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草》一担担

26、狸子肇肆

　　“啊啊！是白将军！白将军回来啦！白将军打到野兽啦！！白将军白将军！”众人不禁欢呼雀跃起来，妖，什么急急如律令什么灵子招兽，装神弄鬼，是他们的白将军打野兽回来了！

　　手执长矛长枪的士兵驱赶着拖着沉重铁链步履蹒跚一身血迹斑斑的鹿蜀从正街缓缓转入，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对峙的两队人马包括民众都纷纷自觉靠边移开。

　　而在队伍后面是一位骑着毛色纯粹黑马英姿勃发身穿戎装的少年将军，他莞尔点头回应着热烈的民众对他的敬仰。

　　蓝草花一直注视着鹿蜀身上那些刀伤、箭伤，血潺潺而下，拖了长长的一条血路。鹿蜀约有所感转眼望向蓝草花，浑浊氤氲的眼睛满是哀怨悲凉。蓝草花慢慢的握紧了拳头，紧抿嘴唇，对鹿蜀微微一点头，鹿蜀又是一声嘶鸣，仿似在回应蓝草花。

　　“前方何事？”少年将军白芨驱马上前，他眯眼看着路中那两拨对峙的人马，一边是弟弟白英这个小霸王车翻人倒髻歪发乱一副裙拉裤甩狼狈不堪；另一边高矮肥瘦男女老少衣衫褴褛逢头垢面衣着怪异的乞丐，握住那些棍呀棒呀的一副坚毅不惧，对抗训练有数的府兵居然没有半点畏惧之色？那个女人还握着白英的枪？白英的枪竟然被人抢了去？呵！白芨不禁剑眉一皱，咦？在人群中他仿似看到一个熟悉的青衣身影，可惜被那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

　　“将军，二公子欲出城迎接您，岂料被这帮流民当街冲撞拦截，还打伤我们的人毁我们的车。”侍卫急忙上前抱拳行礼汇报。

　　“噗”白芨差点乐出声，他才不相信侍卫所说的什么冲撞拦截，定是你们恃强凌弱欺负别人才遭致别人反抗，骄横的二弟居然也有被人修理得如此狼狈的一天，天开眼了哟，只是白英手下这些平日耀武扬威的侍卫居然打不过这群流民乞丐？

　　“哥——！他们劫持了景天！！”白英突然指着蓝紫藤高声叫喊，哼，先将你们锁起来再慢慢拷问。

　　一语石破天惊，犹如天雷滚滚震得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蓝紫藤他们亦听明白了“劫持”这词，气得脸都绿了。

　　“劫持？！劫持谁啊？劫持你呀茂利？简直生安白造！你以为山草药，噏得就噏，九唔搭八，乱噏廿四，颠倒黑白，有种就说出真相！杀人未遂的杀人凶手！！”孔繁星指着躲在侍卫后面的白英呱呱大叫。劫持罪可比当街斗殴罪重很多啊，属于特大刑事案件吧，分分钟枪毙都有份呀，“你条躝瘫生得好眉好貌生沙蚤，正一玉树临风发噏疯。睇睇你班靓，戆戆居居企埋一堆，痴痴呆呆坐埋一台。”

　　自从看到蓝哥兄妹横扫千军的武力值后，孔繁星已经开始有恃无恐了，仿佛蓝哥就是天神下凡，天塌了有蓝哥顶住，怕这班小小的鼠辈有牙呀。

　　“你骂我们二公子，你乜新鲜萝卜皮，成碌葛咁。”侍卫回嘴。

　　“你班废柴，舂瘟鸡，十月茭笋，黑心，我劫你爷爷！”

　　“你盲公闻到臭，离屎（死）不远啦。”

　　“你简直就是空棺材出殡，木（目）中无人。”

　　“你猪头丙，趁地腍啦，声大夹恶就怕你啊，扻头埋墙啊笨！”

　　“够姜就过来直抽，冚家呤。”

　　“你头耷耷眼湿湿，见到银纸都唔识执。”

　　“你头大冇脑，脑大生草。”

　　“你眼大无神，鼻大吸尘。”

　　“有种就放马过来，冚家铲。”

　　。。。。。。。。。。。。

　　好咯，一场没有硝烟的舌战群英之战瞬间打响了，那热闹的场面犹如十套锣鼓一齐敲。两拨人马隔河，啊不，隔街对骂，纷纷拿出自家乡下的方言双手叉腰吹须睩眼，粗口烂舌炒虾拆蟹，巧舌如簧口吐莲花，亦不管对方是否听懂，主打一个气势，输人不输势，“舌战群儒，三寸不烂之舌，三千功行者，何人能匹敌。”

