迈步踏了进去，入鼻是早上同样的腐烂味道。这次的味道更加持久，飘浮陈荡在鼻尖，让伊一有点反胃。
他推开卧室的门放下书包，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对面老居民区的建筑白砖切断湛蓝天空，小叶榕萌生的嫩绿叶芽像一个夏天的初梦。
伊一屏住呼吸到餐桌上，看到餐盘里的食物终于忍不住反呕，胃里几乎翻江倒海。但是女人强制拉住伊一的手将他按在木椅上，盛出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磕到他眼前，可伊一几乎难以抬头直视。
本该是家常菜的白盘里放着一块块腐烂生脓的烂肉，血汤勾过浓芡，黑红的糊状物像女人颤巍巍的肥腻胸脯下掩盖的浊血。黑黄的骨头被敲碎露出里面蜂窝状的骨髓，已经被白水漂煮到干涸褪色，散发出人类基因中最深层的生理厌恶。
【恭喜玩家触发真正主线：《不过烂肉腐泥》】
【请玩家找出背后谜底。】
伊一强忍住自己的干呕，低头紧紧盯住干瘪残缺的白米粒，一口口刨下白饭。
女人今天似乎有些大度，没管伊一的异样，只是慢慢的吃下这一顿弥漫腐臭味道的餐饭。
饭桌在客厅最里，晒不到一丝太阳，在正晌午的时候显得阴冷。伊一莫名抖了一下肩膀，忍着不适吃完饭，匆忙下桌洗好碗就返回卧室。手按在门把手，伊一盯着客厅里思虑一秒还是反锁上了门，就算女人有钥匙，但开门还是需要时间。
而他正需要那点时间打掩护，伊一是想在小卧室里好好找找什么线索，万一发现关键线索了至少还能有机会藏在身上。
伊一看着闹钟上滴滴答答转动的小针，摸索着床被枕头开始翻找起来，但经过那把拐杖时伊一难免停住。
他没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伊一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昨晚，真没这玩意儿。
伊一举起来，挥动两下，这么大个玩意儿搁在床头柜边他不可能没看到。
况且他心中还惦记着另外一个怪异，昨晚分明是床厚被子，毛拖鞋，今天早上起来就是薄被子和凉拖鞋。
难不成中间又是隔了几个月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