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草》一担担

32、陈筋革

　　“丰年多黍多稌，
　　亦有高廪，
　　万亿及秭，
　　为酒为醴，
　　烝畀祖妣，
　　以恰百礼，
　　降福孔皆。。。。。。”

　　盛大的秋祭隆重举行，一大队戴着各路神灵的或面具或涂鸦走街串巷舞动游走寓意驱鬼逐疫，锣鼓喧天，煞是热闹。校场上的大祭台摆满三牲酒礼，钟架、鼓架、大小鼓都纷纷悬挂起摆好，每个架上钩子彩羽装，鞉磬柷圉列成行，礼官正庄重的吟唱着秋收祭祀《丰年》，祈求神灵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蓝哥，据说游神是远古时期古老的祭祀活动，原来是真的呀。”孔繁星低声说，不过他没有多大兴趣，他看到白英一个劲的打呵欠，他亦哈欠连天。

　　“哈，什么时候结束呀，又晒又热又渴，好无聊啊。”白英打着哈欠，如果不是因为要表演，他早就溜去游荡了，哪用得着带着一帮侍卫整装待发立在太阳地下暴晒，那个礼官啰啰嗦嗦没完没了，年年如是，就不能简短些。

　　他可是道出了所有在等候人的心声，蓝紫藤看了眼在孟春那一堆乐师里的墨景天，那边有棵大树相对阴凉。虽是深秋时节，但是南粤大地昼夜温差比较大，白天依然是“秋老虎”。妹妹还很细心的装了一竹筒温水给墨景天带着，现在景天的身体较初见时的赢弱好转了许多，脸色也渐见红润起来，这些都是妹妹的功劳，几乎每天都给景天按摩调理，最重要是妹妹吩咐大家每天尽量逗他让他的心情放松愉悦，这可是对身体最有效最灵验的良药，没有之一。

　　“哎，蓝哥，你们那个丑陋的狮头就摆在这里祭祀不拿到供台上？”白英看见那个丑陋的狮子头蹲在地上，有点憨憨的可爱，蓝哥不许任何人去碰，说还没有点睛开光，不能乱碰以亵渎狮神，他奇怪蓝氏兄妹的裤子居然与那个狮子的毛色一样，都是毛茸茸黑色。

　　“不用的。”蓝紫藤回答，他吩咐孔繁星，擂鼓时不要那个“开桩”仪式，只用“敬礼擂鼓”、“滚花擂鼓”、“高花头鼓”、“正点三声鼓”等等就够了不需要太正规，舞狮的最终目的就是给白英他们助力打气暖场。

　　“我知道，我们都不是什么专业的，我也是半路出家敲鼓，你不笑我崩牙我不笑你嘴歪，民间耍艺，你们在高桩上随便走走就是了，但要注意安全。”孔繁星不以为然摆摆手。

　　蓝草花看了他一眼，嘴动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啊啊啊，终于结束了。。。。。。”有人低声轻呼，两个时辰了，脚都站麻，又不敢乱动，怕被责备不尊重神灵。众人开始陆续相继的进行踢腿扭腰压腿等等的热身运动。

　　这时积压在外围的人群中一阵骚动，夹着欢呼声，又有什么大人物过来？蓝紫藤攀着妹妹的肩膀往上一蹬，原来是一队将士簇拥着一位面色黧黑气度不凡半甲威武的中年人，好一个渊渟岳峙琨玉秋霜，原来是白英的父亲白篙大将军。跟随着左右还有一位栗色肤色健硕笑容灿烂的少年，一双熠熠璀璨的双眸宛如藏着星辰大海。

　　蓝草花心微微一颤，好阳光的一位少年郎。

　　白英一看到父亲，立马腰杆笔直，目不斜视颙然而立，他的手下也是昂首挺胸精神饱满。以往大将军都懒得多看他们只是匆匆一瞥，今天定要让大将军正眼看我们一眼，他们均想。

　　果然白篙大将军经过他们身边时被他们的精神面貌所吸引了，左右扫视了他们好几眼才直接走向主将台，坐在正中，与白芨交头接耳了片刻，然后再次看向白英他们。哗！这一眼把白英他们看得激动异常，那是一种期待的眼神，不是以往鄙视不屑一顾啊，等下一定要全力以赴好好表现彰显我们将军府兵的实力，他们也终于明白蓝哥为什么强调一定要打头阵，斗志与士气很重要！