　　正所谓口是招祸之门，舌是斩身之刀啊，这帮人不明白这道理吗？居然当着堂堂白将军之面逞口舌之争，满嘴的粗言秽语，连人家祖宗都差点挖出来帮拖。

　　蓝紫藤双手背负，用自己厚实温暖的大手握住躲在他身后那双冰凉柔软的手。自从替景天处理好伤口后，他就发觉这个既清泠又温煦的“和田美玉”面色苍白淡色的嘴唇微微颤抖，要攥住他的手臂才能站得稳，那双看似无骨的手几乎把他的手臂抓出血来。怎么回事，难道草包的药粉过期？或者药物过敏？可把蓝紫藤吓坏了，问了几次是否伤口疼，药物过敏可大可小的，严重的会死人的啊，差点想拆了包扎剔除那些药粉。景天却一直隐忍着摇头还掰开他去触碰伤口的手，缓慢吐纳着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把蓝紫藤吓得半死，心里还在诅咒草包不靠谱的药粉。

　　后来看到白芨押着鹿蜀过来，刚恢复平静的景天像见了鬼似的，不断往蓝紫藤身后藏。蓝紫藤急忙紧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身后护着，一定是这个姓白的曾经欺负过他，所以才这么惧怕他。萍水相逢你都可以以性命相护，我又岂可让你躭惊受怕。

　　看到单刀赴会舌战群英的孔繁星，蓝紫藤憋笑憋到内伤，身体因隐忍而微微颤抖。星仔终于有机会“一展所长”了，只是为什么他的“最佳拍档最佳损友”孟春不加入战团让星仔孤身作战呢？只见孟春呆呆杵在一旁瞪住那个气宇不凡的少年将军眼都不眨一下，仿似一尊望夫石，蓝紫藤忍不住轻轻踹了她一脚，她一个趔趄才幡然清醒过来，装模作样的走到孔繁星身后“压阵”，但眼睛依然瞄着那少年将军。

　　蓝草花则双手抱枪立在孔繁星身后，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耍猴子不怕人多”，壁上观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蓝草花犹如定海神针岿然不动杵在孔繁星身后，强大的气场给了孔繁星莫大的安全感，他更加肆无忌惮骂得越发起劲，放开喉咙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来单挑群雄，哦是熊。

　　突然，“嗖嗖嗖”三支箭直往争吵的人群射去，蓝草花眼明手快，她伸手一扯孔繁星的衣领，多年酒吧控场职业让她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苍蝇飞过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噗噗噗”三支箭就插在他们双方的楚河汉界地上，嘈闹之声嘎然而止，双方瞬间都变成了纸扎公仔——有神无气。

　　“哼！。。。。。。”白芨将军黮然不语，将弓扔给身边的士卒，他大手一挥，手下士卒“踏踏踏踏”手持长枪长矛，“呼啦”一声立即将蓝紫藤几人团团围住，行动神速有力，正规军果然不同凡响。

　　面对正规军强大的压迫感，众人都胆怯怂了，特别是那几个加入蓝方阵型的小乞丐有两个脚软扑通跪了下来，被蓝草花一手一个拽了起来，低喝：“站稳！”

　　“喂喂喂，不是这样的，将军将军，你听我说。。。。。。”孔繁星刚才嚣张的气焰早就在那一箭射来的时候瞬间跑到九霄云外了。

　　“我父帅怜悯尔等颠沛流离背井离乡，准予入城求得一时安生，奈何尔等不惜感激涕零，竟敢扰乱市集聚众斗殴，将他们拿下！！！”白芨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等等——！”一声清丽的声音响起，孟春忽然高声一喊，她越众而出，经过蓝草花身边时在她休闲裤的五六个口袋中摸索然后掏出准备摆地摊赚钱的又坚又流的饰物。她眼错不眨直勾勾看着马上那位俊朗威武的少年将军，心头几千头鹿横冲直撞，差点心脏病发猝死。

　　白芨看着这个“白发老妇”，不禁眉头微蹙，挥挥手示意手下放行，我倒要看看你们除了骂街还会弄哪出戏。

　　“淡淡然略过神秘又美丽，
　　你仿似骤来的雨，
　　我也难自禁抬头看你，
　　你偏将心事瞒住，
　　就算默然不语，我都深深记住，
　　因你的眼神，使我心里住迷，
　　啊，你将我心轻轻的留住。”

　　一首委婉情深款款的歌声悠然响起，孟春踏着拍子优雅的缓步走向白芨将军。

　　“。。。。。。”唱歌？白芨愣了。

　　蓝草花迅速抓起一把稻草，三下五除二折出两只又似螳螂又似蝴蝶的飞奔递给孟春：“比翼双飞哈。”孟春接过，满眼星辰大海优雅的走向令她一眼万年的少年将军。

　　孔繁星则在稻草堆里拼命地去胡抓乱扯，又搓又捋，最后扯下一直围在蓝草花腰间的迷彩服，包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稻壳草碎，与蓝草花奋力将迷彩服往上划出一条抛物线，来一场“雪花飘啊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哇哇哇。。。。。。”众人抬头惊呀的看着满天飞舞的稻草，别有一番萧条的意境啊，再一看蓝草花与孔繁星两人各执半截景天的帷帽在拼命的扇动，将即将跌落的稻草重新扇上去，众人都忍俊不禁，有的人居然也拿出帽子来帮忙。好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轻似梦。

　　“再次泛起心里无数的思念，
　　以往片刻欢笑仍挂在脸上，
　　愿你此刻可会知，
　　是我衷心的说声，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音调一转，一把落幕失意略带沙哑男声响起。

　　歌声磁性感人，极具穿透力，立即令人产生共情，众人虽然听不懂歌词意思，但那淡淡的忧伤哀怨让人沉溺其中为此痴醉，这是在向我们将军表达爱意？

　　语言到达不了的地方，文字可以抵达；灵魂到达不了的地方，音乐可以触及，好听的音乐可以无需知道歌词内容都会产生强烈的共鸣感，有的人甚至还跟着哼起调子来。

　　“哇哇哇。。。。。。。”众人又是一声惊呼，纷纷抬头望天，只见满天飞舞着色彩斑斓的“花瓣”，落英缤纷随风飞舞，自在飞花仿若梦。其实那是被剪碎的绸缎碎片。

　　蓝紫藤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花瓣与稻草，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禁笑骂了一句：“酒吧的梗玩不够是吧，又来。”他握着依旧藏在背后的景天，心情异常的愉悦，春风满脸轻轻合唱着，当唱到“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时，声音比孟春还响亮，握着已经有了温度的手更紧了。

　　人群中更多的人轻轻的跟着拍子哼起来了，现场彷如开了一场露天演唱会。

　　孔繁星左跳右蹿呼呼扇着边兴奋大叫：“正月，你死靓妹，这么多人帮你，如果你都不能手到擒来，不能脱单，你就扻头埋墙算了，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天涯陌路，擦肩而过各自安好，一个字‘缘尽’。”

　　蓝草花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栋三层楼高的食肆，二楼观景台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少年男女倚栏乐不可支的向下挥洒绸缎碎。蓝草花对他们挥手致谢，他们见状更是兴高采烈热烈回应。

　　“每晚夜里自我独行，
　　随处荡，多冰冷，
　　以往为了自我挣扎，
　　从不知，他的痛苦。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挽手说梦话
　　。。。。。。”

　　孟春走到马前，亮晶晶含情脉脉仰视着她一见钟情的顶级情人，双手举过头顶，前后脚交叠弯曲，做了个大大的爱心，尔后洒脱的将手中的蝴蝶以及饰物抛出，来一招“掷果盈车”，哼，我就不信这么大场面都感动不了你，将军，快到我的碗里来吧！奈何她完全忘了现在这副不休边幅周身污遭邋遢的尊容是否会吓着人。

　　“。。。。。。”白芨居高临下像看小丑似的看着这满街飞舞的“垃圾”，扬手接住了孟春抛来的几件饰物，呵，蛮精致的。被年轻女子当街示好已是常事，被满头银发丑陋的老妇人深情款款唱歌示好还带动这么多人来熏染倒是头一回，如果换上年轻一点的话，或者蒙上眼睛听，倒是会被这歌声这场景迷住，可惜。。。。。。白芨看着孟春那副矫揉造作的尊容，浑身一哆嗦，起了一身鸡皮，差点没有被吓得摔下马。哼，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简直痴心妄想！

　　“老太呃，老人家，厚爱了。。。。。。来人，全部拿下！！”白芨一挥手，不为所动，义正严辞喝道。