　　“呜。。。。。。咚咚咚。。。。。。”鼓角声震耳欲聋的响起，军事演练拉开序幕了。

　　孔繁星威风凛凛故意重踩重踏扬尘而进校场，他一手托着一碟朱砂，一手执笔，宛如威武的判官，走到狮头前面，大喝一声：“醒狮点睛！”

　　“一点左眼金，金光闪闪，灵气满身；
　　二点右眼银，银光灿灿，志在乾坤；
　　三点额头天庭，扬名四海，旭日临空；
　　四点狮嘴，笑口常开，招财纳祥；
　　五点铁角，钢筋铁骨，顶天立地；
　　六点耳朵，耳听八方，左右逢源；
　　七点头尾，六六大顺，由头顺到尾！
　　起！鼓！”

　　孔繁星每说一句就用朱砂点一处，唐糖一身红衣腰缠红带挥舞着鼓棒“咚”擂鼓一下，配合着孔繁星洪亮抑扬顿挫的声音。那些看惯了每年演练的官员与百姓本来就兴趣缺缺索然走神的，被眼前这个什么怪兽头以及孔繁星铿锵有力的声音还有十几个壮汉步伐整齐抬着梅花桩桩台进场的情景吸引了。

　　孔繁星最后一声“起鼓！”唐糖“咚哒哒，咚哒哒，咚咚咚”真正擂响了大鼓，孔繁星迅速奔到大鼓前接过鼓棒，大喝：“起狮——！”

　　“敬礼擂鼓”顿时响起，但见蓝紫藤两兄妹一手提起狮头，蓝紫藤撩起狮尾，滑进狮子里面，向着四方拜礼后，在众人还来不及看清的时候，蓝紫藤托着蓝草花的腰往木桩上一送，两人就轻易的上了桩阵，接着跟随孔繁星的三声鼓鼓式中腾、挪、闪扑、回旋、飞跃等动作惟妙惟巧的演绎着狮子喜怒哀乐动静惊异八态，动作时而威猛刚劲时而憨豆可爱。

　　“哇哇哇，好嘢！好啊！好犀利啊！将军府厉害啊！”在震耳欲聋锣鼓声中众人纷纷踮脚观看，人头攒动你推我挤。每个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喝彩之声不绝于耳一浪接着一浪，掌声雷动。

　　最后孔繁星敲响了“收桩鼓”，蓝紫藤带着妹妹一个后翻丝滑落地。蓝紫藤与妹妹微微喘息着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狠狠的拥抱了一下，依然不减当年的默契。

　　众人再次欢呼雀跃，大呼小叫要求再来一次，只有一盏茶功夫，还没有欣赏够就没有了，有的民众还未挤进去就已经结束了，不甘心啊。

　　“哒哒哒哒哒咚咚咚咚咚。。。。。。”唐糖有节奏的敲响了前奏，“噔噔噔。。。。。。”梓奇无缝衔接，带着两名乐师拨筝而起，孟春挥着指挥棒，鼓筝配合默契，音乐高亢激昂。

　　蓝紫藤对着白英他们一挥手。

　　“列队！”白英一声断喝。“啊！”侍卫们迅速排列好队形，有了蓝紫藤开场的醒狮助威，大大增加了他们的激昂斗志。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
　　热血男子，热胜红日光。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
　　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壮，
　　又看碧空广阔豪气扬，
　　。。。。。。”

　　一首豪气万丈振奋人心的《男儿当自强》骤然唱起，孔繁星与蓝紫藤引亢高歌，听得众人热血翻滚心潮澎湃。这首歌仿佛就是专门为白英他们所作，白英带着侍卫们斗志昂扬，白英在前面舞枪，白英的一套枪法虽没有哥哥那般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但亦是刚劲有力雄姿英发；侍卫们在后面打军拳，拳风凌厉脚步沉稳，震得地上尘土飞扬，一套军拳打得气势如虹虎虎生威。

　　现场的将士们纷纷学着“啊啊啊”和唱起来，气势滂沱，试问谁不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呢。

　　在场的只有卿大夫与白篙大将军依然从容不迫的端坐着，其他人无论何等官职都被震撼到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卿大夫心满愿足乐滋滋的抚摸着大玉扳指，为了讨好这个未来的凶巴巴的女婿可谓煞费苦心了，星仔需要什么，二话不说，锣鼓绸缎木材衣服等等都是上等货源源不断送进将军府，终于用钱砸到星仔软了心接纳宝贝女儿。意外的是，这个星仔样样皆能，连军鼓都会敲。卿大夫非常欣慰的看着孔繁星与糖糖站在一起糖黐豆，好有夫妻相呵呵，也许只有星仔才震得住宝贝女儿，自从女儿这丫头喜欢上星仔，整个人都变得生性懂事，主动帮忙打理酒楼生意，做事有担当了，星仔调教的功劳啊，卿大夫顿感老怀安慰。

　　白篙虽不苟言笑，但是双目放光，半年不见，白英他们犹如脱胎换骨，宁欺白须公莫欺鼻涕虫哈哈哈，有出息，这才是我白家之子。

　　白芨远远看见蓝草花与景天耳语后悄然藏于树下，这个新晋“平原君”意欲何为？又搞什么惊世之作？一想起“平原君”这个雅号，他差点忍俊不禁。皆因白英生辰那晚，大家抢吃生日蛋糕，蓝草花低头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鸡蛋时，恰逢孔繁星回屋急匆匆端水出来不慎被那个他一直抱怨叨唠“如此之高迟早扑街”的高门槛终于遂其所愿绊倒了。

　　孔繁星这个大吨位直径往前面那一堆围着蛋糕分吃的人群扑去，谁人又挡得住这突如其来二百多斤的大白猪从天而降，结果可想而知，低头弯腰的蓝草花四脚爬爬的被压在最底层，上面压着四个大男人，承受了生命之中不能承受之重，亦生动演绎了人为财死同样为食亡。孟春刚巧追赶着一只“偷吃”的飞虫而躲过一劫。

　　孔繁星看到蓝草花死鱼般趴在地上，此情此景让他联想到那一天在树下摔下来的事，终于狂笑起来：“无阴功咯，无咯无咯，压扁咯，本来就不是什么高峰峻岭，小山丘一个，现在几百斤砸下来，彻底变成一马平川平原大地咯，平原君哈哈哈哈。”“平原君”正式诞生，小院追打嬉笑怒骂朗朗笑声传遍整个将军府，一向严谨沉闷的将军府何时有过如此放肆的嬉戏，放肆，实在太放肆了。白芨心想。

　　“白芨，你笑什么？”白大将军看见一向喜欢板着脸的儿子居然笑意粲然，打量他好一会才孤疑的问。

　　“啊？没没什么。”白芨惊醒，立即收敛情绪，端正了身板。

　　“二公子威武！”孟春见到众人群情激昂，即刻用男声呼喊一句。

　　“二公子威武！”唐糖立即高喊起来，一石激起千层浪，“二公子威武！将军府威武！”之声响彻校场。以前民众只是觉得这个小霸王不学无术绣花枕头，只会到处撩事斗非，今天的表现出乎意料。

　　“多谢！多谢！多谢！”白英执枪抱拳答礼，他热泪盈眶，何时受过如此真诚的敬仰，以前都是逢迎拍马谄媚佯笑。他身后的那群一直被人视之为“废柴”“为虎作伥”的侍卫亦感动得双目含泪，但不敢乱动，蓝哥说过“安稳不动如泰山，将无令卒不动。”

　　在盈盈泪光中，白英望向父亲，但见父亲莞尔笑着对他重重点点头，那是父亲对他的肯定！瞬间，白英泪流满脸，一把抱住上前拉他离场的蓝紫藤哭着说：“你看到了吗，父亲对我笑了，对我点头了，呜呜呜。。。。。。”竟然泣不成声。

　　蓝紫藤笑哈哈拍着他背点头：“看到了看到了，二公子威武。”

　　场上继续进行真正的军演，有了刚才激动人心的开场铺垫，将士们像打了鸡血似的热血沸腾精神抖擞，较以往的任务式例行演练有着不一样的气势。

　　“长卿，这个男人是谁呀？白英师傅？”栗色少年看着蓝紫藤拥抱着抽抽搭搭的白英，好奇的问。白大将军立即竖起耳朵，他都想知道此人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将白英治得服服帖帖。

　　“呃。。。。。。也算是吧。”白芨被一言点醒，与其整天疑神疑鬼防范着身份特殊的蓝紫藤他们，不如收纳麾下，让他培养打造一批能力超群的府兵以便日后不时之需，“是的！留行。”他肯定的点点头。

　　白芨、王留行附身低头与白大将军交头接耳，白芨简单的说了一下蓝紫藤救火与卿大夫提亲的事。突然王留行眼角瞥见一道特别耀眼的亮光在阳光下一闪，“不好！”他与白芨同时举起剑鞘格挡，拔剑是已经来不及了。

　　“叮！噗！”一把尖锐锋利的小飞刀忽然失了准头，擦肩而过钉在后面的旗杆上！有人要暗杀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